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万花楼的路上,苏御心情十分沉痛。因为他知道苏茂盛的雷珠是没有解药的。

要说苏茂盛那人不正常,主要就体现在这里。

自己研究的毒,他自己都解不了。

从小儿苏御就知道,离那些能爆炸的珠子远一点。万一弄爆一颗,几十根小针就会射飞出去,被射中的人就可以直接放棺材里了。

当苏御来到万花楼顶层时,见到几名江湖毒师,据说用了许多办法,也不见好转。

苏御走进屋里,见朱雀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浑身无力地躺在榻上。风情万种的大总鸨终于还是倒下了,病恹恹的,一副将死之相。

朱五月等大鸨子在屋里陪着她,见苏御进来,朱雀嘴角微微含笑,示意大家下去。她有话要与苏御私下谈。

“我怕是活不成了……”

苏御走近,朱雀伸手,可她的手抬不高,苏御把手递个她,两只手攥在一起。

“姐姐不要太悲观。”苏御坐在榻缘,面露急色:“姐姐伤在何处,能让弟看看么?”

“不行,除了那个男人,谁也不行。”朱雀气息微弱,可她还是很倔强,把手拽了回来,下意识的捂住小腹。

她口中的那个人,应该是她心心念念的牧王了。

估计伤在隐晦之处,为此苏御面露尴尬之色。

朱雀苦笑一声:“你与他长得真像,我甚至怀疑……咳咳……”

苏御皱眉道:“还有心情开玩笑,疾不避医,快告诉我伤在哪里?”

“你懂医术么?”

“或许我就能治。”

“算了吧,你个小猢狲,也是没安好心的。”

苏御一阵无语,摇摇头:“都这样了,还放不了面子呢。既然你坚持,我就不看了。我来问你中了多少针?”

“针?什么针?”朱雀盯着苏御:“我就说你不懂,还非跑我面前装懂。难道是外面有什么传言?我明明是被雷珠击中,与针有什么关系?”

她确实很虚弱,可她看起来不像是要死的人,苏御挠挠头:“姐姐被谁所伤?”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脑袋马上就会搬家。我能活着回来,已经是恩赐了。另外,你也不必太担心,过不多时,会有人给我送药来。”

原来如此,苏御斜眼瞪视:“那你还发什么江湖令?搞得人心惶惶的?”

朱雀傲气仰头:“这是一个暗号,你个小猢狲懂什么?”

“好,既然你死不了,那就当我是白来一趟。”苏御掏出钱袋子,放到朱雀枕边:“上次你赠我《摧骷手》,我本想让赵旻替我还人情的,结果他那人比你还犟,非要还给我不可。我现在给你送来了。”

说罢,苏御要走。

“别走。”朱雀费力地抬起手,攥住苏御的手:“你说,你叫赵牧。”

“……我为什么要叫赵牧?”

“我不管,我就要听你这样说。”

真不知她经历过什么,让她看起来这么憔悴而又多愁,看她目光里有祈求神色,苏御心软了。

苏御抬起另外一只手,双手合握她的手:“我叫赵牧。”

朱雀突然难受起来,满脸痛苦神色,抽噎出声,攥着苏御的手不撒开。

这女人到底搞什么鬼名堂,苏御想不大明白,见她难过,苏御就坐下来陪陪她。

她说,她真的是被雷珠击中。但那雷珠没有针。

“那你是怎么中毒的?”

“劲锋别问了,我中的毒不是快毒,而是一种慢毒。若我不肯服毒,我是离不开那里的。以后我每年都要服解药,否则就会死。”

“你是被人控制了?”

“算是吧。”朱雀抬起头,指尖在苏御的脸上划过,她勉强笑了笑:“你不必为姐姐担心,只要姐姐不乱说话,就没事。所以你也别再问。”

苏御真的不问了,只是静静坐在一旁。

过不多时,丫鬟进来说:外面来了一个卖药的道士,道士手里一盒药丸,开价五百五十五万。

朱雀惨笑一声:“他来了。”

苏御快速起身,想出去看看那道士。这时门开了,大鸨子朱五月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盒药。苏御问,道士在哪?朱五月说,已经走了。苏御推开窗户,向下望去。院子里客人很多,逐一分辨。

在南面窗口没见到道士,苏御又跑去北窗,推开窗户,望见到一个道士正在向北门走出。

一个好熟悉的背影。

“苏老三!”苏御喊道:“你给我站住!我给你准备了八百万养老钱!你以后别干缺德事了!”

那道士微微迟疑,扭头向上望了一眼,他似乎微微一笑,便隐身不见了。

“靠!老东西,果然是你!”

