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灵儿海选女婿,选来选去,最终选定樊氏财阀嫡长孙樊叮当。

樊叮当生于大兴元年五月,下月初八满两周岁,比赵糖酥大半年。

樊叮当的母亲,自然就是樊氏大公子夫人。也不知是怎么搞的,这位大夫人连生五个姑娘,就是不生儿子。终于在三十八岁高龄生下樊叮当,老来得子,宝贝得不行。

当然,樊叮当是孩子的小名。

之前给孩子取名叫樊通天,结果刚取名没半个月,孩子就病了,请御医也看不好。

在梁朝,孩子夭折很普遍,大夫人以为孩子没救了,整日以泪洗面。

眼见孩子要死,樊氏大公子樊鼎轩(户部尚书,樊公妃胞兄)去大相国寺请来明德大法师。佛道双修的明德大法师头戴金冠,身披袈裟,手托罗盘,在樊氏大院里走一圈,说大夫人屋里有脏东西,于是作法驱魔。

大法师挥舞桃木剑,烧符斗法,在夫人院子里与邪物大战三百回合,累得一身臭汗,言说斩魔无数。

后来大法师又说,孩子根骨不坚,名字却太重,故而招惹来邪物,于是孩子就改名叫樊叮当。这回不重了,孩子的病也好了。在苏御看来,这就是瞎猫碰死耗子,明德大法师到处招摇撞骗,成功了,一群人就说他灵验;不成功,就说天命使然。

这帮该死的神棍大行其道,也是因为梁朝人信这个。有什么土壤,就能长出什么怪物。女人们有钱了,妩媚男伎人也就多了,这都是一个道理。而且哪朝哪代都是一个德行。

自从定了娃娃亲,樊家大公子夫人樊钱氏就经常抱着儿子樊叮当往宵凤阁跑,说是来看她家媳妇。今天送金锁,明天送玉环,把她贱得不行。还教孩子管她叫娘,让她家孩子管唐灵儿叫岳母。

说来,她家儿子长得倒是不错,可苏御心里还是不得劲儿。不大高兴。总感觉什么宝贝被人抢走了。

不过冷静想来,选樊氏财阀做亲家,倒也是不错的选择。樊氏和钱氏两大财阀,是两个办事高调做人低调的财阀。樊氏傍着唐氏门阀,钱氏傍着孟氏门阀,绝不参与皇室**斗争,永远保持中立。

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不重要,反正谁当皇帝都跟他们要钱。

财阀有钱,也没少给皇帝送钱。每次打仗,国库没钱了,皇帝或太后就与财阀要。时间久了,掌权者发现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国库还有大一群贪官污吏成天惦记着,不如养活三家财阀,反倒省心。

皇室与财阀的关系,就像是皇室收保护费,财阀做买卖。财阀企业内部也有贪污,但照比官员贪污,低得多。

且不说京畿大官,就是区区县令,想贪钱也太容易了。

“哎呀,亲家母啊,今个去北市闲逛,见一套锦衣,恁地好看,买来送给糖酥。”

白胖臃肿头扎高髻的钱氏又来了,把秦王烦得不行,只说有事便离开宵凤阁,坐到孔雀楼与孔婷聊天。当孔婷听说秦王是因为嫁女儿而不高兴,她哭笑不得,只说再生个女儿,陪伴秦王。

这时马修来报门,说找到替身了。

这次找的不是秦王替身,而是康王替身。

苏御要让这个长得像康王的人,穿王袍,戴王冠,去一个“人特别多”的地方表演,宣读《罪己诏》。

康王赵棣已经离开洛阳,但康王的行程老百姓是不知道的。现在是赵渊坐镇酒泉侯府,带领康王团队一众幕僚与秦王斗争,他们正在坚守“沉默是金”原则。

……

景行坊,锦衣卫所。

相貌酷似“黑桃J”的韩韦,身披大红底飞鱼服,头戴黑纱巾,腰挂绣春刀。

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且不论人品,任何人穿上这套衣服,顿显威严。

韩韦小人得志,傲慢环顾,他已经选定几个人作为培养目标。

韩韦与张密不一样,张密是一个清官,如果不是苏御教他放权,他带不好这支队伍。可韩韦是一个贪官,他不放权,也能把队伍带好。因为他可以放钱。

“从今往后,大家跟我韩韦混,我保证你们月饷翻倍。翻两倍,三倍,四倍!只要大家肯卖力气,我就敢翻。我想你们一定好奇,我哪来的钱?呵呵,我实言告诉大家,我的钱就在那些贪官家里摆着呢。太后给我一个名单,你们来看看名单上的这些人,你说他们家里有多少钱呀?够不够给大家翻倍呀?”

