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洛尘内向而敏感,虚伪而做作,情绪多变而浓烈。其人容易犯轴,容易冲动,看起来与苏御反差很大。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苏御许洛尘能成为朋友,必然有其相似相通之处。欧阳镜曾说过:许洛尘每逢大事不糊涂,此人貌愚而心灵。

苏御把自己的担忧说给许洛尘听,许洛尘慧黠一笑道:

“我岂能不知门阀厉害,自从我答应来到唐府,就注定要为唐府效力。我很清楚背叛门阀的下场,也知道如果我背叛,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毕竟我是你引来并重用。

此后唐府不用我,我可以远走高飞;唐府还用我,我就不能有二心。

劲锋大可放心,且看我许某人略施小计,让那西门氏赔了夫人又折兵。前一阵文坛骂战,西门氏《文豪社》骂我骂得血淋淋的,如今看我报仇雪恨!”

苏御伸出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

——

以前的曹圣,经常在玄甲军中巡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把“所见所闻所想”以奏章的形式递到陈太后或者皇帝面前。可曹玉簪垂帘听政以来,曹圣一表不奏。这与之前的曹圣,简直是判若两人。

如今曹圣极少在朝堂上说话,有的时候甚至托病不出。尤其是在庚亲王赵准表态之后,曹圣就好像闭门思过一般成天在家待着,断绝与所有人来往。更不会跑去后殿去见皇后。自打曹玉簪入宫以来,曹圣曹玉簪叔侄就没说过一句话。

赵准刚表态的时候,一些官员通过各种渠道,主动向赵准靠拢。同样也有官员向皇后靠拢,可这时曹圣却紧闭大门,掐断了自己这条通往皇后的通道。而此时曹玉簪手下“太子党”只能通过后殿以递送奏折的方式接洽。期间要通过太监之手,显得十分不便。因此劝退了一批人。

当官员主动靠拢的时期过去,就是太子党和亲王党主动出击发展爪牙的阶段。由于曹圣的不作为,让太子党扩大的速度远远低于亲王党。甚至让一些太子党人内心变得挣扎起来,对曹皇后逐渐失去信心。

对此,苏御也颇感焦虑,为曹玉簪感到着急。虽然苏御并不打算卷入这场旋涡当中,可毕竟自己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从心理层面来讲,还是希望曹姑娘能更进一步。自己与曹姑娘有过一点点历史友谊。如果曹玉簪坐稳大位的话,对自己颇有好处。

不过这一切还都要看唐振的态度,幸亏唐振曾经说过让苏御向皇帝皇后靠拢的话,否则苏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去办事。另外现在苏御心里藏有许多问号。比如唐振为什么让自己向皇帝皇后靠拢?

说什么“投名状”的事,苏御认为那就是唐振在危言耸听,释放烟雾弹混淆视听,把苏御的思路引开,进而岔开话题。皇帝如果真的想用某人,何至于非要投名状?如果真的要,那还了得,得有多少人头放在皇宫里。如果皇帝用人,连这个眼力和自信都没有,在梁朝如此复杂的*治环境当中,这个皇帝甭想当得安稳。

关于二公子的人头,到底藏有什么秘密。人头为什么会在皇宫里。当初唐振与二公子争夺家族大权的时候,陈太后与天赐皇帝为唐振做了什么?

最近有人刺杀唐宁,是不是因这人头而起?

刺杀唐宁的人,会不会真的是三叔苏茂盛?

苏御越来越觉得苏家与唐氏门阀的关系不简单,传言说苏家为唐琼保守着什么秘密,难道这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话,当初父亲苏常胜隐瞒了什么,而三叔苏茂盛又是何许人也?三叔口中的秘密,又是什么?为什么三叔说,那秘密现在又变得可说可不说?

