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作品好。望远景,大气磅礴,满眼壮阔山景;瞧近处,细致入微,尽是百态人生。看这豆粒小人儿,都刻画得惟妙惟肖,真真见到功夫了。这一定能卖个好价儿。”

苏御站在巨型根雕面前,饶有兴致的点评着,时而指着山麓小房,时而指着河间小桥,还有湖畔浣纱的少女,都觉得颇有韵味。觉得沁儿的艺术造诣突飞猛进,值得褒扬。

被夸赞,谭沁儿拢了拢头上乱发,喜滋滋坐在小板凳上。可这时一名高挑少女蹦跳而来,嘴里还哼着曲儿,高高挽起的长马尾在身后飘摆,看起来快活自在。

“沁儿!你的大傻蛋来了!大傻蛋说什么悄悄话儿了,让你美成那样?也说来给我听听呗?”

“哎呀,你怎又来了!烦死你!”

在苏御眼中,沁儿很有卡通女孩的感觉,蓬乱的羊毛卷发下面是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她生气时,大眼斜瞪,咬牙切齿,头顶好像有黑线落下,看起来颇有些喜感。

自从当上秦王,苏御见到的绝大部分都是恭恭敬敬的面孔,想找到以前那种平易生活的感觉,只能来到这江湖少年聚集的地方。

偶尔碰到这种没大没小的人来调解生活,其实没什么不好。否则生活太单调,反而少了些乐趣。

苏御只是抽空过来看看,没逗留许久便要走,而沁儿的根雕估计还要几个月才能完成。

此次红黑寺之行就是散心,没什么目的可言,但在苏御即将离开时,却见到谭不疯在对着一棵大树练王八拳。刚才谭不疯竟然打出一道金光。

金光紫气,这是一些江湖骗术常用的手段,用来蒙骗外行,比如老黄就会,但这也是十一境高手的气息表现。为此苏御感到震惊,又盯着谭不疯一会,可他再也没打出金光,只是笨拙不堪的练习王八拳。

一直搞不大清楚谭不疯到底是什么境界,而刚才昙花一现的瞬间,苏御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据说谭不疯已经疯了好些年,而他的内力停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苏御不大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人就能练到第十一境。

连四大宗师都办不到。比如“第一剑客”独孤剑,九旬高龄还只是个假十一境,恐怕这辈子也上不去了真十一境了。

如今年月,在“瘟乾万奴、独孤无两”或死或隐的年代里,九境后期已经是冠世之境。而曹玉簪手下十境中期的犁万堂,十境初期的姬凌云,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或许只有‘八大金刚’能与他们一较高下吧……,嘻,真是万幸,家里就养着一个老顽童。”

老黄那次陪胡荣上坟回来就显得有点蔫儿,可苏御估摸老黄有十境初期的水准。把洛阳城里的那些隐藏高手全算上,老黄也能排名前十。尤其那日在后院,他耍得一手《碎蛋十八招》,闹得龙吟阵阵,满眼灿烂金光。

苏御曾问老黄,你这金光是如何弄出来的?装得还挺像。

老黄却说:少爷有所不知,老黄我呢或许要登上第十二境了。等老黄升到第十二境,就是天下第一!只有天下第一才配给秦王当最亲的奴!

一听这话,苏御扭身走了,口中咒骂老骗子,成天就知道喝酒你能登上十二境?若你能,本少爷就去找第三侧妃。

……

离开北市,苏御去京统看第四师送来的文件,苏御几乎每天都要来看看,只是时间不大固定。可无论苏御什么时候来,机要秘书梅红衫都一定会等在屋里,而且准备好了热水。

梅秘是京统唯一女军官,过年了,秦王送她一套大红底儿黑襟长袍五品军装。京统有活动的时候,她还会穿上女装铠甲骑红马参加,看着就那么养眼。

在京统停留大半个时辰,苏御便起身离开,去到后殿看看小寡妇今天都干了什么。

摄政王权大,随时可翻看太后工作记录,虽然能记录下来的都不是什么要紧事,但也值得一看。说不准哪里就能看到不大合适的地方,拿起红笔,批改一番。

比如公孙太妃得病,曹玉簪邀请巫师去济亲王府“舞上一蹈”;山西盐道舞弊案,牵涉大小官员九十六人的处理结果;河东道剿匪相关回复;蜀汉在梁汉边境增兵……

“增兵?”