也不知朱雀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立刻就精神许多。她竟然坐了起来,颇显严厉地道:“小猢狲,你别骂了!我不是被道士所伤。你要是把他骂得不来了,明年我可就活不成了。”

苏御扭回头:“当真?”

“你回来,坐好!”

“哦…”

……

朱雀没死,苏御倒是蛮开心的。

可是回忆起这次见面,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见面时朱雀的第一句话是:“我怕是活不成了……”

可实际上她心里很有数,自己死不了。

“果然,漂亮女人的话不能信。”苏御叹了口气:“天下美女,唯有爱妾冯瑜不欺我。”

自己跟自己开了句玩笑,好心情地往家走。路上还在胡思乱想,三叔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好人不做,加入犯罪团伙了?

他跟谁混到一起?

如今洛阳城里还有一股隐藏的墨家势力?

什么也没想明白,已经回到家,一来到门口就觉得今天郡主府气氛不大对。连门口的武打小厮和门房丫鬟的表情都不大自然。说不上好,也说不上怀。

苏御没多想,大踏步往里走,刚走到第二进院月门处,竟见到冯瑜笑盈盈站在那里。

“咦?”苏御惊奇一笑:“你怎么进来了?”

小美人深深行礼:“是郡主让奴妾进来的。”

“哦?”苏御笑意加深了:“为何如此?”

冯瑜一双大眼含情脉脉:“咱们去小西楼说吧,妾有好多话要与相公说。”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御绞尽脑汁,破财费力也没能办成的事,怎么突然就自己实现了呢?

看冯瑜身上这套袍子,艳丽花锦制成,头顶金玉饰品,脚底缎面长靴,她从哪弄来的这一套好行头?

郡主送她的?

这可不是郡主的性格。

苏御很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冯瑜在二进院走路,显得很小心,一直低着头走路。走进第三进院,她也不敢放肆,可一走进小西楼,她猛地扑了过来,抱住相公的脖子。凝神看了看,跷起脚尖,咬住苏御嘴唇。

小美人的身子像火一样热……

……

二楼,童玉喜滋滋送来茶水点心,随后乖巧地离开了。小太监好像知道了什么消息,显得很是开心。

冯瑜整理一下衣衫,再用手压一压鬓角:“郡主开恩,允许奴妾以后每二十日左右,来小西楼陪郡马一天。”

“为何是二十日?”

小美人脸一红,侧过脸道:“月事的时候……”

“哦……”

见苏御脸色不妙,冯瑜着急道:“相公不要气恼,妾身明白郡主的意思。妾也觉得在郡主诞下长子之前,妾绝不能怀孕。否则犯了大忌的。妾也不希望那样。郡主难过,妾也会难过。”

“哦,我不生气。”苏御勉强笑了笑,心道:这个安排就有些郡主的味道了。

冯瑜笑了笑,咬了咬嘴唇。

苏御皱眉:“可是,她为何突然允许你来呢?”

冯瑜犹豫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跪倒在苏御面前。

“你这是何意?”

“妾能走进小西楼,已万分感激。这都是郡主所赐。对于郡主,妾愿忠其一生。”

“你起来说话。”苏御伸手去搀。

“不!让妾跪着吧。”冯瑜抓住苏御的手,仰着头:“妾不是替自己跪,而是为了另外一人。”

“何人?”

“相公先别问是谁,先答应妾,无论发生什么,相公都不与她计较。”

“这……”

“相公不要犹豫了,妾保证,这人不坏。她也不是针对妾身,她只是忠心太盛而已。”

“你详细说来。”

“请相公先答应,不与计较。”小美人倔强地说了一句,明眸闪动盯着苏御,满眼祈求神色。

苏御盯着她,苦笑一声:“那好吧。我不与那人计较。”

“相公发誓。”

“发誓?”苏御耸了耸肩:“那好,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与那人计较。”

“不行的,相公的誓言太轻了。怕是不作数的。”

“那我再加一条,若我违誓,就断子绝孙。”

回家之前苏御还自己与自己开玩笑说,“天下美女,唯有爱妾冯瑜不欺我。”可是一回家,就感觉自己被骗了。听冯瑜讲述过程,苏御总结是:郡主用“冯瑜每二十天回来一次”作为条件,换取对王珣的原谅。

看冯瑜的表现,她倒是很愿意。可问题是,她是主动的吗?这个“陷阱”是她想出来的吗?这会不会是郡主逼她这样做的?

还有,制造冤案的到底是王珣,还是郡主?

正如老貂寺所说,在别人看来王珣此举是要下杀手,而苏御的第一反应也正是如此。

想到这里,二世子脾气上头,额头青筋暴起。

强行压制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觉得冤案不应该是郡主的手笔。但后面的事却是她安排的。包括这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