很多问号压在心里,可苏御看起来并不着急。有的时候看似复杂的状况,可能有一点被突破,就会带动相关问题一起揭开谜底。

苏御认为,除了“三叔可能是刺客”以外,其它问题都不是自己必须要解决的问题。甚至不如请雁师姐出山更让他感到迫切。毕竟夜无良已经盯上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有杀手冒出来,对自己造成最直接的伤害。

想到这里,苏御对着身前大树“嘭嘭嘭”打了三掌,树皮上泛起三缕白烟。观那掌击处,仿佛曾被雷击一般。

身旁许洛尘惊呼:“呜呼呀,劲锋你手里藏着什么,快拿来我看!”

这时有西门氏剑客注意到这边,苏御并不搭话,扬长而去。

“唉,劲锋,休要掖着藏着,我知道你手里一定藏有火药。那东西唐朝就有,你莫欺我无知。我知道,一定是林崇阳偷着送给你的。那小子竟敢偷军仓火药给你,我看他是活腻了!如今被我知道,一定要勒他些好处才行!”

苏御小声:“你别嚷嚷了,咱们被人盯上,我只是露两手吓唬吓唬他们,快走!”

许洛尘四下看了看:“那些是西门氏的剑客呀,你怕个甚?”

“剑客来了,盯着我们的人才会离开。”

“在哪呢?几个人?为什么要盯着我?莫非是娄川的拥趸?”

“嗯!我觉得应该是。”苏御故作惊悚。

“呀,那咱们快走!”

——

急事急办,缓事缓办,很多事不能一味求快,否则欲速则不达,反之亦然。

而有的人故意把“急事缓办”或“缓事急办”,除非深含智慧,否则多半是没安好心。这种事在衙署胥吏身上最为常见,他们就是想勒两个钱儿花花。这种情况对于有钱有势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穷人来说,或许就是致命的。

苏御深谙此道,每逢去找官面人办事,身上都备着钱。偶尔也会用身份压一压人,但不能一味用身份压人。因为人被压久了,心中也会产生恨意。到时十分力使八分,迟早攒够一次坎儿。

比如胥吏们常用的手段,故意少盖一个章或者少写一个字。让你白跑一趟。等你折腾回来,他满脸歉意微笑,再给你补上。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整个过程你不好意思发作,可他却完成了一次整人。虽然这种整人的手段实在没什么意义,甚至有些不符合逻辑,但现实中这种事又屡见不鲜。

人之丑恶,掌小权者表现最为突出。掌大权者也有丑恶的一面,但他们的丑恶不在一个层次上。比如那裕亲王赵裕隆,恶事没少做,可他却不会干这种事。在下意识当中,觉得这种手段丢人。反而是赵裕隆的手下们,能把这种事儿做绝。

在查赵裕隆罪证的时候,发现很多坏事都是下人们干的,他们只是“投其所好”哄赵裕隆开心。赵裕隆不太清楚奴才们后来是如何对待那些美女的。现在面对曹皇后的种种指控,他毫无反驳之力。

这一日,曹皇后召集几位亲王、郡王、玄甲系重臣,连同内侍省、刑部大理寺等一众官员,和一批御史言官进后殿议事。苏御竟也在被召之列,跟随一众御史站立殿下。

大殿之上,曹皇后先说一些不疼不痒的小事,比如抨击一些亲王公主郡王郡主德行之事。大家只以为这是一场训诫。可曹皇后突然话锋一转,剑指裕亲王。

曹皇后手中人证物证确凿,细数赵裕隆之罪。

面对证据证人,赵裕隆一一反驳,却显得苍白无力。

曹玉簪呛声问道:“赵裕隆,虽然这些事都是你家恶奴所为,可你作为家主难道没有责任吗?”

赵裕隆哑口无言。

随后曹皇后又拿出反诗三首,禁书两本,摔在赵裕隆面前。又把赵裕隆为赵准私造龙袍的证据证人,勾连军方的证据证人一并推出。

赵裕隆大惊失色。

曹玉簪下令,将赵裕隆当殿逮捕,并要求玄甲大将张云龙带兵前去伊阙关大谷关,逮捕玄甲第七师中郎将梁聪,第十二师中郎将冯占庭。

一听到这道命令,苏御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道:皇后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