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孔硕那里借钱,可以说毫无障碍。而且孔硕还把家里十三个姨太太和十八个儿子二十一个女儿全叫出来,热烈欢迎大成郡马莅临“寒舍”。看着大富豪的一家子人,绫罗绸缎珠光宝气,苏御心中颇有些感慨:一夫一妻制是对穷人的一种保护。

回到郡主府,让小嬛去郡主屋里把最近几期书报取来。看过书报之后,苏御不禁皱眉,如今洛阳骂战已经升级到白热化的地步。

之前是四家围绕“孟丹青让步”的事争吵,进而谩骂。四大官报各不相让,互相指责。可是几天过去风头竟然变了。现在是《帝都文社》《文豪社》《承福社》三家围攻《唐贤社》,矛头直指许洛尘。

看样子这是许落尘引起众怒了。不过这也符合唐氏门阀一向的强横作风。一个人骂我,我就回骂一个;一群人骂我,我就回骂所有。看了看唐家书报,每一期都是厚厚的一本。其中文章,多是署名许洛尘。

不用去看也知道许洛尘那副咬牙切齿呕心沥血的样子,此时一定在奋笔疾书,誓把三家打倒不可。

“这小子是真打算把自己累死?”

面对欧阳镜和许洛尘这两个能量超大的人,有的时候苏御也是没辙。让他们折腾去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人家乐在其中,何必干涉。

随后苏御继续看书报,突然在《帝都文社》中看到一篇新闻,标题是:震惊!大长公主驸马纳妾了!

苏御心中咒骂,这一定是个标题党。可当他看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事竟然是真的。

书报上寥寥数语,看不出内幕,苏御便去打听。从唐云那里得知,大长公主赵媖不孕,驸马詹玉林在家中却把丫鬟肚子搞大,后来生下来一个女儿。赵媖毒死丫鬟,把那女儿据为己有。此后公主郡马不和,常年不说话。

如今詹玉林已经快五十岁,家里只有一个女儿还嫁了出去,膝下无子,难享天伦之乐,甚是苦恼。老夫老妻,也不再像年轻时那般闹别扭,詹玉林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公主听。或许是公主动了恻隐之心,竟真的给詹玉林招了一个美貌妾室。

大长公主殿下,那可是梁朝诸公主郡主的标杆,如今殿下爽开先河,这则消息在附爵圈子里炸了锅。各驸马郡马纷纷去找媳妇谈论这事。虽然成功者寥寥,但也有几个人谈判成功,喜迎娇妾。

二世祖脾气上头,苏御脑子一热,为此还去翻看《大梁律》。看到“妾律篇”时,原文是这样写的:“夫欲纳,妻可拒,纳亦可废。”

大梁律法当中正妻的地位还是蛮高的,可以拒绝丈夫纳妾。即便当初同意,日后也有权力废妾。妾的地位实在是太低了点,简直与下人也没什么区别。

律法虽然如此规定,可现实中强横的大夫人比较少,多半还是老爷更硬气一些。所以纳妾并不很难。可面对公主和郡主时,情况就不一样了。《大梁律》中并没有明文规定驸马郡马不能纳妾,只是各位公主郡主强横,不同意纳妾而已。

假如公主郡主同意,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苏御眼珠转了转,可是一想到唐灵儿那副冰冷面孔,又很快打消了心里刚刚泛起的念头。唐灵儿那脾气一上来,应该与大长公主年轻时差不许多:你且把名字说来,我派人毒死她们便是。娥皇女英的事你少跟我谈,在本郡主这里没有那事。

想到这里,苏御还愤愤地噗了一声。

小嬛童玉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地互望一眼。

——

洛阳城中骂战升级,在四大官报的带领下,诸小报社纷纷加入战团,打得不亦乐乎。各报社销量大涨,商机无限。据说洛阳城的书报,已经远销几百里之外,附近几座大城都派车队过来批发购买,据说带回去之后,都能卖得出去。

