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邂逅相遇改前程 结局(上)
结局(上)
152望着窗外的飞鸟
徐梅香被双规了。一传十,十传百,这一爆炸性新闻,当天在全县传开了,成了大街小巷人们议论地热门话题。
对这突然的变故,梅香百思不得其解。她在里面苦思冥想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这个交待怎么写?她知道歹运会随时降临到自己头上,可不知道会是以这样的形式降临。这帽子也太大了一点吧?不过,这样一来,她倒显得不慌不怕了。这样的形式,是要讲证据的,难道说可以随便定她的罪不可?不会这么暗无天日吧?
办案人员不能逼供也不能诱供,没有任何提示,只是要她如实交待。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她的交待一个字也没写。此时,她再不为自己为什么被关进来,会给自己定什么罪思考了。因为,要关你自有关你的道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女儿惊恐的双眼和林诚愁眉不展的样子。“他们肯定急坏了。”这句话,这几天已经在她心里说了一百遍一千遍。
望着窗外的飞鸟,她想到了“鸡毛信”,对着鸟儿呼唤:“你能帮我忙吗?就带一句话。?‘你不担用心,我没事’。”这就是她最想带给林诚的一句话。她深信,只要林诚听到她说这句话,肯定就不会担心了,女儿也就不会惊恐万状了。可是,太突然了,他们一点精神准备也没有啊……林诚得不到她的信息肯定要急坏了,女儿会不会躲在家里哭,还敢不敢去上学?
想到这些,她开始不安起来,禁不住主动问看守的人:“你们要我写什么?”
办案人员回答:“写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最好写得越仔细越好,你不说人家也会说的,不要抱任何侥幸,耽误的是你自己的时间。”
时间过去了两个星期,徐梅香还是一个字也没写,她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写什么。反正家人已经被惊扰了。她索性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了。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从参加工作,还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哩,不如借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休息……
县纪委的领导开始着急起来。这次是因“三笔资金开支不明”而立案,而其中数额最大的一笔,其他有关人员已经作了详细的交待,证明与徐梅香无关。另外一小笔已经查证落实,确实与梅香有关。如果就这一笔资金,根本不够双规她呀。现在只剩最后一笔的去向没弄清,如果这笔账也与她无关,那说明双规梅香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如何收场?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案子了结的越快越好。
梅香一天到晚闭目养神,回忆自己从懂事以来的经历。想想这一路走来,自己也没少被人误会。为什么误会总在自己身上发生呢?工作上的误会,情感上的误会,包括自己的人格也遭人误会……她觉得自己活得很累,一点也不称心。现在想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又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一天到晚想着自己的这些心事。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困境。
办案人员还从没见过,关进来的人有这样一幅不屑一顾的态度。
林诚找县委书记问情况。县委书记不冷不热地说,相信组织,一切都会弄清楚的。
兰花找来贵兰,要她想想办法。贵兰问:“林诚,你有什么打算?”
林诚说:“相信组织,一切会水落石出的。”
贵兰着急地说:“组织,现在就是组织上要搞倒她。可以说,现在走前门,你别想听到一句实话,还是走走后门吧。别把她老丢在里面啊。我表哥的表妹的老公是你们县纪委的副书记。我去找她打听打听。不用你出面,你只管把白露照顾好,有事我找你。”
林诚说:“我就不明白,她怎么双规了?我可是知道,她没乱用过公家一分钱。难道说是工作上有什么失误?我想不出她被双规的原因。”
贵兰说:“哼,你想不通的事多得是。”
兰花说:“贵兰,你看看,到这个时候,他还在想什么原因。就我一个不识字的大老粗也知道,人家要搞你的事,还怕找不到原因?他们俩口子一个样,都把皇历看真了。俗话说,皇历看真了都要瞎眼睛。这次只有全靠你了。用好多钱我认了,快给我把她弄出来。”说着呜呜哭起来。这个一天到晚兢兢业业做事,乐呵呵过日子的兰花,真地是伤心的哭了。
贵兰安慰地说:“你们也不要太着急,说不定过几天她就会回来了。我会尽力想办法的。”
贵兰买了一千多元的礼品,去见表哥的表妹。这可是一个普通公务员一月的工资啊。为了梅香,要她花多少钱她都不心疼。贵兰还是前十年与表哥一起到这表妹家去过,印象中,表妹家里比较“穷”,家里的设施没有那些有权部门的公务员家里好。到表妹家,贵兰大吃一惊。房间布置得如皇宫一般,全是一流的家电用品,比梅香家不知道要先进多少年!难怪社会上传说,“贪官多了,纪委火了。”
贵兰更是从内心不相信梅香有贪污行为,她知道梅香一点也不图享受,就一个追求:想当官留美名。
贵兰说明来意。表妹热情地接待她,有些为难地说:“你知道,现在对领导干部双规的消息,封锁得很紧。”
贵兰说:“我知道,这不才来找表妹么,找别人,谁理呀。”
表妹看贵兰很着急的样子,又说:“我尽量想办法。”其实表妹心里清楚,徐书记的案子,正好是她老公主管。可表妹这个时候不会告诉贵兰,只是对她说:“你放心,能帮的我一定帮,过两天我给回信你。”
过了几天,贵兰再次去找表妹。这一次,她以表姐的身份,为表妹买了一套价值二千多元的春秋裙。
表妹高兴地告诉她,老公答应想办法了。说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表妹心里清楚哩,老公说了,人家徐梅香说不定就没事哩。可说不定没事,也有可能说不定有事啊,她当然对贵兰也就只好如此答复了。
贵兰已经很感谢了,只要表妹答应帮忙,就说明梅香有救了啊。贵兰打算抱住这棵树,解救梅香……
办案人员开门见山问:“徐书记很少在开支单上签字吧?”
