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宜修

纪秋饿得都想啃沙发腿了,去厨房查探进度。踮着脚刚挨着墙壁,听见里面在说话,悄悄地屏住了呼吸。

纪老爷子见她去了好一会也没回来,跟过来一看,好奇地问道:“听墙角呢?”

老爷子的声音洪亮,也不知道压低些。

纪秋被吓了一跳,捂着“噗通噗通”狂跳的小心脏,忙拉着纪老爷子回客厅。生怕走慢了一步,就会被纪言信揪着衣领子罚面壁思过。

纪言信收回目光,敛下狭长如墨的双眸,把煮沸的面捞进碗里:“出去等着,就快好了。”

戚年“哦”了一声,看了眼砧板上他切得细碎又均匀的葱花,馋得咽了咽口水。

但没想到……

咽口水的声音那么清晰。

戚年一燥,摸了摸渐渐滚烫的耳朵尖,忙不迭遁了。

丢脸!

太丢脸了!

身后,纪言信在热气腾腾的水雾里,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吃过长寿面,又分吃了寿星许过愿的生日蛋糕,纪秋的生日就这么结束了。

碍于明天周一,纪秋还要上学,纪老爷子没久留,等纪秋收拾好东西就先带着人回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纪言信:“都这么晚了,等会把人安全送到家才行。”

纪秋在一旁笑得诡异:“哥哥,戚姐姐就交给你了。”

一晚上,小姑娘对她的称呼已经变成了现在一口一个的“戚姐姐”。

纪言信也没有不耐,挑了挑眉,回应:“丢不了。”

丢不了。

丢不了……

戚年咬着那三个字念了好一会,摸了摸鼻尖,忍不住笑起来。

一抬眼,见他的目光落过来,笑容顿时敛起,很是严肃地看向别处。

这样的欲盖弥彰,也只有戚年自己以为掩饰得很好。

老爷子被司机接走,纪言信取了车,送她回学校。

正是华灯初上,街道两侧的路灯一路绵连,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灯河。

车内的空气有些滞闷,纪言信开了车窗。

微微的一点徐风从窗口涌进来,连带着卷进了街道上的喧嚣和繁华。两侧奔腾的车流里,车鸣声不绝于耳。

通过立交桥路口的红绿灯,车厢内的光影转亮。透过半开的车窗,能听见时下最流行的歌曲,和叫卖声。

戚年把脑袋贴近窗口,额前的刘海被风吹起,她抬手捂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从眼前经过的这片繁华。

纪言信松开握着方向盘的右手去拿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机,抬眼看她靠在窗口,微皱了一下眉:“坐好。”

戚年条件反射地靠回椅背,望向他。

纪言信没回头,眼睛在前方车辆尾灯的照耀下微微发亮。像是幽暗空间里的一簇火光,是唯一的光源。

戚年抿了抿唇,想和他说些什么,可找了大半圈都没找到适合他们的话题。到最后开口,仍是拙劣没有技巧的:“纪老师,这么晚回学校……改作业?”

越往Z大开,路上的车辆也越来越少。

纪言信偏头看了她一眼,回答:“去看他们做实验。”

戚年虽然已经入了生物化学的大门,但也仅仅只是知道一些基础原理。深刻的她听不懂,不深刻的……又是和生物化学无关的内容。

所以这么多天下来,她也仅仅不再是,一谈及生化第一个想到的是研制生化武器那种……

戚年挠挠头,“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确认纪言信这会心情似乎还算不错,斟酌了下,问道:“纪老师,你经常下厨吗?”

纪言信坐直了一些,绕过前面的障碍物,这才“嗯”了一声:“以前在国外,一个人住。”

戚年差点摇起尾巴,一脸谄媚地问:“那你能不能教我做长寿面?”

纪言信盯着前方的路况,一句话也没说。直到能看到Z大的校门口了,他才偏头往四周看了眼:“这条路过来,往哪走?”

