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孔祥碎碎叨叨讲故事,讲了大半个时辰。随后苏御真的答应孔祥,给他找个公主家女儿相亲。不过这件事不能太着急,另外告诉孔祥应该把家里这些妖精教育好了。让她们看起来端庄一点。将来贵族女儿进府,要好生伺候着的,别让这帮小浪蹄子骑到正妻头上去。你要维护正妻的地位和权力。妻正则家稳。
孔祥说,一定当佛一样供起来。
苏御说,那倒不必,太惯着也不行,容易上房揭瓦。
午饭后苏御才离开孔家,打算去锦衣卫衙署看一看,与张厂公聊聊。可路过闹市时,却见到人群躁动,掀开车帘一望,一个疯疯癫癫披头散发的男子当街追逐一名少女。那少女身法不慢,可那疯子身法更快,快到让人惊叹。好似瞬移一般,让路人惊呼连连。
少女机敏,好似跳羚躲猎豹一般,让那疯子一直抓不住她。可毕竟她不如疯子,再这样下去非被那疯疯癫癫的人逮住不可。
“沁儿!?”
看清少女竟然是谭沁儿,不由分说跳下马车,呼喊道:“沁儿,来我身后!”
见苏御迎面而来,姑娘一喜,躲到苏御背后。
苏御指那人道:“何人撒野!”
“嗷——!”
而那疯子突然恼怒,大吼一声,全身力气灌注单手,飞身一拳袭来,直奔苏御面门。
苏御早已蓄力,以“雷公手”还击一掌。
拳掌相撞,“嘭!”的一声,一股强悍气浪顺着手臂蹿升,肩头扩散,苏御感觉半个身子都已麻木。脚下一软,倒退两步。幸亏被身后谭沁儿扛了一下,否则还不知要退多少步。
而那疯子也被强力反推。由于他当时飞身而起双脚离地,故而没有借力,一下子被反弹出去一丈有余。趴在地上,蛄蛹几下,他竟然又爬了起来。好像愤怒的公牛,喘着粗气怒目而视。
苏御抓紧拳头,藏在身后,心中念叨:“这疯子够狠!”
“哇呀呀!谁人欺我门人!”
这时巷口闯出一条光头大汉,不是旁人,正是身高八尺七寸(2米)的大罗汉屠彪,带着一群黑衣僧人围住疯子。
“给我打!”
好汉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
纵使疯子强横,可他毕竟有些神志不清,他不知道跑,就跟一群人战在一处。
棍棒噼里啪啦砸在身上,扬起飞灰。
好家伙,今天北市地界的人算是开了眼。从没见过这么抗揍的人,棍棒都打劈了,这人愣是没倒。
反观那些黑衣僧人却被打得东倒西歪,一群人愣是拿这疯人不下。
“如果今日神教一群人拿不住一个,那也太没面子了。”苏御抖掉大氅,丢给身边谭沁儿:“都给我让开!”
谭沁儿急道:“喂!你别逞强!”
“他内力已经消耗大半,看我怎么彻底耗光他。我打不过他,能累死他!”
风驰电掣,拳掌虚影,“霹雳掌”“雷公手”“流星指”“伏虎拳”“断恒山”全都招呼上,在北市喧闹街口,苏御与那疯牛斗了好久,终于把他累得踉跄。可即便累得不行,那疯人身上还是硬邦邦,想膝压制服依然很难。屠彪一群人冲过来压在他的身上,这才把他捆绑起来,用木棍穿着,扛回红黑寺。
观众们看得很是过瘾,鼓掌叫好。
——
苏御揉了揉手腕,向美伶馆走去。
刚才听谭沁儿说,这疯子突然出现在美伶馆,而她当时正在一楼大厅擦桌子。被这疯子一把抓住,嘴里还不停吼叫。他口齿不清,也听不清楚他在喊些什么,好像是“什么姑娘”。
这疯子虽然很冲动,很鲁莽,可他并没有把谭沁儿怎样。谭沁儿甚至在他的眼中看到惊喜和泪光。但被疯子这样抓着,她当然不好受,于是挣脱。可那时她就发现这疯子力气大得惊人。
疯子抓住她的手腕,明显是有所保留,若全力一捏,谭沁儿觉得自己的手腕能被他捏碎。后来美伶馆里的武打冲了过来,去推搡那疯子,却被疯子一巴掌一个打倒在地。
看出这人太厉害,而又疯疯癫癫,再让他闹下去对美伶馆不好。谭沁儿灵机一动,闯门而出,她想把这疯子勾走,然后凭借身法快的优势把他甩掉。可没想到的是,这家伙身法比她还快,差点被他逮住。
美伶馆距离红黑寺只有一巷之隔,有人飞奔报信,屠彪听说有人上门闹事欺负他的门人,火冒三丈,就带着人冲了过来。
那疯子被制服后,谭沁儿跟着屠彪一起往红黑寺走,而苏御却打算去美伶馆看看那些挨打的同门。可刚走出去不远,却听身后传来姑娘的质问之声:“喂!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我…,我哪有躲着你?”
