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锦衣卫突然变得活跃起来,据梅红衫说,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是义攘军相关将领。紧接着皇后又缩小目标,明确针对玄甲第四、第十一,第十三这三个师。每师五官都要重点跟踪、记录。记录的详细程度,已经到了一顿饭能吃几碗的程度。

由于记录足够详细,就可以让皇后通过文字“看到”他们,进而做出更准确的判断。这帮锦衣卫本来出自江湖,没有军队派属关系,值得皇后信赖。只可惜三小营人手太少。

皇后还要增加新的特务机构。这次不再是偷偷摸摸的行动,而是要大张旗鼓走进军营,对各级别军官直接调查。这支队伍就是原锦衣卫玄甲营,现在正式更名为“京畿道军事安全统计局”,简称“京统”。皇后正在大换血,血液来自她所提拔的“三百待仕”。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令人讨厌的特务机构竟然出自一名六品小官之手,正是刚刚恢复职务的锦衣卫监察御史苏御。

皇后也察觉到安西郡王赵挺才是亲王党的核心军师。这次北上作战,给了曹玉簪一个看清亲王党结构的机会。赵挺离开京城,亲王党立刻变得一盘散沙。如今赵挺归巢,皇后棘手,觉得无法掌控。

当她看到苏御的秘折时,突然眼前一亮。苏御提出:以敌军细作混入京畿道为由,对玄甲军各师进行排查,借此机会控制各位官员。

这可真是一个好办法。由“京统”和“锦衣卫”明暗配合,皇后信心倍增。

当然,这个办法不是苏御发明,而是来自他前世的记忆。这也不是苏御自己的主意,那封秘折,是经唐振之手交给皇后。虽然唐氏门阀至今还不明确表态,可唐振的这个动作,似乎已向皇后表达诚意。而唐振此举,也是为唐氏门阀在西北的利益考虑。

皇帝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能否活到二皇子出生都不好说。皇后对各宗事务大刀阔斧改革,皇帝不干涉,而皇后又得到丞相孟丹青的鼎力支持。门阀之间的矛盾也随之提升,淮南道西门家族的利益受到挤压。皇后正打算派人去那边几座主要城市,对那里的士族征税,而且还是重税。

虽然皇后的想法还没有展开实施,可西门家族已感受到压力。一些淮南富户家族开始考虑迁移,要么去荆州投奔孟家,要么来到洛阳这座大金池分一杯羹。对此,亲王党却拿不出可抗衡手段,赵准的智慧和统帅力再一次受到质疑。

皇后只放出风声,却不动手,据说是曹圣的意思。曹老爷在背后出谋划策,越来越让人嗅到深谋远虑的意味。随着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曹圣的参与度也在逐渐增加。

现在两党之争,最大的变数还是在张云龙、公孙雄、赵亚夫的身上。这三位玄甲系高级军官一直不表态,让人猜不透皇帝的真实想法。更有人说,皇帝不死,他们三个就不会表态。

安西郡王府。

郡王赵挺、楚国公西门真森坐在高位,而爵位更高的亲王赵准却坐在下面席上。

赵挺用几乎仇视的目光盯着赵准,后者低着头,一副服软认错的模样。

郡王府里正在招待客人,庆祝义攘军的胜利,总监军赵挺功不可没。

可在这密室之内,赵挺的脸上丝毫看不到胜利的喜悦。

屋里死一样的沉寂,好像暴风雨前的低气压。

或许此时赵挺的心中正是风雷滚滚,可他还是控制住了情绪,用低沉的声音说:“裕隆为何不等我回来?”

赵准道:“那不是裕隆本意。”

“那是谁逼他?是你娘?”

“不是。”

“告诉我,是谁?!”

——

皇后对长安郡主的婚事显得格外用心。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才举办婚礼,可是来自皇宫的礼物已经送到长安郡主府。据说这只是一部分。结婚当天,内侍省还会为长安郡主准备有史以来最豪华的婚车,最盛大的游街队伍。

皇后要将自己的凤辇让出,装扮起来给长安郡主当婚车使用。唐灵儿接到消息,突然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她搞不大明白,皇后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般好。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哥哥的存在才是皇后对自己另眼相待的原因。她从来没考虑到,这是皇后对苏御的照顾。