果然是这样?!梅香这几天,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了。但她不敢相信,组织上真会拿这件事向她开刀。她即刻明白,那人对自己真下手了,可想而知,自己的工作随时随地都在监督中。好可怕啊!看来自己难逃一劫。这该怎么办?是自己揽下来,还是据实说清?如果自己揽下来,就等于自己要背黑锅,说不定要有牢狱之灾;如果据实交待,就等于自己要遭千人所骂,而且出去以后也不好与人相处。总之她真是左右为难,里外都不是人了。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办案人员态度友好地说:“徐书记,其实有些事已经是真相大白了,那么多人知道的事,你一人不说也没用。”
梅香看着那个办案人员,意识到他们全弄清楚了。想想也是,就是自己不说,其他人也会说出来的,只怕自己想背这个黑锅也不成。于是她说:“你们到我家把我的工作笔记本拿来。”
那笔资金使用的起因是这样的:
梅香到城关镇上任的第一个春节前夕,党委班子会上有人提出,春节慰问的事怎么安排?在座的人人都知道慰问指的是什么。
分管机关的副镇长说:“每年对工业、农业、商贸、公检法司、青妇兵按线分配,由管线的领导列出名单,年底走访慰问。慰问金以前在三万左右,现在什么都在涨,这慰问金也只能涨不能跌。钱倒是没问题,只是每年这慰问金的发票难弄。今年我不负责发票的事了,请徐书记统一考虑。”
梅香知道,年底慰问一事,是春节前的一项重要工作。说白了,全国上下在这一时刻都在办这件事。单位与单位之间、领导与下属之间、亲朋与好友之间,大家互相慰问。梅香以前只是分管一条线的领导,她不知道这些费用是怎么报销的。
她只知道,到处弄假发票不太好,还怕出问题。
梅香最怕慰问这项工作了。送慰问金是一件非常难办,也是一件非常难堪的事。送慰问金的人,包里装着多个数额不等的红包,跑到县委大院一家家去拜访。碰到副职,没红包只能陪笑脸,而碰到正职还要等他身边没人才拿出红包。慌乱中有时还送错,把送给张三的500元当1000送给了李四。送出一个红包要跑好几趟,有的甚至从年前送到年后才能送出。
梅香拿出一份反腐倡廉的有关文件,说:“我看今年这慰问就不搞了,现在县委大院门前竖有禁止送红包的站牌。”
没等她说完,一班子成员接着说:“竖禁止站牌,发反腐文件,哪年没有文件哪年没有竖站牌?哪年不召开反腐工作会议?不是年年照送照收?您说不送也行,到时候,我们评不上先进抱不回奖牌,徐书记你可别怨我们。”
梅香说:“不送评不上,那都送又评谁呢?还是要靠我们的工作有特色有成绩才行。”
另一个班子成员笑着说:“徐书记,话不能这么说,都送是一个水平线,都不送也是一个水平线,怕就怕人家送我们不送,这就不是一个水平线!到时候,吃亏的就是我们了。什么特色成绩,你有你的特色他有他的特色,评谁都是领导一句话……”
梅香翻开笔记本递给办案人员。那五万元的支出明细清清楚楚:市有关部门领导某某某、县有关领导某某某、县直部门领导某某某,姓名、金额一目了然,500元,1000元,2000元不等。这都是春节前后,由班子成员中分管的领导送出的现金,没有正规发票,所以她就在春节慰问等开支事由的白纸条上签了字。
办案人员看了她的笔记,微笑着说:“什么都说得清,只要说清楚就行了。”
这一次为什么这么匆忙的双规梅香,是因为财务清查时,有一笔资金确实与梅香有关。这一发现大大刺激了有关领导。下令赶快行动,否则,怕梅香知道他们清查的真实目的后做手脚,给办案带来难度。
所谓的与梅香确实有关的那一小笔,是下属单位大新渔场的一张3000元白纸条上注有“徐”字。已经查实,千真万确与徐梅香有关。这一发现令审计人员兴奋不已。他们在城北村也看到同样注有“徐”字的单据。那可是十万元进餐费啊!足以让徐梅香吃不消了。这笔开支一是无接待理由二是一次性撕票数额较大。
审计工作人员问起这笔款时,城北村书记神色慌张。审计工作人员断定,这笔钱一定与徐梅香有关,他们迅速向县委有关领导汇报。
领导高兴了,终于掐到梅香的“七寸”了。他迅速作出指示,一定不能打草惊蛇,要迅速立案调查徐梅香。
被双规的村支部书记,一个星期后就交待了这笔钱的去向。那是村里卖土地的时候,送给三个经办人,三个人全是市直有关部门的领导。现在名单已经落实,其中一人姓徐……
县纪委的领导说,市直部门的领导归市纪委管,为了不影响市县两级的关系,只要把钱追回就行了。人家市里的领导听到风声早就主动将钱全部退回城北村。
在徐梅香被双规期间,镇纪检书记给县纪委汇报,说:“徐书记刚调来那年春节,各单位三五百给她送红包,共计8000元,当时徐书记把我和办公室主任找去作了安排。将这8000元送给大新渔场,作为当年承办春节文艺晚会的费用。当时徐书记还笑着说,‘本来是准备要你们一一退还的,可春节晚会的任务没有一个单位愿意承担,只有大新渔场有一套文艺班子,他们提出,只要上面给点费用,他们就承办,否则他们没有经费开支。现在好了,就将这笔钱,当作是各单位的赞助,给大新渔场省事,这比一家一家退给别人还好,免得搞得大家都尴尬。’徐书记深有感触地说,‘现在是送的人不想送,收的人不想收,但送的人还是想着法子送,收的人又不得不收。’那8000元是我亲自送到大新渔场的……”
县纪委的领导笑着说:“听你这么说,我们不仅抓错了人,而且还发现了一个廉政干部……”
镇纪检书记笑着说:“在大公无私是圣人,公而忘私是贤人,先公后私是好人,公私兼顾是凡人,损公肥私是罪人。这五种人中,我认为徐书记至少可称得上是先公后私的好人。”
那一小笔3000元,确实是大新渔场给徐书记拜年所用,烟酒条子不能报帐,几个场干部就在一张白纸条上签了字,上面注了一个“徐”字……
三笔资金全查证核实……
梅香回家面对丈夫不免苦笑长叹。
林诚却笑着说:“我都做好了送牢饭的准备,看样子送不成了?”
梅香没有委屈的感受,反倒暗自庆幸。她有些高兴地对林诚说:“吃这些天地苦,也未免不是好事,他们没有达到主要目的,倒把我越来越清白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了。我心里踏实着哩,从来不怕人公开向我开刀,只怕人背后捅刀子。”
林诚笑着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你没事就好。这段时间,我可真没休息好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梅香哪里知道,前面还有恶流险滩……
为迎接市计划生育工作年终检查,梅香亲自主持召开了全镇迎检动员会。参加人员,有全镇基层单位一把手和计生专干及全体机关干部。会上她强调:计生专干一定要做到“三勤”,一是要嘴勤,对党的方针政策要多宣传,对服务对象要不厌其烦的作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二是要腿勤,计生干部要深入到群众中去调查了解,随时掌握育龄妇女的情况,特别是流动人口的情况,心里要做到有底有数,工作要做到有的放矢;三是要手勤,计划生育台帐很重要,马虎不得,统计报表要与实际情况相符合,要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随时修正报表,不能凭经验办事。最后她强调,全镇上下要全力投入到迎检工作中去,确保本镇计划生育工作的核心指标达标,确保不拖全县的后腿,年底向县委结个好帐。
动员会后,梅香为了鼓舞士气,带着计生办主任到各单位督促检查。她曾是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领导,计划生育工作她有经验,对发现的问题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在一个星期里,她对全镇的计生工作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
一月后,城关镇被定为计划生育工作重点检查单位。
经过两天的检查,查出城关镇计划生育工作存在瞒报的现象,而且是个“多胎”。天哪,城关镇计划生育工作出了大问题!