“你还不承认!”姑娘泪光晶莹:“我知道你为什么躲着我,你就嫌我出身卑微,配不上你,对不对!”
“你胡说些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你就是!你攀附富贵,宁愿给郡主捧臭脚,也不……”
“你够了!”苏御瞪眼:“什么叫我攀附富贵?我与她是娃娃亲!”
“那就是你爹攀求富贵!你爹只是个被免职的中郎将,凭什么能与国公结为亲家!一定是挖空心思乞祈求来!”
“你!”苏御抬手欲望打。
“你打我!打呀!”
“胡搅蛮缠!不可理喻!”苏御拂袖而去,走了两步,听身后无声,又转过身来。
见姑娘蹲在地上,捂着脸啜泣,苏御叹了口气,又走了回来:“看你把我说得好卑鄙、好猥琐,甚至是下贱。既然我这么差劲,你还跟我较什么劲呢?”
姑娘站起身,倔强地擦了擦眼泪,一双大眼斜视远处,不吭声。
苏御叹道:“最让人心里不痛快的不是见到别人的愤怒、鄙夷、嘲讽,而是引不起一丝波澜的漠视。去年上元节那天,我第一次见到唐灵儿时,在她眼里读到的就是那种眼神放空的漠视。那时我就觉得我与她之间是没有可能的。我以为她就是想招个上门女婿,这样她就可以留在唐府,继续当她财权人,过个两三年就把我一脚踢开。而那时我也没给她好脸色看,我还记得曾经两次把她气到发抖。可是后来,许多事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或是人为或是天意,让我们走得越来越近。我和她都在发生着变化。终于有一天,我骑着白马,她坐着凤辇,风风光光举办了国礼级的婚礼。当我牵着她的手下车时,是我们第一次牵手,而她却迟迟不肯松开。那时我就觉得她不再是高傲的郡主,而是我的女人。”
“你刚才说,我是攀附富贵,嫌弃你出身卑微。可是你听说过冯瑜吗?本来郡主打算让王珣林婉给我当试女,可我选的是冯瑜。选冯瑜的时候,我就把她当成了妾室来对待。你说你卑微,可你的父亲是谭方鼎,神教追风右使,佛生门的掌门。他创建门派立志杀陈太后。虽未能成功,可江湖上谁不说他是个豪杰。你再看冯瑜,我觉得这个世上没什么人比她的出身更卑微了。她父亲是个赌徒,败光家产,羞愧于世而自尽。她娘带着她走投无路,去给一个卖油郎当妾。可卖油郎嫌她累赘,把她卖给郡主府当丫鬟。后来卖油郎死了,她娘被夫人驱逐,再次走投无路,靠冯瑜每月几百钱养活。后来是我把她娘安排到李家货栈并认识李勋,再有一段姻缘。这是她娘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而李勋是我的手下!你说她是不是很卑微?即便如此卑微,我也总想着把她带回郡主府给她个名分。即便像现在这样分离,我也换着法让奴才们去照顾她。让她时刻体会到我对她的关怀。她叫我一声‘相公’,我就会负责到底。”
“我没想到,我的选择会让她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她娘因此触发心疾而死,是我让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但她从没怪过我。郡主说,要给她找个好婆家,她也不肯。她越是这样,我越放不下。强烈的负罪感一直压着我,让我透不过气来。如果我不办成此事,我会很难过。另外我想把她带回郡主府,是因为我觉得她能适应那的环境。她从小儿在郡主身边长大,懂那里的规矩,知道郡主的脾气,在郡主面前她就像小绵羊一样乖巧温驯,可你能吗?你本属于江湖,你是大侠谭方鼎的女儿,你心有苍穹,你是一只鹰。你被困在郡主府里,你扛不住的。在那种高压的环境下,你会疯掉,你会爆发,你会反抗!可你知道触怒军阀背景的郡主后果是什么吗?军阀家郡主,比普通郡主权势更大。京兆府、大理寺、内侍省哪个敢管?你知道孟氏南阳郡主弄死过多少妾室?你完全可以通过神教的情报能力去打听打听,你就知道厉害了。”
“那我也叫你相公好不好?”谭沁儿突然说了一句。
“你…,怎么越说还越不明白了呢?”苏御哭笑不得:“我这样跟你说吧,你现在的状态就是荷尔蒙中毒。”
“什么是喝儿懵,你是在骂人吗?”
“你别打岔,说白了就是瞎了心了。你碰见我,就是碰到了一个‘不对的人’。不过我觉得你碰见我也不一定是坏事。最起码我不舍得伤害你。”
“嘁!”姑娘翻白眼。
苏御笑了笑:“等你有了阅历,才会发现那个对的人。到时候你就知道如何选择了。我可以保证,你跟我过肯定没好日子。偶尔疯狂放飞,我会觉得很有趣很刺激,可我不可能总陪着你到处翱翔,所以你觉得现在生活很别扭。可等你找到对的人,你就会发现生活变得豁然开朗,到那时你所有的付出都是对的。”
“嘁!大明白似的!”
“嘁嘁嘁,你嘁个屁!”
“我嘁你!”
“妮子你别跑!”
“你来逮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