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铃兰离开十分钟有余,天草身后,脚步变得嘈杂了起来。

天草司静静躺在地上,耳边的嗡嗡声仿佛催眠曲一样想将他拉入黑暗。

从他身边走过羽生一群人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候,只要他扣下扳机,天草就可以去跟阎王爷报道了。

但他没有,招呼着伙伴们继续找剩下的人,他蹲到了天草的身边诡异的笑着,随后突然发作用枪托对着他的腹部狠狠的捶了一下。

“喂,死了?”

“托你的福还没有。”

往日的天草司回来了。

平静如水,温文尔雅,时刻保持着笑颜,表情中带有些许的玩笑和戏弄,但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轻视。

捂着肚子,努力克制着痛苦的表情,艰难漏出那副招牌式天草微笑,他靠在树旁听着鸟鸣与风声,长吁了一口气。

每每一阵凉风吹过,天草司炽热的身体都会放松几分。

如果此时他说错一句话那么那黑漆漆的枪口就会喷射出噩梦般的火焰将他带往另一个次元,但这都不重要了,因为就算他不杀自己,任凭这么放下去恐怕自己还是会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消散,当然他是把自己逐渐消逝的精神力当成了生命力。

昏昏欲睡,品尝中嘴中铁锈的味道,他静静的握住手边的杂草将它拔了出来。

“我想,你没必要杀了我吧。”

天草司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就算成功让铃兰获救他也没打算就这样去死。

“哦?为什么?”

羽生听到了有趣的话题,将手枪别在腰中,环顾着周围,见所有伙伴都散去,他追问着:“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不死,你就不会死。”天草司理由很简单。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却无法令他反驳。

原本羽生的想法只是绑架铃兰和天草二人用他们去威胁两家要赎金,但因为两家报警实在是太及时了,以至于让他敲诈勒索的计划落空了。

敲诈勒索是死罪么?

当然不是,更何况是敲诈未遂,但如果死人了那就不一定了。

起初他们准备将天草杀了就是怕他死了,如果他一死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与其到时候慌慌张张的处理不如直接先下手为强,只要做足准备他有自信脱罪。

但现在呢?

原本的计划没有一个字按照计划执行。

咂了下嘴,羽生重击了一下天草身后的树,正在思考。

见他在动摇,天草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继续劝说:“况且现在铃兰和二村已经跑了,这么大个山,两个没有任何伤的人想躲起来你们不可能找到的,杀我一个除了增加你的罪名没有任何好处的,相信我,我是律师的儿子。”

这句我是律师的儿子,即是提醒,也是威胁。

面色铁青,羽生从地上站起,转了两圈后,突然发作,对着天草的肚子狠狠的又是一脚。

“你很聪明嘛。”

“谢谢夸奖。”捂着肚子痛苦的躺在地上,天草司用手臂支撑起身体:“你不觉得么?什么都没有做的你却要被法律制裁很不公平么?”

“什么也没做?”

羽生愣了一下。

“没错,人是二村让绑的,伤是濑户打的,你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怕?”天草司的言语宛如利剑刺穿了羽生的内心。

没错呀,他什么都没做呀。

自己这么尽心竭力究竟为了什么?脱罪?还是为了帮好兄弟隐瞒?

“你想杀我无疑是因为我怕死了连累你们嘛,但我也不怕告诉你,现在警察已经上山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你们了,这样一来我不会死,你也不过是个中间商介绍买卖,大家何乐而不为呢?”

天草的话犹如恶魔的低语一般侵入了羽生的大脑。

中间商介绍买卖?

还有比这更好脱罪的台词么?

但现实不会是这么容易的,羽生是读过大学的高材生,身为医生,他对于医学和法学都有些了解。

天草司会死么?

如果放着不管当然会,只要他死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跑不了。

但正如他说的,警察已经来了,只要在半天内送到医院,天草就不会死,最多留下什么后遗症,但这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只要天草不死,大家都不会重判。

既然如此,还有杀他的意义么?

当然没有了。

现在要想的只有脱罪二字。

想到这,羽生再次掏出了口袋中的手枪,用那漆黑的枪口对准天草的额头。

“那等下你怎么说应该明白吧。”

“当然,我都说了人是二村让绑的,伤是濑户打的,哦对了濑户应该绑在车里已经被抓住了,把所有过错都怪给他不就好了么?”

接近于完美的方案。

将手枪从他额头上拿开,羽生在思考。

既然天草不用死了,那必然需要一个替死鬼,而已经被抓住的濑户莫过于最好的替死鬼的,棒球棍上有他的指纹,只要和天草脑后的伤核对一下,就算不用他去咬定,证据一样会指向他的。

在这一刻,羽生似乎被说服了。

既然已经输了那就要想着如何输的漂亮。

一个在介绍生意的中间人会被严罚么?