大家都说这是长安郡主的婚礼,却没人说是六品小官苏御的婚礼。六品官在贵族圈子里,实在有些不值一提。而苏御的从二品爵,全拜长安郡主所赐。

苏御也没意识到这是皇后对他的照顾。苏御认为,自己在皇后心中只不过是个棋子。棋子好用,升官赏钱,或者夸赞两句也就是了,没必要搞得这么隆重。他也认为,这是皇后对唐振表达着什么。

昨天,苏御递折子把童玉从内侍省监狱里捞出,整个过程非常顺利。是大太监曹小宝亲自来办。目中无人的御马监在内侍省办事,都是先办事后补手续,可没人敢对曹太监说一个不字。

在众人的心目中,曹御马的地位已经能与大内总管犁万堂平起平坐。他的存在已经补充了吕石的缺口,成为宫廷四大监之一。据说欧阳镜也在讨好曹小宝,而曹小宝对欧阳镜也颇有好感。听说欧阳镜是苏御知己好友,曹小宝还拿苏御开起了玩笑。他说:真是人以群分,我一看到你们两个就说不出的高兴。

苏御心道:也不尽然,如果你看到许洛尘,或许就不这么说了。

天下没有比许洛尘更可恶的人。自从苏御恢复身份以来,许洛尘的彩虹屁就没断过。他笔下的长安郡主就是一位完人,而苏御就是走狗屎运捡到宝了。通过他的文章,还能让人看出这是苏御授意他发文溜须郡主。可事实上全是许洛尘自己的主意。

许洛尘总说苏御不会说“甜心话儿”讨好郡主,那么就让我来替你说。可苏御不领情,把许洛尘的月饷扣下。许落尘根本不在乎,他笃定认为苏御不可能对他的钱做手脚。这次他猜对了。不过苏御也没打算饶了他。

“许落尘你给我站住!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苏御刚看过今日《唐贤社书报》立刻就火了,拎着书报去到唐贤社,怒冲冲来找许落尘。

郡主府的书报都是郡主先看,郡主看完才给苏御送去。今日早餐时,郡主看得津津有味,可突然看得有些恶心了。把书报折页,递给苏御,让苏御自己看。

郡主目光戏谑。

苏御看过之后,吃不下饭了。故而来找许落尘。

见苏御脸色不对,许洛尘丢下笔就跑,跑得如兔子一般。

苏御紧追不舍,追出去半条街,终于逮住,一手抓脖子,一手抓脚腕,就把许洛尘举了起来,一副要摔死他的恐怖场面。

许洛尘吼道:“我都是为了你好!没有我,你早就被别人骂死。我熬尽心血为你力战群舌,你应该跪地上给我磕头!你应该感谢我!”

“我可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你!”

“啪叽”,苏御把许洛尘丢到草丛里。

许洛尘死了,一动不动。

“你少跟我装死,快起来,再让我摔一次!”

许洛尘还是不动。

“有蛇!”

许洛尘毫无反应。

随后听到皮鞭抽打树干的声音,“嗖——啪”“嗖——啪”,许洛尘微微扭头,眯眼去看,在苏御手中果然有一条四尺青蛇。

“我去!真的有蛇!”

许洛尘一蹦多高,头顶的儒士帽落地,一副狼狈相躲开草丛,指手骂道:

“靠!真有蛇你不早说?你就不怕我被毒蛇咬死?哎,苏劲锋,我可把话跟你说明白了。你三叔躲起来不见你,也就是说你现在没有长辈,我认为我就是你的长辈。你知道什么叫做来自父母的关怀么?我要干什么,没必要非征求你的同意。我就是关怀,你能把我怎的?就算我做错了,你也不能对我吹胡子瞪眼。你这是大不孝,你知不知道?”

苏御偷偷把死蛇盘成团,塞进许洛尘的帽子里,随后把帽子规规整整戴在许洛尘的头上,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很感谢你,你要继续努力。不过许洛尘我可跟你说清楚,你再写这么恶心的东西,别怪我把你的主笔位置拿掉。我让你写的东西无处发表,你认为我能否做到?”

“能,我相信你与唐麒那活王八狼狈为奸,一定能做到。”许洛尘觉得脑袋上不是很舒服,正了正帽子又道:“你不要跟我急,我心里有数。这不是还没成婚的么,我只是担心再有变数,所以才替你溜须拍马。你等着,将来你们大婚结束,我就不这样写了。我会给你找回面子。我还知道你想把冯瑜弄到郡主府。”

许洛尘又正了正帽子,得意道:“在你看来办不到的事,在我看来简直是易如反掌。”

蛇头从帽檐滑了出来,就在许洛尘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