孩子的父亲就是那个搞建筑的邓老板,与前妻生有两个儿子,这是他与第二个妻子生的第一个,而且是个女孩,这次被查出后,邓老板高兴的对检查组的同志说:“我认罚,我认罚。你们按政策罚多少我交多少。”
这个对象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呢?原来,这个孕妇为了逃避计划生育的检查,一直是东躲几天西藏几天,知道快要生了,前几天晚上才来的,而且是准备在自己家里,请一个退休的老医生接生。为了不让人发现,小孩的尿片子从来没有拿出来晾晒,全在家里用火烤干。这一次被发现,是小孩的哭声引起的。
计划生育工作考评,重在看结果。既是“多胎”生育又没有上报,这在计划生育工作中,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足够将城关镇计划生育工作全盘否定。
这一年,城关镇计划生育工作在年终结账中,被县委挂了“黄牌”。
梅香自认倒霉,她想这也许是天意,这个小孩是上帝派来结束她的政治生涯的。计划生育工作出了问题,主要领导不仅不能提拔使用,而且是要受到一定处份的。梅香心里非常清楚,不是在计划生育工作方面出问题,别人也会找她的其他差错。这又是财务检查,又是计划生育工作出问题,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使她深深地感到,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梅香已经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她倒要看看,那些人到底想把她怎么样?!
年底,常委会上研究人事问题,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朱书记说:“徐梅香因计划生育工作,不适应继续留在城关镇工作,应该换一个地方。”
“换到什么地方去呢?还真没有合适的地方安排。”县委书记皱着眉头说。
其他常委对这事都没有吭声,会场一片无言的沉默。朱英既然提出了这话题,她当然是有她的考虑的。县委书记对她笑着问:“你说说看,现在有哪些合适的地方可以考虑?”
朱英显得若有所思地说:“现在有个地方刚好有个空缺,只是看行不行?”
县委书记点着头要她说说看。朱英说:“张埠镇的书记已经到点了,还有两个月就要正式退休。那里工作量也不大,**志到那里工作应该是蛮合适。”
朱英话音未落,就有人反对,说:“这只怕不行吧?徐梅香的工作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这几年城关镇各项工作都走在全县的前列,再说,人家一个**志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了,派到那里去有点不合适,派谁去都不能派她去。”
另外也有几个人表示这个观点有道理,说根据徐梅香的平时表现,对这次计划生育工作问题,可以通报批评一下。
这时朱英开始激动起来,她满脸通红地看着县委书记,大声说:“通报批评肯定不行!而且徐梅香一定要调动。不然的话,以后计划生育工作谁还来负责?我分管计划生育每天都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出了问题,我对县委也不好交待,现在查出来明显的问题都不处分,以后只怕没有人重视计划生育工作了。”她心里想,财务清查算她逃脱了,这次我不要她吃点苦怪!
朱英这时拿出杀手锏撒起泼来,她才不怕呢,县委书记还求她到省里办事哩!这时会场又一阵沉默。朱英接着说:“调徐梅香到张埠镇工作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有合适的位置,再把她调回城,这还不简单?”她心里想,我把她弄到那个地方了再说。现在,我要你徐梅香看看,谁掌握谁的命运!
朱英只差说出,谁不同意调动徐梅香的工作,下次常委调整分工时,谁就来分管计划生育工作。
在场的人都明白朱英这层意思,也明白书记对她的意见是会很重视的,大家也就不再吭声了。
人们心知肚明,张埠镇是全县最差的一个镇,只有城关镇四分之一大,而且,地方偏远,没有人想到那里去工作,正因为这样,那里的书记连续两届没有换,现在这个书记到了退休的年龄了,不得不派人去接手,为这事县委书记正犯愁哩。但老实说,书记心里从来没想到要派徐梅香去那里。听朱英这么一提示,书记也正好就汤下面,管他呢,先派去再说。书记心里确实感谢朱英给他解决了这一难题。
书记拍板,说:“暂时将徐梅香调那里工作一段时间,等有机会再说……”
梅香再一次的离开丈夫和女儿,踏上了去张埠镇的路程。这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又要抛夫弃子,去过单身生活了。
梅香为计划生育工作问题被调离原岗位,但城关镇的计划生育工作只是在本县作了“内部处理”并没有上报到市,临江县计划生育工作仍然排在全市的先进行列,分管计划生育工作的副书记朱英,当年受到了市委的表彰,并将代表临江县计划生育管理先进单位,到省里领奖。
在朱英到省里领奖的前一天,那个生“多胎”的邓老板请朱英大吃一顿。这个建筑老板也就是承包县供销社宿舍楼的那一位。他端着一杯茅台酒敬朱英,弯着腰点着头,说:“感谢朱书记的关照,虽然罚了几个小钱,可我的女儿从此从地下转为地上了,而且户口也解决了,真是要好好谢谢你。”
朱英端起酒杯一饮而进,说:“我们是老朋友了,不用客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请我给宝贝女儿上户口,我反复想了想,只有利用计划生育检查时发现问题,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发话为你女儿上户口,这样我既跟你解决了问题,也做了计划生育工作,对我来说,这真是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小意思,你不用放在心上。今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没关系的。”
建筑老板连连点头说:“是是是,朱书记办事真是周全。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朱英随手带着的小包里……”
153两个女人谈私秘
贵兰围着一条长长的羊毛围巾,在候车室里等车。她望了望窗外,阵阵北风伴随着鹅毛大雪从天而降,满眼一片银色。尽管是冰天雪地,可她还是迫不及待要到乡下去找徐梅香。
梅香正在开会,有人进来告诉她,说有一个叫贵兰的找她。梅香说:“知道了,你领她到办公室坐会儿,马上散会了。”
梅香散会去见贵兰,不解地问:“这么冷地天,又下这么大的雪,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明天就是星期五了,不会在城里等到我?”
