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见过那颗银色弹珠之后,苏御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刺杀唐宁的人是三叔。江湖上能用这种弹珠的人并不少,但三叔的弹珠上有着一种特殊的气味,而唐宁手里的那颗弹珠上也有。这难道是一个巧合?

听米擎说,那刺客武功着实了得,曾让他一度认为是犁万堂来了。因为天下除了犁万堂,没见过还有别人能有那般雄厚的内力和飞燕一般的轻功。米擎高准两大剑客,在那人面前只有招架之功。如果家中弓弩手再晚来一会儿,这两位剑客可能就要命丧黄泉。

听到这个说法,苏御又觉得不太可能是三叔。

印象里三叔成天就忙着炼丹,一张老脸在火炉前面烤得通红。可一旦离开火炉,他的脸就像蜡一样白。从没见过他在人前练过功。倒是见过三叔拎着棒槌打人,打那些上门讨债的债主。

但没见到三叔用什么精妙招式,就像个笨婆娘似的一顿乱捶。而且也没把债主们打坏,都是一些皮外伤而已。

不过三叔走路的时候声音确实很小,尤其是到了晚上,瞪着那对吊死鬼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的身后,即便心脏大如苏御也经常被他吓得一激灵。可见他是有轻功的,但三叔的轻功能达到如燕的地步吗?

——

早晨,小嬛童玉去饭堂打饭,唐怜在苏御屋里整理被褥。

唐怜每天都是先在郡主府吃早饭,然后再去北市。一忙就是一天。现在她正忙着在工地监工。

“遗香舍”是她从别人手里兑下来的豪华店面,所以直接就可以开张营业。而“美伶馆”则是一家老馆子,她觉得设施陈旧,楼层不够高。所以把原来的棚顶拆了,要再加高一层,达到与听风阁一样的楼层高度。在小妮儿心里,楼越高越有档次。

虽然唐怜心思敏捷,还是一个能操心的人,但她毕竟年纪太小,也没有从商的经验。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在神教里选拔了两个人帮她。这两个人的具体情况,到现在苏御也没去问。可是听唐怜说,有他们在自己就不会被那些工头糊弄。

无论是材料费,还是工时费,都甭想唬我。

唐怜不仅关心经济上的事,还总是关心政事,经常在苏御身旁打听一些消息,她还津津乐道与苏御讨论。她的表现与普通女孩子不太一样,诸如小嬛冯瑜唐翡这帮丫鬟,就从来不打听政事,她们觉得那事距离她们很遥远。

有那时间,还不如讨论讨论如何化妆,或者说说别人家的闲话。

反而是一群男人坐到一起,经常讨论国家大事。有的时候发生争论,还吵得急头白脸。经常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夸夸其谈,就好像他们一肚子智慧没能传到朝堂之上,简直是一种浪费。甚至为此痛心疾首。

“苏师兄啊,你说,皇帝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呀?他这样一说,大家不都跑去支持庚亲王了吗,这对皇帝有什么好处呀?”唐怜一边整理被褥,一边小声嘚啵,凑近苏御:“咦?今儿怎么没书报看了呢?是小嬛没去取吗?”

每日早晨苏御都要看看四大报社的书报,可最近四大报社被曹皇后勒令整顿,没得看了。不过这样也好,救了许洛尘一命,否则那小子非得累死不可。

听唐怜发问,苏御一笑道:“这样才能让一些潜伏的人浮出水面,也是在考验那些太子党。从此认清谁是坚定太子党,谁是亲王党,又有谁从太子党叛离,转而支持亲王。”

苏御点了点桌面上的老书报:“四大书报社被皇后停刊,需要整顿一段时间。”

“哦…”唐怜眼珠转了转:“那现在有人冒出来吗?很多吗?皇帝会对亲王党下手吗?”