相比于“爱好和平”的南晋,苏御更关心蜀汉的军事动向。可苏御从曹玉簪的批复来看,她好像对蜀汉不够重视。苏御曾听唐振说过,在梁朝抗胡的十年时间里,蜀汉曾多次骚扰边境。

要不是因为那时他们正处在五王之乱当中,估计早就闯出葭萌关攻打梁朝腹地。而那时孟家不肯带兵北上抗胡,也是因为蜀汉的存在。

那时唐振并不怪孟丹青,因为孟丹青说得也很有道理:如果梁朝的兵都北上抗胡,蜀汉一定会杀进来。

后来梁朝岌岌可危时,还是晋朝做出重大让步。他们把长江沿岸一百万兵拉到晋汉边境。晋朝皇帝说,如果蜀汉敢打梁朝,他就杀去成都府。见晋朝诚意,孟家和西门家才带兵北上,完成击溃三胡的壮举。

而曹玉簪好像一直都很瞧不起蜀汉,她认为刘氏家族的一群土匪照比三国时期的蜀汉差距很大。现在只是梁朝没缓过劲儿来,一旦国力恢复,第一个就消灭蜀汉。正如曹玉簪批示:“大国不伐之,乃其幸尔,岂敢衅呼?”

见曹玉簪轻敌,苏御决定去后殿与她谈谈。

曹玉簪慵懒地倒在榻上,不与苏御谈正经事,而是问苏御那马车如何?她还说,自己曾经在那马车上躺过一会儿,觉得非常舒服,才送给御弟。

苏御受够了,直接说道:“请太后重视起来,听说现在蜀汉也养兵三十余万,其中铁甲兵十数万,实力不可小觑。”

曹玉簪冷眼盯着苏御:“打仗是你们男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现在有唐家的第十师守在白水关,第十二、第十四师驻守定军山。由唐家七公子唐窎和猛将王操天坐镇。如果觉得不妙,唐家自然会增兵。”

苏御手提兵部折子道:“唐家缺钱,唐窎是在向你要钱。”

“我没钱。”

“你手里明明有钱。”

曹玉簪坐了起来,瞪着苏御:“凭什么让我自己掏钱?如果唐家顶不住,就让孟家顶上去。西门家也要出点血才行。”

苏御摇头道:“不,我不是再跟你算细账。现在是你的态度有问题,不能轻视蜀汉。”

曹玉簪道:“我的命都快没了,我还有心思关心那些?御弟,你还是考虑考虑如何帮我解决掉康王。等我坐稳大位,家里没有后顾之忧,我才会去考虑打外国。”

在这个问题上,苏御发现与她谈不明白。于是苏御分别给唐振和驻守白水关的林崇阳写信。询问唐振的看法,询问林崇阳蜀汉那边的实际状况。

……

苏御回到家,先去小西楼看户部折子,大约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大部分批阅完成,把剩下的一些麻烦事派人送给曹玉簪。苏御给出的理由的是,需要多部门合作处理。

想必曹玉簪看过那些折子之后,很有可能原封不动送给赵准。因为那些破事没有“油水”可榨。这油水并不单指钱,还包括人员调动等多方面利益。落到庚王赵准手里的,几乎是被曹玉簪啃过的鸡架,还能剩下些脆骨就不错了。

办完这些事,苏御才给唐振和林崇阳写信,还要通过唐灵儿手书和军牌才能动用神策军驿发出去。

这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苏御忙完了,正在看书报上的新闻,郡主也闲下来,哄孩子玩耍。

苏御突然想起来什么,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问道:“唉,灵儿,还记得当初我们的一个约定吗?”

“约定?”唐灵儿斜了苏御一眼,觉得苏御没安好心,警惕问道:“什么约定?”

苏御笑道:“我记得有一天,我俩在这榻上闲聊。那时我提到人生三个目标,你问我长线目标是什么,我说是当摄政王。你还记得当时你说过什么吗?”

郡主阔目一眯,快速挪开视线:“不记得了。”

苏御故作沉脸:“不许装糊涂,我记得你说过……”

唐灵儿抱起孩子转过身去:“休要吵嚷,孩子困了,我要哄他睡觉去。”

她故意转身,挡住苏御视线。

“困了?”苏御探头看了看,指着孩子道:“眼睛瞪得这么大,我看他一点儿也不困。”

看来郡主已想起她说过什么,只是耍赖不肯承认。

本来苏御想跟她说,既然当初你说过那样的话,那我收孔婷时,你为何与我闹?你是不是食言了?

很显然郡主没给苏御说这句话的机会,就抱着孩子“逃掉”了。

看着郡主逃跑的样子,苏御憨笑一声:“不如这样,你叫我一声御弟哥哥,我就饶了你。算你当初什么也没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