贵兰笑着说:“想你呗,来体验一下你的单身生活。”
梅香知道,贵兰来这儿的理由一定不是这么简单,她看了看手表笑着说:“好吧,我们先去吃饭。”
厨房的师傅看到徐书记来了客人,赶忙给加了一道菜。厨师点燃火锅,端来一钵腊肉烘大白菜,笑着说:“我们这儿条件差,不成样的菜你们随便吃点。”
梅香笑着说:“这道菜好,小时候吃腊肉煮白菜就是最好的菜了。再说,这白菜是我们从田里刚刚砍来的,新鲜,你到城里还吃不到哩。”
厨师看了看贵兰,呵呵笑着走了。
贵兰对梅香说:“是的是的,新鲜新鲜。”可她心里却说,再好吃的菜,在这鬼地方也吃不出味来呀。她冷得用两手一个劲搓着自己的脸。
在寒冷中她们吃完了那一钵腊肉煮白菜。
乡下的夜晚静得出奇。晚上九点钟就听不到一点喧闹,看不到一丝灯光了。两个女人捂着被子。梅香用脚蹬了蹬贵兰,说:“又有什么事?快说。”
贵兰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眼睛打量着整个房间。
梅香住的是一单间,在一栋平房的最头上。房间里一张中人床,一张办公桌代替书桌,一根铁丝既当挂衣柜又当凉衣绳,一头晾有没干的衣服和两条毛巾,另一头挂着暂时不穿的衣服。一口皮箱静静地躺在一张旧桌子上,天花板上有漏雨的痕迹。看到这些,贵兰想,这是个什么地方啊?条件也太差了吧!特别是夜晚,上厕所更不方便,还要出门走两百多米,晴天还勉强可以,像今天下这大雪,晚上想上厕所就实在太不方便了。
贵兰笑着说:“你什么地方不好去,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县委书记也真**扯淡,把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派到这里来,真**狠心。我怀疑,他是不是想得到你,你像个傻子不知道,没作回应?要不你在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贵兰噼里叭啦地问。
贵兰这一问,梅香鼻子酸酸的,两眼禁不住充满了泪水,真想把自己的苦衷向老同学一吐为快。的确,她得罪的人,官是越当越大,对自己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这一次计划生育工作出问题,明知是别人给自己找茬子,可她是有口难辩,她深深地感觉到,朱英就是丁副省长派来专门对付自己的,但这只能哑吧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对谁说去呢?谁会相信?当然她也不会去对任何人说。
梅香知道,在政治前途上,自己是不会有所谓的进步了,这对她来说倒无所谓,可是,她没想到,别人会故意找她的茬。她认为,男人都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他那么大的领导就因清水湾那一次,还会记恨自己一辈子?老实说,她曾希望时间一长,那个人把她彻底忘记,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她以为,自己不想进步就一切都不不重要了,没想到,这还由不得她,现在她真有点战战兢兢了,她知道只要自己有一丁点差错,别人就会大做文章,恨不得致她于死地。
贵兰看出梅香克制自己默不作声,便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贵兰这一问,梅香再也忍不住了。她开始是断断续续的讲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后来,在贵兰的寻问下,她将自己与丁副省长的交往,从头到尾毫不保留地和盘托出。不和盘托出她怎么说得清楚?即使这样,她还怕贵兰不相信自己,于是说:“我讲的全是实情,表面上,人们看我过得风风光光,实际上,我这心里不知道有多苦,苦得连说的地方也没有。”
一向坚强的贵兰,听了梅香的述说,两眼充满泪水,惊愕地望着她,说:“我就纳闷哩,这些年一直喊要重视女干部,你怎么就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呢,老在原地踏步。”
梅香摇着头说:“这原地踏步都好不简单啊,那次被双规,我真以为我会做个冤死鬼。没想到,还没黑暗到这一步。那次也得亏你周旋。”
贵兰说:“我算看透了,共产党反腐败,越反越腐。惩治腐败的人比腐败之人更腐败。这么下去怎么得了?我跟我那位说了,我们老婆孩子不要你养活。你做你的本分事拿你的本分钱做你的本分官。等着看那些腐败人的下场。”
梅香说:“你这话说得我心里去了。我们党的政策确实好,就是地方上的一些小头目带坏了风气。再就是一些制度要进一步完善。”
贵兰说:“我真替你惋惜,你其实就是个办大事的人,可一直不得志。你呀,就吃亏在你的外貌上。人家只是说,女人因漂亮而得福,你却完全相反。”
梅香苦笑着说:“真的,我被这外貌害苦了,谁都不把你当人看,走到哪都是个花瓶。”
贵兰说:“想想你也确实不是当干部的料,有几个行政上的女人像你一老一实?我那位还在问起你,说你是全市唯一下派的女干部,和你一起提干的女干部,一个个早都提为副处级干部了,有的还提为正厅级,你比她们条件都要好,怎么就提不上来呢?原来是这样!”
梅香说:“我有什么办法?你不想惹人,人家要惹你。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只有自己忍受。你说,假如我把刚才对你说的话说给别人听,别人能相信?搞不好,还倒说出些花边新闻。我敢肯定,说我有意**丁副省长的人一定会不少。你我是同班同学又是老朋友,你相信我,别人会全信?他那么大的领导,好多人想傍还傍不上哩。”
贵兰叹了一口长气,说:“那是肯定,说好说歹的人都会有。现在,社会上流行包大学生,人家怎么说?三千元包一年,便宜!私下还有协议,毕业就各分东西,谁也不欠谁的。在这种环境下,你一个乡镇党委书记从副省长怀抱跑出来,有些人当然不信。哎,也只有我相信,你就有这么傻!”
梅香第一次听说有包大学生签协议的事,睁大眼睛看着她,说:“你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整个都乱套了。做家长的也不怕带坏自己的下一代,这么下去,怎么得了,人都成畜牲了,社会风气越来越坏了。”
梅香摇着头说:“你要不到这里来过一夜,只怕到死,我也不会对你说起这事。现在朱英和丁副省长他们来往密切,听别人讲,县委书记找丁副省长,都是请朱英出面。你也知道,朱英对我一直耿耿于怀,我真有点害怕他们制造事端。我对你说,我现在真地害怕了。”
贵兰哭丧着脸说:“我想,把你弄到这边疆来,肯定与她有关。”
“就是她,我又能怎么样呢?上哪儿去说,向谁去说?要有人知道我得罪过丁副省长,只怕别人躲我像躲瘟神一样。就是你,如果在行政上工作,我也不会对你说起这事。说了,怕你以后躲着我了。”
贵兰愤愤地说:“告他,妈的,把真相抖出来,他们凭什么这样糟蹋人,这世界就只有他?”
梅香连连摇头说:“没用没用,遇到这样的事,就只有自认倒霉,干受起,越描越黑,那后果太可怕了,弄不好,我会被人们的唾沫淹死的。”
贵兰说:“哪怎么办?就这么忍下去?”
梅香叹着气接着说:“其实,在发现丁副省长有那苗头之前,我内心里最巴望的是,他能把我当亲戚看,如果通过王老师这种关系,丁副省长能把我当着一个人才来欣赏,来使用,那是最好不过了。要真能那样,像我与他们这种关系,他是最好帮忙的,可以说,他把我放在什么地方和什么重要的位子都不为过。”
“这还用说,你要有他的帮助,现在至少是副厅级了。”
梅香接着说:“唉,就像你说的一样,只要遇到伯乐,我便是一匹千里马。老实说,我对自己很有信心,真觉得自己还能办事。可是,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真正关心我的领导,这当然与我自己有关,总是害怕跟领导接触,生怕被人说闲话,自以为这是在维护领导的形象哩。我猜得出,就是我这样注意,还会有人说我作风上有问题,你信不信?”
