“雁师妹,师兄来了,为何高挂免客牌?”

多年未见的火字营堂主冯真青,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高大,腰板笔直,身上穿的不是武人劲装,而是一套蓝白相间的锦料长袍,看起来很是富贵。

其人面相是很一般,这张脸上似乎没有任何特点可言。大冷天的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故作风雅地扇着。

雁悲鸣并没有开门,只是站在三人多高的门楼上,低头看着冯真青:“四师兄,直到今日,我想咱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希望你回到洛阳,与那些人说清楚,以后红黑神教不再参与你们的事。我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墨家门派。”

“哦?师妹,你好像搞错了。”冯真青手里折扇一合:“红黑神教本就是大内所创,神教是我们的,而不是你的。如果你非要脱离,那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让出教主之位,远走高飞,我不管你。”

“如果我不呢?”

“不?”冯真青似笑非笑,背手沉声道:“师妹,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师兄我诚心劝你,你没有说‘不’的权力。”

雁悲鸣拔刀指向冯真青:“一定要争?”

冯真青抬扇敲了敲掌心:“我此来只有一个目的,替大内收回红黑神教。神教归顺太后,就可以把云州八百弟子招回来。你能答应,自然最好。若不能,那只有我来当这个教主。师妹,你还是放弃吧,你打不过我。”

“哼,不试试,怎知打不过?”

“你九境初期,可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境界吗?”冯真青一抖袍袖,黑雾弥漫,黑雾中的手呈现湛蓝色,这俨然是入魔境的气息。

雁悲鸣从望楼上一跃而下,空中时刀已劈向冯真青:“境界高,未必赢!”

女侠的刀划出一道白虹,霹雳般斩下。

冯真青身形一闪,长袍已从身上爆裂,崩飞,只见他身披鱼鳞甲,手中的折扇扇面脱离飞射,竟是几十块精巧刀片,刀片破空,划出无数白线。

雁悲鸣刀交单手背在身后,单掌虚空击出,似有一道气墙挡住刀片。

跟随冯真青一起来的还有五名罗汉,顾道彤、甘无邪、吴醇风、马长风、刘清风。

在雁悲鸣跳下门楼的一刹那,三师兄古月山带着弟子,抱着自制连弩登上门楼,喊道:“冯真青,若不放手,今日便是鱼死网破!你回去告诉你的太后,我们是秦王的人,看她怎说!”

……

“御弟啊,我是不是应该给你换个称呼?”

曹玉簪突然派羽林卫来秦王府,接苏御去后殿谈话。秦王这一次出动,前前后后竟有二百三十铁骑护卫。可即便如此,秦王妃依然要求秦王披挂厚重铁甲出门。否则就别去了。

王妃执拗,苏御就听了她的话,内衬金丝软甲,再穿厚厚的棉袍,再披上当年老国公唐琼留下来的威虎铠,头顶重盔,这一套好几十斤,穿在身上一点儿也不舒服,但一定很安全。

除非蹶张弩以上弓力的超级强弩,估计是害不死秦王了。

曹玉簪斜靠在美人榻上,吃着葡萄干,饶有兴致地看着重铠下的苏御,轻笑道:“瞅瞅你这一身行头,我是不是应该管你叫赵将军?不过你这样警惕,我倒是很满意,希望你再接再厉。呵呵呵。”

越说越笑,后来曹玉簪笑到仰头,白嫩细腻的手挡在口鼻之前。

苏御不觉得好笑,冷眼看着她。

“好吧,别那个眼神看着我。”曹玉簪坐了起来:“我们来说正经事,你知道红黑神教的来龙去脉吗?”

“大体知道。”

“那就好,现在我想收回红黑神教,不知你有何想法。”

“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是的,确实不太容易。不过呢,我已经把雁悲鸣和古月山逮捕。可我发现,这二人在神教威望很高,如果我将他们处死,这不是最好的结果。我听说那雁悲鸣还是你的师姐?感情还挺深?吼,有趣。既然如此,那你就帮我劝劝她,如何?”

