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宫,飞香殿,曹皇后横卧贵妃榻。

不知为何,掌权女子一旦躺在这张榻上,看起来都有些懒散。可令人奇怪的是,她们越懒散,反而越能散发出一种慑人气魄来。

言谈之间定人生死,偏偏是懒懒的一句。

“这龙啸天是何人,为何如此猖狂?”

听说犁万堂的干亲被捉,曹玉簪颇为震惊,故而问了一句。

犁万堂立刻道:“娘娘放心,被捉去的,并非真的是老奴干亲,只是老奴特意安排的诱饵罢了。匪人龙啸天师承独孤浪,当年独孤浪号称九州第一剑,纵横长江两岸四十载未遇敌手。后隐居深山,本以为他没有门人弟子,直到龙啸天横空出世,才见传承。不过在独孤浪的一众弟子当中,也只有龙啸天一人获得真传。可在老奴看来,他照比独孤浪还是差了一些。从吕石的尸体来看,他的剑力,最多只有独孤浪的七八成。”

“那他与你比如何?”

犁万堂惭愧一笑道:“老奴曾经见到过独孤浪在天龙寺铜钟上留下的一道剑痕。老奴如法炮制,全力一击,也就只能打个八九分像。”

曹玉簪欣慰笑道:“这样说来,他龙啸天照比你还是略逊一筹。”

“应该如此吧。”

“如今他故意挑衅你,你当如何?”

“老奴一心伺候皇帝皇后,不作他想。”

“那怎么能行?江湖上一些腌臜鬼蜮之辈挑衅大内总管,岂能轻易放过?他这不单单是在挑衅你,也是在挑衅皇室威严。”曹玉簪在婢女搀扶下坐起身来,呼唤道:“曹小宝。”

“奴才在。”

“唤卿吹雪进京,铲除龙啸天。”

“喏!”

曹皇后一抖袍袖,威严顿生:“对付这种江湖狂匪,就要消灭他们的嚣张气焰。他来自何道,本宫就让他死在何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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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米商会第一次谈判破裂,可会场上并没发生激烈言语冲突。午饭时苏御宴请众人,席间闲言碎语,不提也罢。

宴会结束时,韩大福与苏御商量,过段时间再谈一次。希望在这段时间里,双方都冷静冷静,各自取舍,最终共赢。苏御颇显为难地答应,只说回家好生与郡主谈谈。

苏御微醺回到郡主府,对唐灵儿把经过说了。对于苏御又增加两条苛刻条件,唐灵儿明白苏御用意,倒也没说什么。看得出来,唐灵儿对苏御愈发信任。不过苏御酒后形态有变,却让唐灵儿不喜。平时稳重老成的苏御,一旦喝酒总能在他身上看到一副二世子派头,这恰恰是唐灵儿最不希望看到的。总能让她想起那些流言蜚语。

随后唐灵儿驱车赶往坊东南,去盯着纺织厂厂房建设。

见郡主拉着个脸走了,苏御也不往心里去,回到小院与诸奴玩耍。逗猫、蹴鞠、下棋,不亦乐乎。玩着玩着醒酒了,回到屋里画了一张图。将图纸拿去铁匠铺,要求如图制作一个超大的水壶。在水壶下面还安装一个水龙头,只需一拧便可开关,甚是方便。

这样一来,让浴池轮值丫鬟每日早起烧水,大家取水就方便多了。可打造如此水壶,铁匠说需要最少五日时间。苏御也不着急,只说慢工出细活,做好了送去郡主府便是。

从铁匠铺回来,发现郡主的车还没回来,看来唐灵儿又在怄气。宁愿待在暴土扬长的工地也不回家。估计今天她回来的时候,丫鬟们又要刷车,而郡主也一定是蓬头垢面。这大热天的,她也不嫌难受。气大伤身,苏御担心唐灵儿迟早要被她的脾气所累。

苏御刚回到家,见梅红衫来找。

梅红衫说,万长槊和张密因调兵之事骂将起来,二人破口大骂,谁也不服谁,还差点动了刀子。后来张密强行把人带走,万长槊气得暴跳如雷。嚷嚷说要去找皇帝,可他并没有去。

苏御眉头一紧,觉得没必要参合此事。军队里同级别(或后台硬)军官之间闹矛盾很正常,可高级将领之间通常都是暗自较劲,还能像万长槊这样与人骂架的,实在不多。

梅红衫还说,万长槊带着那颗人头去地牢,地牢里裕王府人认出这颗头。不过此人在王府时也很是神秘,平时深居简出,与别人也不说话,只与董琰接触较深。可现在董琰也死了,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大家只叫他外号“一只眼儿”。据说这人身上总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儿,没人愿意靠近他。

“得,线索又断了。”苏御半躺在逍遥椅里耸了耸肩:“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赵裕隆与蛊术有关,而且还培养了大量金蚕蛊。可是金蚕蛊是被谁送进孔硕嘴里的,到现在还是一点线索也有没有。”

“会不会是麻佬?”

“在没查到真凶之前,任何人都可以怀疑。但麻佬是被唐怜请进京城的。这次来,他做了几个买卖。从时间判断,不应该是他。而且他也说过,自己手里没有金蚕蛊。我们还是选择相信麻佬,现在应该继续去查那个戴着莲花戒指的女人。”

“好,那我现在就回去告诉万长槊。”

“咦,急什么,再坐坐。”

“不成的,万长槊像疯狗似的,成天叫唤,说夜禁之前必须回归驻地。”

苏御眨眨眼:“看来这小子又要来劲。我猜不久后,皇后会找他谈话的。”

与梅红衫交谈得知,最近张密采取了很多秘密行动。让锦衣卫三小营暗查亲王党诸位得力干将,已经捕捉到一些证据。皇后正在积攒证据,蓄势待发。经过几个月的历练,曹玉簪变得不那么轻易出手,可她现在出手的成功率却在增加。除了那日提选张玉达被拒之外,还没遭受过更大的挫败。

据说皇后要打击的下一个目标是济亲王赵纯。

赵纯就是那个偷冯太妃衣服的家伙,荥泽公主赵玎的胞弟,公孙太妃的儿子。本来这厮对党争并不感兴趣,可不知冯太妃如何操作,竟然让公孙太妃鼓动儿子参与亲王一党。这厮心性不全,年岁不大,可嗓门却很大,凭借亲王身份,和亲王党一众僚臣的拥护,在朝堂之上嗷嗷直叫,耍得个好威风。

以前他游手好闲,现在却找到事做,而且情绪高涨,每日屁颠屁颠上朝,一场也不落下。还常以对抗皇后而居功自傲。别人不敢提的让他来提,别人不敢说的让他来说,他的到来,好像一只没头没脑的大白鲨搅起巨浪。上一次亲王党打压张玉达,骂得最狠的就是他。他不但骂张玉达,还敢直接对皇后提出质疑。让曹皇后颜面尽失。

据说荥泽公主赵玎对公孙太妃的安排十分不满,质问母亲,为何让傻弟弟去掺和朝政?被人耍得团团转,当那找死的出头鸟儿?公孙家族领头人是“玄甲总参”“云州大将”公孙雄,又是这次“义攘军”大将军。公孙雄尚未表态,你何以表态?如此一来,如何与舅家众戚交代?

很显然赵玎不想参与党争,可公孙氏却有口难言,一股心火,还大病了一场。

公孙太妃与冯太妃之间到底有何勾连,外人不得而知,连赵玎也是干着急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