贵兰将身子往前趋了趋,用手在被子上一边拍打,一边说:“我早就跟你说过,像你这样的女人,就是在菜市场卖菜,也会有人说你和隔壁摊位上的男人有问题。你呀,太看重人们的议论了,现在谁还像你看重这些?真是!你这长相是你爹妈给的,不说男人,就是女人看到也会多看几眼。江红那天不是说,你从五岔河调到县城,她街上的表妹大哭一场。不为别的,就为看不到你了,一个女孩伤心得大哭一场,你去**过她?我说你呀!不要拿自己的优势当劣势了,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女人!”
梅香看着贵兰,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她长叹一声,说:“这也许就是命,要不,王老师为什么刚好是我哥的初恋?而我又因我哥认识王老师。王老师给我帮忙,全看我哥的面子,否则,我是不可能有机会与丁副省长接触的。”
贵兰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千丝万缕,你不遇到张三,就会遇到李四。你这种性格,注定你在这方面要吃亏。”
梅香对贵兰的话有些不赞同,心里想,我性格怎么了?我只想诚诚恳恳做人,踏踏实实做事,遇到这些事,只能说自己运气不好。她有些冤枉地说:“说真的,除了林诚回来工作安排找过王老师,我们也从来没找他们帮过任何忙。后来,他们就调走了。再说,我的工作也不需要别人帮忙。你看,要不是他们从中搅和,就凭我自己,上次也进了常委。”
贵兰打断她的话,说:“这我相信,凭能力,你可以当个县长,凭歪门邪道,你更可当县委书记。问题是,你‘一本正经,能力也就没有了’这你还不懂?”
“你说的也是,我当这么多年的党委书记,每年,找县委书记回报都少得很,从不与他们单独汇报。连书记身边的秘书都说,不开会,看不到徐书记的人。”
“你看,那个像你这样当官?我们那位说,一些乡镇党委书记、局长们,跟书记一天一汇报,恨不得跟在书记屁?股后面,一天不见都觉得失落。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过来的。”
“我不去汇报,除了自己是女性原因外,我真觉得没必要天天往书记办公室跑。正常的工作,都是会上接受任务,会上汇报落实情况。”
“算了,你越说越马列了。人家不是像你这么当官的,在官场要周旋,要学会周旋,我的老同学!”
“我觉得,我不会周旋,我死做也行啊,当领导的也要有几个干事的人吧。现在想来,像我这样的人,确实吃不开了。在当时参加工作的时候,还有点吃香。呵呵,我以前还真想当大官。从小,我就认为当官是最有出息的人,觉得当官了就可以主持公道,可以办自己想办的事,办成了大事好事,就可以留美名。我在城关镇工作的时候,就想当个建设局局长,我认为我们这座历史文化名城大有文章可做,这二十年,我们这座城市根本没什么改变,它既不具现代气息也没半点古色古香。对这座城市,我脑海里有一幅美丽的图画,如果我当建设局长这幅图画就真有可能实现……”
贵兰连连摇着头,说:“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呢?你这么辛苦的做,还不如人家轻轻地一拍。你怎么还和学生时代一样天真?现在是什么年代,你以为现在的干部还是以前的干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现在的干部都在忙什么,干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清楚?!”
虽然贵兰老是与她的观念相冲突,但梅香此时心情好了许多,完全没有要哭的感觉。她接着说:“坦率地告诉你,我曾也想到过为了自己的目标,放弃自己所谓的贞洁观,像有些女人一样随波逐流,去逢场作戏,就像《厚黑学》里说的一样,用不正当的手段去谋取正当的位子,然后再来用自己的权力,正当的为大多数人服务。可是在实际生活中,我自己又说服不了自己,真的,要我在另外一个男人的面前脱衣服,还真脱不下来哩,今生,我要与另一个男人有关系,除非他**我。即使是我自己欣赏的男人,也只能是以这种方式才有可能和他有关系……”
两个女人哈哈哈笑得在**乱拍被子……
贵兰用脚蹬了蹬梅香,说:“你不要又哭又笑地搞成了神经病,什么都是别人的,惟有身体是自己的。你现在的状态叫我有点担心。”
梅香抬起头望着贵兰,笑着说:“你担心什么?你怕我真的成神经病?你放心吧,最艰难的时候我都熬过来了,那个时候,我自己也担心自己快要成祥林嫂,吃饭、走路、上厕所满脑子都是“清水湾”那一幕,后悔死了,千不该万不该去‘清水湾’,随便扯一个什么理由都比去了又跑掉强。悔也悔不转来了。现在我还怕什么,等几年就可退休了,我们县里规定女性四十七就可改非休息了。”
“这么说,你不是没几年就可以休息了?”贵兰睁大眼睛大声地问。
“是啊,退了我只要生活有保障就足够了,白露上学和结婚的费用有你跟我赚的那60万我已高枕无忧。也就可以看看书,写写我想写的东西,那也是一种很悠闲自得的生活。”
贵兰摇着头摆着手说:“什么是我给你赚的,当初是你在帮我哩。”
梅香说:“可最后还是你帮了我,现在看来,要不是有那笔钱,凭这工资还确实不敢乱花一分钱哩。”
“好,好,好,不说那些事了。这大雪天,我来找你是有重要事商量的。”贵兰清了清嗓子,说:“我想回老家五岔河办面条厂,一切我都考察好了,上一条生产线需要投资200万,原料可以用农业定单的方式在本镇就地取材,技术工我也有几位过去的老同事,现在都在家无事干,技术都不错。现在关键是要选厂址。我想这个星期天你跟我一起回老家去看一看。”
“我当然可以陪你去,只是办企业市场是个大问题你考察过没有?”
贵兰兴奋地说:“我就是先有了销路才想到办厂的,要不我这么急来找你?人家买方是美国佬,他承诺出机械设备,而且我可以用他的机械生产出面条然后用货款再来付他的机械款,这就是说:设备我不需要先付款,我只需要一点流动资金。你说,这不是天上掉馅饼是什么?”
“哦,是这样。”梅香认真地听着。
贵兰滔滔不绝地说:“但是,如果签合同后,人家是要严格按合同办事,那是要保质保量按时交货的哟。美方要求明年五月份有货供应。我什么都不担心,只是又要组织劳力,又要与农民签种植合同,还要进行厂房施工和机械安装,更麻烦的是,地方上的一些办证等手续。我差的是帮手,缺乏人才呀,人到用时方知少。你给我想想,你身边有没有这样合适的人选?”
梅香说:“你这突然说起,好像没有这样合适的人哩。”
贵兰说:“要知道,预测效益年收入两百万啊,你说叫我急不急?人家美国佬是一天一个电话催我,问什么时候可以签正式合同,我表哥在美国佬面前快扛不住了,下个星期天以前我再不正面回答别人,人家就要另选合作伙伴了。”
“咦——”?梅香想了想说:“你不是说李军下海了么,看看他现在在干什么,他跟你跑一些地方上的手续和管管基建应该最合适不过了。”
贵兰惊讶地说:“对呀,我为什么没想到他呢?”
梅香又问:“他现在的家庭情况怎么样?”