“你把雁悲鸣抓起来了?”苏御感觉不可思议,随即苦笑一声:“你不了解雁悲鸣,这样强行逼她,是没用的。”

“那你说怎么办?”小寡妇盘腿坐在榻上,单膝立起,臂弯压在膝盖上,另外一只手去抓葡萄干:“总之你别告诉我平白把她放了。你应该知道这些教徒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曾想过,如果云州那八百人回来,能帮我办很多事。”

“刺杀康王?”苏御苦笑:“我想你不会。”

曹玉簪立刻道:“其实我随时都可以刺杀康王,但现在不行。”

康王现在是曹玉簪的后台,如果康王死了,他的兵权未必都落到曹玉簪手里。到时连大兴皇帝都坐不稳,而她可能更惨。她是想先渗透康王的军队,待时机成熟,康王再去死。那时她接康王的盘,那才是最妙的。

现在她需要有一个组织帮她办事,但这个组织还不能距离她太近。就好像楚无霸那样,到处乱搞事,没人说那是太后在搞事。当然,孟丹青知道。可楚无霸的存在,也是在为孟丹青办事。虽然办砸了。

就连苏御都不知道楚无霸是在给曹玉簪办事。在苏御眼中,楚无霸是个“小器”人才。他带领一百人行动刚刚好。而他的天花板也就在一百人左右。带多了,他就显得能力不足。

其实这种情况能找到很多现实例子。

最直观的,有人在篮球场那么大的小场踢足球,踢得生龙活虎明明白白,可一旦到了大场上去,立刻蒙头转向,半天找不到状态。有的人是可以锻炼的,但有的人锻炼也没用,因为决定上限的是天赋,而不是努力。

比如唐振能指挥大兵团作战,战事错综复杂,而他有条不紊,胜率很高,这也是一种天赋,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再比如后世的某位军团司令,他带领二十几万大军去到一个地方,结果被另外一个高级指挥官用几万人耍得团团转,大家说他的能力最多能带一个团,也因此戏称他为“胡团长”。而他的对手就很了不起了,别说国内战场,就是杀到国际上都是虎虎生威。

苏御盯着曹玉簪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给红黑神教分家。”

曹玉簪轻哼一声:“为何要分家?你是担心对你不利?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活着,对我来说很重要……”

苏御受够了曹玉簪这种时刻都要给人洗脑的谈话方式,打断她的话道:“红黑神教有八个营,风雷水火,土木金空。雁悲鸣和古月山归我,其他人归你。”

曹玉簪默默盘算着什么,忽而道:“你可真会选,把教主和军师选走了。你口头上只选两个,其实你选走了最少一半。不行,你必须保证我占大头儿。你想个办法给我。”

后来才知道,冯真青并没把雁悲鸣逮捕,但此时聚奎山状况很不妙。聚奎山本来就不大,被五百道府兵团团包围,这与逮捕也差不许多了。

苏御想,如果不按照曹章鱼的办法去办,她大脑袋一晃,破罐子破摔,把雁悲鸣和古月山直接干掉,那对苏御来说反而更麻烦。

“道家分为几十派,我想红黑神教也可以。红黑寺的人你就别去动了,那是我的老底子。而云州那边,我让你先选……”

曹玉簪打断苏御的话:“不是选,而是都归我。从此他们就是神教云州派,教主是冯真青。聚奎山也要归我,而雁悲鸣他们从此离开聚奎山,成立分教,叫什么派,你自己想去。”

红黑神教很在乎祖坛,而她把祖坛要去,这肯定不行。

盯着曹玉簪,苏御又想到自己的卫队里还有一些木字营弟子,于是道:“看来太后把这事想简单了,像红黑神教这样的教派,很在乎师承。我们突然把教派拆开,而不看师承关系,那就是乱弹琴。难不成,两派之间还要互相渗透?”

曹玉簪道:“那我不管,总之我要大头儿,具体的事让冯真青和雁悲鸣去商量。”

苏御道:“祖坛不能归你,而且两个派是平级,不分主次。”

曹玉簪轻拍扶手:“你开什么玩笑?聚奎山上同时留两伙人?你不怕他们打起来?”

“我没说让他们聚在一起,我要把祖坛里的所有东西都分开,连大祖碑也要分。”

“一块大石头,你怎么分?”

苏御突然想到什么,嘴角泛起坏笑:“锯开分。另外祖庙里不是有红黑二神嘛,我要扛走一个。我还要给陈教主挪坟。或许,我还可以让开山老祖程万奴出面,亲自来分。告辞。”

“唉!你给我回来!”越分越觉得自己亏了,曹玉簪气鼓鼓道:“咱们重新商量商量。”顿了一下又道:“我看咱俩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还是请资深神教弟子过来才能分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