太后给他的权力有多大?这就要从锦衣卫的性质说起。

锦衣卫本就是因党争而诞生的特务组织,说来,这还是苏御给曹玉簪出的主意。真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成了苏御的对手。

锦衣卫之所以厉害,是因为他们有自查自监的权力,侦查、立案、逮捕、审问、刑讯、判刑、行刑,一整套操作都在这一个衙门里完成。可以越过县里、京兆府、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只向太后负责。太后说杀,就直接干掉。

韩韦刚才发布命令,要求打乱原来锦衣卫二营格局,要把四百个人重新分配。

张密不同意。

韩韦说,我现在是指挥使,你不服我管,就是不服太后,你敢重复我这句话吗?

张密拔刀要杀韩韦,后被监军洪盾阻拦。

也不知洪盾说了些什么,张密放弃与韩韦争,但张密也没参与重新分配。现在张密身边只剩下三十几个人,由洪盾做主,他们算作是一个小组,由张千户带队,不受代指挥使管理。

韩韦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而张密却懊恼地坐在屋子里。没想到平时那些赌咒发誓要永远追随张千户的人,在金钱面前,这么容易就叛变了。

神情酷似雨化田的张密捏碎手中茶杯,声音喑哑:“兄弟们跟我混,受苦了。若现在后悔也来得及,你们随时可以去韩韦那里。我不拦着你们发财。”

郭蛟情绪不高地道:“跟着张大人,我们从来不后悔。”

乌源低着头道:“郭蛟说得对,我们既然选择留下,就不会离开。”

话音刚落,队伍后头有两个人偷偷跑掉了。

本来队伍里有三十二个人,现在正好剩下三十。一个整编卅队。

张密呼吸都变得颤抖,鼻孔里似乎喷出火来,阴狠站起:“我艹他*的,不就是钱么,真当我张密不会赚钱了?好,老子也要弄钱,看谁弄得更多!”

一听这话,郭蛟乌源激动起来,精神抖擞,涕泪横流,振臂高呼:“永远跟随张大人!”

……

曹玉簪一系列操作足够狠辣,担心激怒秦王,于是让犁万堂邀请胡荣来到内侍省,私下聊聊。

九十多岁的老貂寺来到内侍省,满眼都是回忆,曾在皇城里服役五十年,也算创造一个记录。

“荣公公里面请。”

“哦,总管大人客气。”

“在公公面前,不敢称‘大人’二字。”

犁万堂走出密室,恭敬迎接,胡荣背着手向屋里走去。

来到密室,犁万堂将太后心思说出:“此时太后左右为难,不给康王卖力,康王就要废她;若给康王卖力,又一定会得罪秦王。”

胡荣道:“秦王说了,能体会到太后难处。既然太后一定要动手,那就列个名单出来,让秦王有所准备。另外,拿掉那些官员可以,抄家也行,但别要他们的命。”

犁万堂不无恭维地道:“秦王果然是一名高手,已经把事情想到这一步。”

胡荣突然话锋一转:“这个假康王,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犁万堂收敛表情:“恐怕没有演完的时候了。本来是有证据的,可现在知道证据的人已经死绝。唐宁、冯太妃死得仓促,都没能把证据所藏之处说出来,否则……”

胡荣干笑一声:“唐宁不就是你们杀的吗?怎又说仓促?”

犁万堂无奈地摇摇头:“是姬凌云杀的,不是我。”

胡荣想了想,问:“你怎如此确定,太妃没把秘密告诉赵准?”

犁万堂道:“赵裕隆死的时候抱着那副骷髅骨架,引起天赐帝好奇,要看看那副骨架,可天赐帝看到的,并不是真品。因为真品被冯太妃藏在睡榻之下。太妃死后,赵准为太妃收拾遗物,发现那副骨架,结果被赵准毁掉。就凭此举,我敢确定他不知道秘密。若他知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毁掉证据。难道他是打算把赵氏江山拱手让人?或者他认为贤王一定能战胜康王?唉,贤王都不敢这么说啊……”

犁万堂说话的时候,胡荣一直盯着犁万堂,待犁万堂说完了,老貂寺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道:“陈太后的大手笔,未能被她自己用到,也未能留给她的儿子。真是遗憾啊。”

犁万堂附和着点点头。

胡荣闷声半晌,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