苏御发现这是一个发展加盟商的机会。

苏御深知加盟套路水深,要想骗人钱财简直是易如反掌。可苏御不屑于赚那种丧良心的钱,希望各加盟商都有钱赚,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当然,如果有人经营不善,赔了本,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哪怕赔个底儿朝天,苏御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误而谴责自己。商场就是这样残酷,既然一脚踏入,就要自己承担风险。苏御常说,我不是圣母,无法保佑所有人。

在苏御忙于商务的时候,许洛尘依然在挥毫泼墨。许斗士每刊一版都耗纸甚巨。同样价钱,唐家书报是别人家的两倍厚。简直是赔钱赚吆喝。可也因为销量大的原因,招来不少广告收入。可以说是吆喝成功。

此时许洛尘虽然很累,但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十分有意义。于是乎不敢懈怠,以一人之力扛鼎骂坛。苏御说他是当朝第一巨喷,情绪到时,喷如泉涌。

文坛斗得激烈,大家似乎已经忘了最开始因为什么而互骂,如今已经演化成了人身攻击。是各书报主笔之间的直接交锋。而各主笔都有着无数拥趸,情绪落到拥趸身上,愤慨异常。昨日还听说有娄川的拥趸堵在唐贤社门口,举着横幅,敲着锣,打着鼓,吹着唢呐,咒骂许洛尘。

借助骂战的东风,拥趸文化兴起,其中也蕴藏着巨大商机。别的不说,就是唐贤社门口的茶馆、饭庄、乐器、布艺、冷饮都销量大增。各坊市的冰块,源源不断送到清化坊来。

虽然商业向好,可还是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据说许斗士病倒了。一时间谣言四起,都说许洛尘是被娄川拥趸骂病的。同时报坛也跟着添乱,《帝都文社》《文豪社》《承福社》纷纷发表贺词,祝愿许洛尘早死。

许洛尘也有无数拥趸,见偶像被如此欺辱,岂能容忍。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拥趸头目,带领众拥趸开始反击。他们跑到承福坊,堵着门口大骂娄川。结果惹恼了娄川的拥趸,双方见面大打出手。

事情闹到这一步,御史们终于看不下去,纷纷上书谴责秘书省、刑部、礼部、京兆府不作为。曹皇后借机更换秘书省、刑部、礼部、京兆府一些官员,并下令封杀部分小书报社,同时责令四大书报社停刊整顿。

一场看似无休止的骂战,被曹皇后一手按下,就此结束。

“哎呀…,劲锋,快扶我起来……”许洛尘倒在病榻之上,伸出瘦削手臂,声音颤抖地说。

苏御脸色一沉:“你又要干什么去?”

“我不能躺着。”许洛尘费力坐起:“听说我的拥趸被人打伤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我要去看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家人?”苏御摇了摇头:“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吧。”

“劲锋此话怎讲?”许洛尘老大不满意地说。

苏御正色道:“如果你真的把他们当家人,你会让他们为你的骂战而去打架吗?”

许洛尘瞪眼,又被苏御瞪了回去:“你不要跟我说他们是自发自愿。你当我没看你的文章?喊得亲切,一口一个家人,可字里行间竟是怂恿之词。让你的拥趸出钱出力,无外乎都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如果他们真的是你的家人,你会这样做吗?”

许洛尘咣当一声又倒了回去,看起来有些自责:“劲锋啊,人不能活得太明白,否则就没意思了。让你这一说,我现在一点心气儿也没了。唉,算了,我还是走吧。回我的华州家去。省得留在这里遭人嫌弃。”

苏御深知许洛尘,他就是在瘦驴拉硬屎,如若真的帮他把包裹收拾好,他就不想走了。

苏御冷眼看着他,没过多久,许洛尘又哭了起来:“别人都可以那样叫,凭什么我不能,呜呜呜……”

苏御笑出声来,安慰他几句,还道:“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那些人都是些皮外伤,我以你的名义送他们礼物,你就不必自己亲自去了。”

“那怎么能行。”许洛尘突然从**蹦了下来:“我一定要以带病之身去看他们,这样他们才会更感动。”

说罢许洛尘大踏步向外走,刚走了两步,一头栽倒在门槛上,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