苏御挠了挠头:“这我可说不准。我只能预测,咱们权当闲聊说笑。”

“嗯。”唐怜轻轻把门关上,随后她站在了门口。

苏御道:“不排除皇帝对他们动手的可能,但也不排除留下他们。留下他们,给皇后争取一个练兵的机会。皇帝要看看皇后到底能不能对抗亲王党。如果能,就让赵凉君继承皇位,让皇后辅政;如果不能,那干脆就让赵准当皇帝算了。毕竟赵准是一位亲王,也是先帝的儿子。天赐皇帝让位于自己的亲弟弟,这也符合礼法。到了阴间,也不会觉得愧对祖宗。”

唐怜道:“如果那样说,还不如直接让位给赵准算了。赵准年龄合适,能力也有。”

苏御一笑道:“人都有私心和公心,天赐皇帝也一样。让自己的儿子继位,这是私心。而让赵准与太子党竞争,皇帝坐山观虎斗,二虎相争之下才能看清谁的能力更强。让能力强者维持大统,这是公心。”

唐怜道:“赵凉君那么小,即便太子党赢了,其实也是皇后掌权。皇帝就不怕曹氏篡权吗?”

苏御道:“所以,即便赵准输了这场竞争,皇帝也未必杀他。留下一部分亲王党,制衡皇后。防止曹家篡权。”

唐怜看起来还要说话。这时苏御笑了笑:“咱们只是在说笑讨论,具体皇帝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

唐怜笑了笑,不说话了。

不久后小嬛和童玉回来了,把老黄喊来,五个人饱餐一顿。随后唐怜就拎着小包走了,她的小包里鼓鼓囊囊,也不知都装了些什么。

老黄吃饱饭,抱怨无酒,随后他背着手迈着方步,好是悠闲地在后院转圈圈。还站在花坛前,扯开破锣嗓子,好心情地朗诵诗歌。最近老黄挺老实,除了那日一板砖把张密打倒之后,再没出什么幺蛾子。

“老黄,你别走。”苏御喊:“进来说话。”

“少爷,你喊我了吗?”

“别跟我装聋!快进来!”

“哦,少爷龙吟般的喊声,听着那般悦耳。”老黄不动地方,继续在楼下嚷嚷:“唉,真是奇了怪了,咱家少爷这般英俊潇洒,在外面多少人爱,怎么回到家里就……”

老黄这句话没说完,就被苏御拽进屋里。准知道他后面没好话,而这些话一定是说给楼上那位听的。

“唉,唉!少爷,你轻着点,老奴这身子骨可扛不住你的一扯。别把老奴扯碎了。老奴伺候少爷,还没伺候够呢。”老黄进了屋来,眉飞色舞:“少爷,昨天晚上老奴做了个梦,梦到少爷当皇上了。后宫佳丽三千,各个都是绝世美人儿。只消少爷挥挥手,娘娘们都好像蝴蝶一般,喜笑颜开飘飘而来……”

苏御觉得一阵脑仁疼,打断老黄的话:“你少跟我扯没有用的。我问你,三叔武功到底如何?你少拿以前的话糊弄我,这次我要听真的。”

老黄一瞪眼:“少爷是问苏家三老爷么,三老爷的武功还用问?那可真真是天下一绝。拳震华山齑粉,脚踏黄河断流,飞天如鹤翱苍穹,入水如蛟跃龙门。那家伙,三老爷咆哮一声,翻江倒海;地滚一下……”

苏御头疼得更厉害一些:“你好好说话!我就问你,如果他打你,如何?”

老黄郑重道:“一拳打死。”

苏御眯了眯眼睛:“如果是我打他呢?”

老黄一蹦多高:“少爷怎么可以打老爷呢,大不孝的。”

“我只是打个比方!”苏御坐直身子。

老黄凑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少爷只消轻轻一动手指,他就嗝屁了。”

苏御一拍桌子,一瞪眼,手指房门:“你给我出去!去去去,喝你的酒去!”

老黄屁颠屁颠走了,苏御在屋里转圈圈,愤愤道:“老东西,一句正经话也没有。”

又转了两圈,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又坐下来:“老东西,你还是多活两年吧。如果你也走了,就没人像你这样气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