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卫队很是体面,车前车后三十骑,马披亮铁甲,人持长陌刀,铜皮罩面,背负弓弩。

亲王卫队长吴杀金,本是聚奎山长大的墨家弟子,在苏御的引导下,已彻底完成墨家到兵家的转变。如今再让他去教派里当一名罗汉,反而会不习惯。

现在吴队长的马上功夫很不简单,长刀短锤都耍得有模有样,尤其是那一手百步穿杨的射箭功夫,很是了得。要说还是他底子好,从小儿吃苦练功,而马上步下的武艺是有相通之处的。

而另外一名罗汉秦白刃,被苏御留在第四师,提拔为都尉长级卫队长。也就是团级干部,常驻轩辕关。平时来往信笺,都是秦卫队长安排传送,若是绝密信,他会亲自来送。

而京统指挥使卫队,已经被苏御送给李甫,包括卫队长杜聿也一并送了去。李甫是一个极特殊人才,他就是天的特工。他办的每一件事,都透着特工的气质,别人模仿不来。

而秦白刃送来的第四师文件,也都放在京统密室里。

见亲王殿下来了,李甫大老远就行礼,苏御与他说:自己人,以后不要如此多礼才好。

在京统待了一会儿,苏御把苏家的情况告诉李甫,李甫说邱垚早就告诉他了,让他照顾苏家。苏御很满意,然后就去到苏家。

再次来到苏家,总感觉气氛怪怪的。三个小妹站在那里,竟显得有些生疏和拘束。尤其是小妹苏小巧,小脸儿紧巴巴的,一副要哭的样子。就好像是别人抢走了她的亲哥。

“小巧过来,让哥抱抱。”

小姑娘破防了,投入哥哥怀抱哭出声来。

苏御也一阵难受,安慰道:“休要听外面胡说八道,那都是谣传。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你们的哥哥,这是不会变的,你们这辈子我管定了……”

九岁的小姑娘,仰着头,瞪着大眼睛:“听说哥哥改姓赵了?”

苏御笑了笑,强词夺理地说:“赵姓,苏氏,名御。所以我还叫苏御。就好像孔子,子姓,孔氏,名丘。”

苏御糊弄孩子玩,可孩子却认真了,问道:“那孟子也姓子吗?”

苏御摇头:“不是,孟子的‘子’是对人的尊称,称呼老师或称呼有道德有学问的人。”

与三个妹妹闲聊一会儿,把刚刚有些裂痕的感情拉回一些来。血缘亲固然重要,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感情,也是不可磨灭的。而这时老奴陈逊带着牛婆婆马婆婆来拜见亲王殿下,突然老泪纵横,抽噎起来。

据说陈逊这几天一忽儿哭,一忽儿笑,牛婆婆和马婆婆都以为他疯了,要把他撵出去门去,干脆冻死他算了。当然,牛马两位婆婆说话一直都这样狠毒。

“……老奴心里有一肚子话要说,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听。”

苏御和煦笑道:“我回家,就是来听你们说闲话的。”

真没想到陈逊知道的事那么多,如果不是因为他年纪太大,苏御觉得能听他讲一天一夜。陈家老爷陈登、少爷陈千缶、大小姐陈梅、二小姐陈兰、皇子牧、牧王陈牧、张云龙,以及张云龙母亲古氏的历史,他是从头讲了一遍。

陈家虽然不是洛阳顶级富豪,可也一直很富,陈逊是陈家的家生子,是陈登的书童。

正所谓穷学文、富学武,陈登也是一名武功相当不俗的人,而且颇喜爱练武,还因此结交许多江湖名流,武术大家。陈逊作为书童,跟着陈登一起练习拳脚,陪伴切磋。结果陈逊天赋比陈登还要高。

其实这些历史对现在的苏御来说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可苏御还是愿意听他诉说。苏御觉得,这些事对陈逊来说,是不吐不快的事。听他一直说到尽兴,也算是对这忠心耿耿老奴的一个报答。

而牛婆婆和马婆婆,也是陈家的旧奴,她们本来是一对很可爱的小丫鬟,七八岁那年去大相国寺,陪妖僧练功,才变得如此暴躁。

“妖僧?”苏御一愣神:“哪个妖僧?”

陈逊道:“玄苦法师。”

苏御眨眨眼,计算一下时间,感觉不大对劲:“我听说高祖年间玄苦就已年过花甲。”

陈逊明白苏御的意思,点头道:“没错,但那老妖精一百二十岁才死。”

苏御感叹一声:“那他传授给两位婆婆什么奇怪功法,导致心性大变?”