当然不会。

从地上站起,来回踱步,终于羽生放弃了杀了天草的想法。

“我说,你应该不会死吧。”

“你不是医生么?要不要你试试救救我。”

艰难的笑了笑,终于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躺在地上,天草司的精神力逐渐消散。

真是的,我已经足够努力了吧。

笑容挂在脸上,脑袋轻轻的靠在了树旁,天草司闭上了眼遁入了黑暗。

……

再次醒来,天草的眼前是洁白陌生屋顶。

屋外雷鸣轰然作响,大雨倾盆落下,屋内漆黑一片。

天草司感觉自己的右手和左手上各自躺着什么东西。

艰难的转过头,他发现爱衣和千花正坐在他的两侧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

我是得救了么?

眨了眨眼,天草司想要起身但却被疼痛拉回到了**。

似乎发觉到了哥哥动了一下,千花揉了揉已经哭红了的眼睛,然后漏出惊讶的表情。

“哥哥,醒了。”

“真是的,你不知道我们很担心你嘛。”

“明明以前从来不会做这种让人担心的事……”

“为什么……”

说着说着,千花就哭了,看着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天草司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摸了摸她的头顶,转过头他发现爱衣正挽着手臂气鼓鼓的看着他。

“怎么啦?”

挤出一丝笑容,天草身体稍微往上窜了窜将自己的后背靠在了床头,支撑起身体,他发现爱衣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想要摸她的头顶却被打开,天草司尴尬的笑了笑;“谁惹你生气啦。”

“你说呢。”

爱衣瞪大了双眼想顺手打他几下,但看到浑身缠满的绷带后,她无可下手最终瞄准了天草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

这是天草司身上为数不多的好肉了。

脱口而出,天草司笑着:“你是狗么?”

“你才是狗。”

似乎不解气,爱衣狠狠的跺了两下脚然后哼的一声把头别了过去。

感觉她有些莫名其妙,天草司将脑袋转回到千花的方向。

“爱衣怎么了?”

“爱衣姐超级担心你的,在你被绑架的第二天晚上,她还在大雨天跑到二村家和二村吵架让他放了你。”千花擦了擦眼角。

“哎呀,哎呀,告诉他干嘛?让他死了算了。”爱衣一把堵住了千花的嘴随即翘着腿坐到了旁边的**。

目光看向爱衣,突然间两人四目相对,飞快的别开视线,两人互相看着相反的方向。

坐在中间千花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破涕为笑。

“真是的,爱衣姐又和哥哥吵架。”

“是司不好,什么都事瞒着我。”爱衣撅着嘴很不满。

“是么?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事瞒着你?”天草挠了挠头。

“你还嘴硬,我都听铃兰说了,你为了救她才故意让二村抓住的。”

“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铃兰她自作多情呀。”

回忆着铃兰的身影,突然他想起了山林中,两人嘴唇的轻触。

当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如何让铃兰跑掉似乎忘了害羞这种事了,现在一想自己的初吻竟然被她夺走了。

喂,搞没搞错,这个女人怎么趁人之危。

虽说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无奈的笑了笑。

“总之,我真的是被不小心抓住的。”

天草司阻止了爱衣大胆的想法。

哼的一声别过头,爱衣不以为然的看着窗外。

门外,逐渐嘈杂,似乎听到了天草的声音,花崎绿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

司没事吧。

好些了么?

还有哪里难受?

快,医生,快来看看。

急急忙忙的说了一堆,在安静过后,花崎绿的泪水在眼眶不断打转最终一把抱住了他。

真是的,我这不是没事嘛。

天草司很想这么说,但看到母亲乱糟糟的头发和黑眼圈时,他原本想到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心情失落的低下头,握住母亲冰冷的双手,他犹豫许久静静的说道。

“对不起,母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将天草司紧紧的抱住,感受着对方的心跳,终于花崎绿安心了。

之后便是一些日常的审讯与问答。

说是审讯也有些不对,总之,在花崎绿松开天草后,五六个警官就走了进来咄咄逼人的询问着情况。

两名高中生被绑架,其中一名被打成了重伤生命岌岌可危。

歹徒手中持有枪械,疑似与星见组有关。

值得被罗列的报道的事情有很多,病房外除了警察还有记者。

拿着纸笔,坂田英子望着天草司虚弱的脸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很遗憾,在他身体这么虚弱的时候还有接受提问,但天草司也不介意,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后,坂田英子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包在我身上吧。

另外以防二村脱罪,天草司又将自己左手长长的刀痕递到坂田英子面前。

说出在旅馆外的某处有那柄占有二村指纹的匕首后,坂田英子就派她的师弟先去搜查了。

和这次事件有关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坂田英子是这么保证的。

但在她临离开前,天草司突然叫停了她。

“那个……能不能麻烦你们别为难斋藤大叔?”

“为什么?”坂田英子楞了一下。

“如果没有斋藤大叔,我们不可能活着跑出来。”

天草司郑重其事的拜托着。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坂田英子无奈的笑了笑,似乎是自言自语,又或者是在抱怨。

“果然这次还是没抓到你。”

说完这句话,她便离开了病房将屋内的安静留给他们。

天边,阳光如同初升洒满整片大地,暴雨与雷云随着这一缕清风吹到了彼端,这长达几日的暴雨最终落幕,白鸟的天空终将拨开云雾常见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