上一次,纪言信是按照戚年之前发过的定位用导航找过来的,换了一条路,全然的陌生。

戚年往右侧指了指:“这条路进去,第三排的第七幢。”

纪言信的目光跃过她看向右侧的窗口,点了点头,方向一转,驶入小区内。

戚年还因为他刚才的不回答而忐忑不安,听他语气如常,一想到自己冒犯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好像又放心了点。

正宽着心,车速慢下来,缓缓停稳。

公寓楼下的路灯坏了好几天,这一片的黑暗突兀又强烈。

他的呼吸静下来,侧过身,只有一只左手,虚握住方向盘。

戚年解开安全带,一手已经推开了车门,正要跟纪言信道谢。就听他不慌不忙地叫住她:“戚年。”

戚年的小心肝“噗通”一声乱了节奏,连带着大脑的反应速度都慢了半拍,只呆呆地看着他。

难道……是要答应吗?答应吗?答应吗?

戚年眼底的亮光刚酝酿起,便听他用低沉清冷的声音问她:“你知道有个成语叫得寸进尺吗?”

戚年张了张嘴,彻底呆住。

被、被拒绝了……

半个小时后。

七崽的微博更新了——

(ノへ ̄、)宝贝们,男神拒绝了我。

——

刘夏今天身体不适,在寝室里挺尸。

刷微博刷到这条,心里一咯噔,几秒之内,脑海中已经飞快地掠过了好几种戚年伤心欲绝的画面。

她吓得一哆嗦,赶紧亲切地致电问候。

“喂?”戚年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又缠着被子在**滚了几圈:“夏夏,嘤嘤嘤。”

“几天不见,你的鼠胆都突破天际了,跟纪老师告白了?”

“没有啊。”戚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瞪着天花板,果真伤心欲绝道:“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刘夏连苹果都不能好好啃了,拥着被子坐起:“怎么回事?”

她这军师才几天没给她支招创造条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灭了?

戚年叹了一口气,三言两语地把今晚的事情讲了一遍。想了想,还把自己原计划借着让纪言信教煮长寿面近水楼台的攻略都分享了。

说完之后,才问:“难道是我太冒进了?”

刘夏听得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了,冷静了一会,才抽着唇角回答:“大致方向还是正确的,不过你急什么。明天都能跟着纪教授进实验室了,你还怕不能近水楼台?”

戚年咬着被角,星星眼:“人家等不及了啊!”

刘夏:“……”

“纪老师说我得寸进尺。”

刘夏冷笑打击:“我导师真是一针见血。”

戚年:“……”

想了想,刘夏又补充上一句:“戚年你还真别说,纪老师对你绝对是手下留情了。”

戚年继续:“……”

良久的沉默后,戚年才问:“那他不留情会怎么样?”

刘夏思索了片刻,回答:“半路丢下车。”

戚年:“……”

会不会半路丢下车刘夏不知道,但她能肯定的是,纪教授对戚年的确是有些不一样的。

挂断电话,刘夏又摸回微博里看评论。

七崽微博下的小天使们比她还要伤心欲绝,刘夏挨个赞了一遍,给李越发了个微信:“嘿,助攻。纪教授今晚的心情看上去怎么样?”

李越回:“不该叫老公吗?”

刘夏:“呸!”

*

戚年是夜猫子,绘画灵感总是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有。

从高三到如今,刚满五年开始第六年。

这几年,虽然慢,但几乎固定的,每年会出两本漫画本。

是以,戚年这一次刚完结一册漫画本,又立刻挖了新坑。突然那么勤勉,着实让小天使们惊喜又疯狂。

尤其这个故事,以戚年自己为原型。更是吸引了大票死忠和路人粉圈地围观进展。

画完了画,戚年把整个系列翻回来重新看了一遍。

算了算,从航站楼的地下停车场遇到纪言信和七宝,到如今,好像也有两个月了。可总觉得,相遇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戚年托着下巴,鼠标在屏幕上渐渐下滑,看着越来越多出现在她生活里的这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忍不住弯起唇角。

她想,黑夜再怎么漫长,也一定会迎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