“《移魂大法》。”

陈逊满脸郑重地提到这个功法。

苏御一惊,更有兴趣地听着。

陈逊又道:“妖僧一百二十岁还不想死,所以苦心研究长生功法,就研究出这个《移魂大法》来。而且他还想当个女人,于是就跟陈老爷要两个女娃。他说,如果成功,他就是其中一个女娃。可经过他一个时辰的淬炼,他死了,两个女娃也变了心性,却没有一个是他。”

苏御一阵感叹。

后来听陈逊说,妖僧是武学妖才宗师。所谓宗师,就是能自己研究功法,而且还极厉害。可惜好多武功已经失传,即便是他的女儿,也没能全都学会。

“他女儿?”苏御好奇问:“还在世么?是哪位高手?”

陈逊道:“就是老黄经常提到的那个天下第一寡妇,韩小娟。其实她不是寡妇,人家一辈子也没结婚。可老黄说,那女人太厉害,谁嫁给她都能被她坐死,所以称呼她韩寡妇。”

苏御突然觉得自己是因为心里太复杂,反而把老黄一直说的实话当胡说八道了。

陈逊说,老黄年轻时曾与韩小娟干过一架,据说打了个平分秋色。可老黄说,与女人打成平手,那就是男人输了。此后约定,每四年打一架。而今年恰巧又是一个四年。就在前一阵,韩小娟找来洛阳,与老黄又打了一架。

难怪那天老黄满脸是血的跑回家,原来是被她挠的。老黄还说,用大巴掌把那寡妇给打跑了。这话不知应该怎么理解。莫非是他赢了?可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悲伤……

“最近老黄有些消沉,不知道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

……

苏御离开苏家,临走前陈逊说,现在可以给小桃找个婆家了。苏御终于明白老奴的苦心,之前提起小桃的婚事,他总说再等一等。原来他是想等苏御恢复亲王身份,再给孩子找婆家,这样能找到更好的。

苏御心里很是感动。

告诉小桃,对家里这些老奴再好一点。苏御掏钱,让小桃买三个丫鬟回来,专门伺候三个老奴。苏御还问以前那两个高大丫鬟哪里去了?小桃说,被牛婆婆和马婆婆骂跑了,说她们勾引陈逊。

苏御一阵无语,觉得让小桃去买丫鬟可能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办完这些事,苏御继续往南走,打算去锦衣卫坐坐。因为这些天梅红衫总去郡主府找苏御,却总也找不见。据说已经连续去过五六次。丫鬟说,可以留话转达,或者留信也行。

可梅红衫是个半文盲,而她又不想把那些话让别人代笔或转述。

亲王卫队来到锦衣卫,苏御刚走进门,就听锦衣卫衙署里吵吵嚷嚷的,举头一望,一个精瘦男子和一个大胖子殴斗一处,这二人,打得怎一个“惨”字了得。

一个腿断了,一个胳膊脱臼,二人还在打。由于二人都是极高的境界,其他人帮不上忙,有人靠近,又被弹飞,眼瞅着这二人是要拼命。不死一个,决不罢休。

“住手!”

亲王殿下还是很有面子的,别人伸手都拦不住,殿下的一句话就管用。

洪盾的胳膊脱臼,自己扶着地面,竟然自己接上了。可是张密的腿又断,他自己接不上。苏御带着他去太医院找最好的正骨太医。太医对张密说:你这条腿不能再断了,若下次再断,你也甭来找我,我接不上。

苏御估计,太医是在吓唬张密,可张密却认真了,发誓在骨头长好之前,绝不再打架。

“没想到劲……,呃,殿下……”

“好了,别费事了。你还叫我劲锋,我听着舒服些。”

“那不大合适的……”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若你也叫我殿下,我就觉得没什么朋友了。而且,现在我与太后分属两派。我也不能总来看你。否则影响你的前途。”

这句话说到张密痛处,张密立刻变得消沉:“劲锋,不瞒你说。我与太后见过面。太后问我,若要我杀苏御,我去不去?我说,除了苏御,谁都行,宁死也去。然后太后就把我安排到司阍一职,还把洪盾安排到锦衣卫当监军……”

苏御叹了口气:“张兄跟我干吧……”

“不!”张密一瞪眼:“忠臣不事二主,我张密不会离开太后。”

张密修炼的这个功法问题非常严重,他的瞳孔都有变化,目光变得越来越鬼气森森,看得人毛骨悚然,他目光横移,瞅向苏御。

苏御与他对视,看到的是死亡的气息,就好像面前坐的是一具僵尸,嘴角抽搐,他好像是要咬人。

但他并不是要咬人,还有眼泪流出,他抓着苏御的肩膀说:“我宁愿当司阍。我要让太后知道,我只忠她一人。可我托孤,不会托付给太后,还会托付给你。如果太后一定要我杀你,就是我托孤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