贵兰摆摆手说:“早都又离了,那个女人又跟一个香港老板跑了。你还真提醒了我,他如果肯来跟我帮忙,当然是件大好事,他的工作能力是我们都知道的。就怕我那位不同意。”
“嗬,还怕你夫君不同意?那就请个**学吧。”梅香笑着说。
“我早想过了,**学中没有闲着的。你快给我想想,你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比较合适的?”
梅香说:“有一个人倒是蛮能干,不知道现在她的情况怎么样。”
“谁,我认不认识?”
“你肯定听说过,杨桃,她后来到‘连心家园’去了。这样吧,明天晚上我们到‘连心家园’去找她。我还有一个想法,你把李军和杨桃都请去,说不定还会成全一段美好姻缘哩。在我看来他们两个是蛮般配的。说真的,我为李军感到惋惜,男同学当中他是最有才华的,一手钢笔字象字帖,文章也写得好,口才也好。”
贵兰说:“哎,男人为什么在关键的时刻把握不住自己?”
梅香说:“我认为女人天生要比男人理智。说真的,到现在我也不后悔在最关键的时候从‘清水湾’跑出来。要是男的,哼!只怕早就晕头转向了。如果不跑出来,我相信自己的内心比现在还要痛苦。而且,说不定我会在工作中出大事。当初,丁说给我们拨100万,我就想到过要用5万去感谢相关人员,你想,这5万要是送出去了,这不成了贿赂,严格追查就是行贿,还真不知后果怎样呢?所以啊,我觉得人还是本份一点好。”……
贵兰有些着急地说“下星期,我要给美国佬回话的。”
梅香看了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再看看贵兰着急的样子,就脱口说了句:“那我就提前离岗去帮你,赶快睡吧。”
听了这话,贵兰可来了精神,本来是半躺着的,她一下子坐了起来说:“这是你自己说的,我想说又怕你说我自私,其实像你这么干有什么干头,一月才千把块钱,给我喝水都不够用,还一天到晚受别人的气,共产党这么使用你,简直是浪费人才。”
“你可不能这么说,中国多的就是人,不用你,可以用别人,而且用你还是用他,领导也不会去做过细的比较。这就和你找对象一样,你找的不一定是最合适你的,但,谁是最合适的呢?这就不好回答了啊。”
贵兰说:“可是我就知道,与你搭档做生意是最佳的选择。”
梅香说:“算了吧,没在一起干过你怎么知道。睡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哩。”
贵兰在张埠等了一天。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和梅香一起回到了县城。
她们没有回到梅香的家,直奔“连心家园”找杨桃。
“连心家园”是一个松散性组织,这里只留有少数几个常住人员负责这儿的日常工作。“连心家园”的成员可以来去自由,只要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一旦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助,“连心家园”就会伸出援助之手。杨桃因丈夫女儿都没有了,她就常住在这儿,是这儿的工作人员之一。
她们很快找到了杨桃。杨桃高兴地告诉梅香,她们有二十多人下周准备到昆明去旅游。看得出杨桃在“连心家园”生活得很好,身体已经完全恢复。心情也好多了。
梅香把贵兰介绍给杨桃后,说出了她们的来意。杨桃想了想说:“就怕自己不能胜任。”梅香看出,杨桃愿意回五岔河跟着贵兰干。
三个女人商量好,明天一早回五岔河选厂址。
154找到真正的爱情
杨桃进门,一股难闻地味道扑面而来。
婆婆披头散发从后面窜了出来,看到杨桃,哈哈一个劲傻笑。她围着杨桃慢慢地转了一圈,弯着腰向上看着她,胆怯地问:“你看到大火没,好大好大,吓死人咧。”说着就双手捂着脸,真的吓得往后面跑了。
“大火”二字使杨桃心里发疼,也使她恨上心头!丈夫、女儿的死就是这个疯婆子一手造成的。想起她逼着自己离婚,恶狠狠地打女儿的样子,她恨不得揪住婆婆,狠狠地抽婆婆几个耳光。她连忙赶到后面,抬起脚使劲地向婆婆踢去。
婆婆抱着头,一双乞求地眼睛看着她,哭着喊:“大火大火,好怕好怕。”
猛然一阵心酸,眼泪涌了出来。杨桃抬起的脚无力地放下,她一膝跪在婆婆面前,抱头痛哭。这苦命的婆婆和自己一样,失去了儿子、孙子……
杨桃提起水桶到河里提来两桶水,点燃灶烧开水。又去把婆婆扶到椅子上。
梅香与贵兰过来,看到杨桃正在给婆婆洗脸洗手梳头。
梅香说:“回来也好,张嫂以后也有人照应。”
杨桃说:“是啊,想想她也是怪可怜的。我回来她就可以吃口热饭喝口热茶了。”她叹气一声说:“婆婆以前就因为家境好看不起我,她要晓得会是这个下场,她也不会那么横蛮不讲理了。唉,现在你们看,这么大的房子空****。”说着不禁落下泪来。
梅香说:“过去了的事,你也别老想了。这人啊,真是要随遇而安,她不是硬要抱孙子,就不会逼着你们闹离婚,更不会有后来的事。”
她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开始收拾屋子。
贵兰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连连说:“这房子好大好大……”
听贵兰这么说,杨桃脱口而出:“反正这个家里没人住,就把面条厂办公室设在这里吧。我也好看着她。”
贵兰喜出望外,她正想着,要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就好了,正在为此事犯愁哩。她看这座房子占地面积很大,房子也宽敞,后院完全可以再建一栋厂房。她对杨桃说:“如果你同意,面条厂也可设在这里。租也行,买也行。”
杨桃说:“万事开头难,你暂时就租用吧,反正自己也不等钱用。”
贵兰高兴得大声说:“太好了,最大的问题解决了……”
几天后,李军来到了面条厂。贵兰已经有了李军和杨桃两个得力干将。面条厂的地址就定在杨桃的家里。他们三人进行了明确分工,李军负责跑手续和基建,杨桃负责财务和内部管理,贵兰全面指挥。
兰花又回来拖货了。她与梅香约好,明天梅香要搭拖货的便车回城。
徐望生下课后匆匆忙忙往家里赶。他知道今天妻子与妹妹都回来了,特地回家陪他们吃饭。
徐望生在儿子大宝考取大学后,喜事连台。单位积极给他平了反,又回到学校重新当上毕业班的老师,还领了一大笔补助金。他回学校就像他当年被开除工作一样,由不得他自己。一纸通知就回学校上班了。两年后被提拔为副校长,分管教学。他现在正写着《与孩子相处的心得》一书,在临江市教育刊物连载,现在成了大忙人,知名人士。住在学校很少回家吃饭。
梅香的母亲现在倒是轻松多了。小宝考上了他理想的清华大学,兰花进货卖货两头跑,多半时间住在县城,父亲与雇请的两个收货员每天到乡下去收货。母亲只是在家里收些零星货。
梅香帮母亲抬着鸡蛋笑嘻嘻地说:“妈,帮我个忙好吗?”
母亲瞥了她一眼,说:“有话直说,没什么好不好的。”
“我想让贵兰他们和你一起吃饭。”
没等梅香说完,母亲就答应了。说:“只要你们用得着,怎么都行。”
梅香的母亲,就这样当上了贵兰他们的炊事员。
贵兰看着梅香,感动地想流泪。这样的朋友到哪儿去找啊?!她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给她解决关健的问题……
有了李军和杨桃这两个帮手,贵兰觉得精神百倍,而且思维也特别地敏锐。她想,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签小麦种植合同。前些年由于小麦不值钱,收割的小麦只能喂猪,老百姓一般不种。根据生产需要,她制定出种植计划,与老百姓签订种植合同,做好明年的播种准备。还有一件事,贵兰感到很难办,很难办……
梅香晚上骑上自行车像当年在乡镇抓计划生育工作一样,一个对象一个对象的去拜访,一个村一个村的去走访,一户一户的去寻问,她把见到的可以工作的人一一作了记载,星期天她把这些名单都交给贵兰,告诉她,在厂房竣工之前,将这些人组织起来培训。
贵兰抱着梅香使劲地拍打,说:“你是我的福音,你是我的高参。这段时间,我就为工人发愁。本镇的青年男女大多外出打工去了,留在家里的全都是老人和小孩。这下又解决了大问题。”
梅香笑着说:“我还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哩,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只是,你别太得意,我这不全是为你,我这也是在工作,这叫——把农村富余劳动力向城市转移。”
李军骑一辆自行车风尘仆仆回来,看到梅香笑着说:“高参回来啦。”
“是啊,只想早日看到你们出面条啊。”
“快了,你没看到我们没日没夜地在加班?”
的确,李军现在一刻不停地在外奔走,沙石、砖头、水泥所有基建材料的采购全是他一人忙活;杨桃在家收货验货照看场子。贵兰忙着签合同、办证、筹款……
第二年三月初,厂房竣工了。四月上旬安装机械,预计五月正式生产,可以按合同交货。
美方派了两名技术员,贵兰的表哥也随同回来了,四月中下旬,机械全部调试完毕,四月底就开始正式运转。
第一年的小麦全部从外地购进。好在梅香曾在几个乡镇工作过,在原料不够的关键时候,由她介绍,买到了几十吨麦子,及时地补充了原料的不足。
第一批面条顺利通过了质检。贵兰本来是老粮食,她曾经在面条车间工作过两年,生产面条的一些工序她都熟悉,以前的老同事成了她的得力技术员。美方对面条的质量非常满意,并增加了一倍的订单。下半年又新上了一条生产线。年终盘存,当年税后利润达260万元。付美方的机械款后,当年纯赚20万元。
白露考上了武汉大学法律系。贵兰送来一万元贺礼。梅香说什么也不肯收。贵兰却说:“我一年赚了20万,抵你20年,你就不推了。我可没要你利用职权为我办事,也不要怕我告你,这是送给我干女儿的。”她这样坚持,梅香再也不好推辞了,心想,等你家有事我再送过去也一样。
女儿上大学后,梅香和林诚的双休日基本上在面条厂度过。林诚自嘲地说他们和美国人一样,下乡度假来了。母亲每在这个时候都要煎一碗林诚最喜欢吃的鲫鱼。
梅香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问:“妈,煎鱼的酱是怎么做的,别人都说好吃,这技术您可要教会我。每年有好几个朋友找我要,他们说今年要我给他们准备一坛,还说最好是两坛。我怕您忙不过来,就答应他们一坛。”
母亲说:“看你说的,人家想要说明别人瞧得起,喜欢吃,一人两坛就一人两坛吧,今年我多做些就是了,再说,多做几坛并不麻烦,只是多霉点豌豆瓣子就是了。”
“好啊,只要你说不麻烦就行。”
吃饭的时候,梅香说:“我把妈做的酱取个名字,就叫——妈妈酱。我的朋友每次找我要的时候都是说,把妈妈的酱给一坛给我们。现在找我要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说到这里,梅香似乎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真的,我们可不可以再办一个酱厂呢?豌豆我们这个地方多的是,只要招几个工人,妈妈负责技术指导,你们说行不行?”
林诚笑着说:“你是不是管人管习惯了,想办个酱厂多找几个人管管?”
梅香说:“你这样说就太冤枉我了,我这不是为了你么?你是最喜欢吃的呀。白露还说要我学会,怕她奶奶的技术失传。我这也是,落实你女儿的指示,不让徐家制酱技术失传嘛。”说得满桌人都笑了起来。
笑过后,贵兰倒很认真地说:“梅香说的这事确实可以考虑一下。我看投入又不大,可以先小规模的试一试,如果好销我们就再扩大。”
母亲说:“别的我帮不上忙,做酱我还做得上几年,只是要卖得出去才行。”
林诚说:“别的我帮不上忙,我可以给几个超市老板打个招呼,让产品先入超市试试,如果酱确实好,人家超市老板会主动进你们的货。我赞成贵兰的意见,先小规模的试试。”
梅香没想到,她的提议会得到全体人员的支持。
贵兰表示非常赞同,并说第一年可以拿出10——20万资金来办这件事。
面条厂已经步入正常的运行轨道。贵兰腾出了大量的时间来筹备办酱厂的事。她登记了30名四十五——六十岁的工人,大都是女性。
年近六十的老人们欢天喜地到酱厂来上班,她们没想到自己现在这把年纪了还可以上班,不说可以赚钱,就是这么多老人能在一起做事,一起拉拉家常,做一些自己年年都做过的事,就够他们高兴了。老人们的积极性空前高涨,不到一月的时间,就作好了当年投产的一切准备。
贵兰将妈妈酱申请了国家专利,并定做了专门的包装。她给每个超市都送了散装的酱,拜托售货员给想买酱的顾客免费尝一尝。
兰花在批发门市部也打出广告:地道的妈妈酱。在她这儿买鸡蛋的好多是开餐馆的老板,这些老板发现妈妈酱的确味道好。一下子,妈妈酱在菜场卖开了。
第一年,妈妈酱脱销了。当年纯利就达三十多万加之面条厂又新上了一条生产线,纯利一下子突破了二百万。
面条厂和妈妈酱厂经营得红红火火,大大激发了附近农民种小麦和种豌豆的热情。农民主动到厂里来签订种植合同,农闲到厂里上班,农忙回家种地,以前外出打工的农民现在不出去了。他们在家种自己的地、上自己的班、照顾自己的妻儿老小。
贵兰笑呵呵地对杨桃说:“今年春节我们可要好好地庆祝一下,组织一台高水平的文艺晚会,鼓舞士气。你看怎么样?”
杨桃高兴地说:“当然可以,今年厂里效益这么好,是要好好庆祝一下。”
二00二年正月初八,跑城里的五辆班车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去城里走亲戚的老人和小孩子。
而此时面条厂里的春节文艺节目正唱着《好日子》,台上台下一片欢腾……
正月十五的傍晚,李军穿着一件黑呢子短大衣,在面条厂的大门口走来走去,不时朝厂里张望,他抖抖肩搓搓手,看得出在这结冰的日子,无论他心里怎么温暧他还是显得有些冷清。不一会,杨桃穿了件红呢子长大衣笑嘻嘻地跑出来。李军连忙上前拉着杨桃的手,说:“快走吧。那里肯定挤满了人。”
天气虽然寒冷,可这两个人心里是热烘烘的。他们手牵着手到街上去看花灯。正月十五闹花灯,这是春节最热闹的日子。这一天,青年男女结伴而行,爷爷奶奶带着孙子而行,总之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吃过晚饭全都上街看花灯。
虽然是夜晚,灯展那边灯火通明,照得四周亮晃晃的。那些大大小小,做工精巧的灯,只有在夜晚才看得出她的韵味来。
小孩们成群结队的在灯行里穿行,他们把这灯展区当成了捉迷藏的最佳场所,他们也在观音菩萨、八仙过海、哪吒闹海、莲花、轮船、飞龙等花灯中寻找自己的梦想,灯市中属他们玩得最开心、最惬意;大人玩味的是灯中的谜语,看哪个谜语最巧妙、最深奥、最有趣味性。灯展区往往在难懂难猜的谜语前聚集的人最多。
一群人在那里看了半天,想了半天,讨论了半天,还是不能猜到谜底,于是就大声地说:“怪,太怪了,猜不出。”他们想以此引来更多的人,想看看究竟有没有人猜得出,其结果是在此驻足的人越来越多……
李军牵着杨桃慢慢穿行在各种灯谜中,杨桃时不时指着谜语考李军,李军乐滋滋地回答着。有时也答不上来。当杨桃高兴地说考住了,猜不到了。他却一转身说:“别高兴,本人想到了。”弄得杨桃不服气,非得找个谜底难住他。
本来他们专找人少的地方去,可这些地方的谜语都难不到李军,杨桃就把他拉到人多的地方。只见谜语上写到:后宫佳丽三千(打《三国》人名一)。李军呵呵一笑说:满宠。在场的一人笑着向李军走来,要他猜猜旁边一个。始皇点灯(打《水浒》人名一)。李军对那人说:“你真不知道?”那人点头说:“我还看过《水浒》就是猜不出。”李军笑着说:“应该是‘秦明’。”那人又拉着李军去猜另一个谜语:交响曲(打《水浒》人名一)。李军挽着杨桃停在谜语前,杨桃本是一心想找谜语难住他的,可这时,她却急得紧紧盯着他,希望他马上答出来。片刻后李军说:“乐和乐和。”杨桃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来,满脸得意地挽着他朝前走去。
他们后面跟着一群人,都想看这个猜谜高手能否遇到难题……
李军和杨桃结婚了!
贵兰替他们买好了去昆明的飞机票,让他们到昆明旅游一趟。
当年,梅香和贵兰到“连心家园”找到杨桃,杨桃放弃了去昆明的旅游,第二天就和贵兰她们一道回到了五岔河,到现在,杨桃寸步没离面条厂。这一次贵兰一定要弥补这一遗憾,要他们去昆明玩一趟,即使面条厂停业,贵兰也要了这心愿。
李军带着心爱的妻子,装着满满的爱情,高高兴兴地踏上了去昆明的路程。
面条厂的职工为这对新人祝福,在人们的眼中,这对夫妻是真正的男才女貌。
恶梦醒来是早晨,李军是个做过恶梦的人,他会加倍珍惜这段美好婚姻。
是啊,聪明的人吸取自己的经验教训;明智的人会吸取别人的经验教训。
李军杨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七月中旬,梅香带着回家休暑假的白露,与贵兰一起去看妈妈酱厂的新地址。这里是以前的一所村办小学,已废弃多年了。院内长满了荒草,在一堆废墟上,梅香发现草丛中有一株与众不同的蓖麻。上次来看到这株蓖麻时,她与遍地野草一般高矮,没过几天,她却像一棵小树一样挺立在那片绿色的中央。扇形的叶子,从蓖麻杆上匀称地伸出,微风吹来一摇一摆,酷似在给观赏它的人打扇。风雨欲来时她显得毫无畏惧,昂首挺胸,十分傲气。
这棵蓖麻能扬眉吐气,当然是与打井有关,因为那一堆废墟是打井时挖出来的泥土。梅香从内心为这棵蓖麻庆幸,因为打井给了它重见天日的机会,它可以成熟结果,抓住时机释放出自己的全部光和热,胜利的完成自己草木一秋的历史使命。
梅香对女儿说:“如果不是打井的需要,这棵蓖麻也许永远不会有一展风姿的机会,永远也只能被坚硬的水泥板压在地底。但是,如果这棵蓖麻籽本身不具有生命力,即使人们把它作为蓖麻王来栽培,它也不会抽芽吐绿。”
女儿朝她瞥了一眼笑着说:“妈,你真会抓时机说教哟。你干脆改行,当老师,当教育家去。”
梅香也笑着问:“好,就算我现在是老师,我问你,你认为这蓖麻的生长是应该感谢这次的打井呢,还是更应该赞美蓖麻籽本身的生命力?”
白露歪着头想了想,说:“应该是两者同等重要而又互不可缺!”
梅香满脸笑容地连连点头。女儿的回答令她十分满意,她为女儿有如此的理解感到欣慰。她深深地感到心爱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嗯,说得对!她高兴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说:“蓖麻籽可榨油,还是一种极珍贵的工业用油。它可以用来作为制造肥皂、油漆和人造橡胶等的配料,又可作缓泻剂治疗便秘,还可以用于飞机和火车上,它的作用好多好广。”
白露看着她说:“妈,你又没学过这,怎么知道这些?”
梅香笑呵呵地说:“呵,你小看妈妈,我记性可好哩,曾经看到过这方面的介绍。”
白露呵呵笑着说:“自己夸自己记性好,真是。”说着就跑到一边扯草玩去了。
梅香还站在那里欣赏那株蓖麻,不知怎么,这一株并不起眼的蓖麻让梅香心里酸酸的,看着它孤孤单单离群掉伴生长在这废墟上,眼里还为它涌出了泪花。蓖麻的用途越大,她越为之惋惜。梅香知道,它生长在这里,没有人会发现它,它既不可能作肥皂、油漆的配料,更不可能为飞机、火车作贡献。它力单势薄,完全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这时,她突然对“个体”与“集体”,“点滴”与“大海”;“一根绳”与“一股绳”的关系又增添了一层新的理解。
这株极不起眼的蓖麻使梅香陷入深深的沉思……
亲们:今天还有结局下,记得再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