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传奇被编成诗歌流传百世已久,孩童必定能吟唱一两句,可见开国皇帝的壮举有多入人心了。

大雨滂沱,几处人力开凿的大石洞内,隐隐燃着火光。

夜无冥等人,为了避雨探路,便暂留在这里了。

“那些故事入人心是没错啊,可少有人知的是,这泠石山脉还葬了一个皇帝呢。”语气不好地结束交谈,烈云抹了一把脸,颇为烦躁地看了一眼外头。

夜已经降临,周围漆黑一片,有雨声淅淅沥沥,夹带着树叶沙沙、人声娑娑。

“大雨下下下,从我们进入江南地带就没有停过,害得我们行路都不方便,真是烦死了!”烈云怒骂,一屁股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烈云你太吵了。”烈天拨弄着火柴堆,皱眉看他。

“我这不着急嘛!一个半时辰了,咱们派出去探路的三波人马都没有回来,生死不知的......”

烈天的眉宇也沉重着:“也许是哪里有山石塌方,或者山林路上泥水湿泞耽误了?”

他们行至泠石山脉中央位置,正要跨过第二座山脉的,可突来的大雨倾盆而下,浇得人看不清路。加上他们要走的刚好是山脉上贴紧悬崖建造的那条,宽窄一人堪堪能过,一面山壁一面悬崖,一旦失足便再无所归。

亦是泠石山脉中最惊险的一段。

平日天气晴朗都要派人再三确认此路的安全,更不用说在这时刻不停的雨中赶路了。

所以夜无冥的态度慎之又慎。

他们有上百兵士,十数辆小型粮车,前者是命,后者是救灾,救命的物资。江南的情况虽刻不容缓,但他亦不愿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希望是这些原因吧。”烈云抿住嘴巴。

他这个话痨不吭声的话,这处只容纳五个人的石洞就陷入死寂了。

烈天和夜无冥不爱多言,另外那两个皇帝派来辅佐领兵的副将,似乎顾忌着什么不敢出声,那气氛,那感受......

不比火堆上烤着的硬馍馍煎熬?

没一会儿,静不下来的烈云拔了根插着馍馍的树枝,朝一旁的夜无冥递过去:“主子,用些吧?”

以他这个知情人的目光来看,主子的脸色白得有些过分。

难道伤口又裂开了?

夜无冥正靠着山壁闭目养神,闻声睁开眼来,“不必......”

“主子再着急忧心去探路的将士们,也不能整日不食,毕竟主子您才是大家的主心骨啊。”烈云的眼睛里小心地藏着担忧,不敢明着说。

“多少用些吧?”

夜无冥知道身后跟着两道虎视眈眈的目光,那是巴不得他突然出事倒下,好将他身边的亲信兵卒撕碎的目光。

他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岔子。

推拒的话哽在喉咙,夜无冥接过烤得软了些的馍馍,就着水一口一口慢慢吞下去。

哪怕味同嚼蜡。

不多时,外头突然起了**。

烈云立刻起身走了出去,烈天面露警惕,不动声色地挪近夜无冥那边。

“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是烈云的声音。

“禀告烈公子,是第二波探路的人回来了。只是......只是......”小兵吞吞吐吐地。

“只是什么?”烈云追问。

“只是去的五人,只回来一人,这人还不是完完整整的......”

“算了!我自己去看!”烈云嫌小兵磕巴,淋着大雨大步走进旁侧的山洞。

他们近百人分成几波,一部分轮流在山洞内歇息烤火,负责煮食,一部分轮流穿戴着蓑衣遍布周围巡逻警惕,每半个时辰替换一队。所以分散着才占了三处石洞。

这个出去探路的人正躺在地上,浑身湿透染着血,在身下淌开一片红色水迹。

再看他的手臂处,少了手到肘子的一大截。瞧断口,像是硬生生撕裂下来的。

烈云心中咯噔一下,蹲下身去拍拍他的脸:“兄弟可还有意识?”

一旁的人道:“方才俺给他喂了几口热水,他是醒着的,现在嘛,是冷昏了头吧?”

“再等等,俺的衣服烤得热了,与这个兄弟换换,再披上绒袄子,就会好许多了。”有汉子在旁忙道:“要是有烈酒,会好得更快咧。”

“对哦,烈酒!”

“不知烈公子可有?”这些重情重义的汉子对战友兄弟最是珍视,顶着可能会冒犯烈公子其中之一的风险朝烈云讨要。

遗憾的是,烈云这次出来,并没有带上他常用的酒葫芦。

他摇头道:“我没带上,不然早就拿出来了。你们谁来帮把手,我这儿有金创药,先给这个兄弟包扎伤口——”

“俺来——”

“你们看着点伤处,千万别拉扯到......”

一群糙汉子又是帮着换衣、擦身、上药包扎地忙碌了好半晌,那少了胳膊的男子才悠悠地睁开眼睛来。

“烈、烈公子......”他气若游丝,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又受冬日的冷雨加身而显得死白:“我等,我等过了悬崖路,遇上,遇上了熊瞎子......扯去了俺,俺的手......”

这个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

烈云回到夜无冥所在的山洞,详细说完当前的情况后,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天降大雨拦路,山脉那边还有熊瞎子出没,还攻击了他们不下八人!

“据说还不止是一头。”烈云语气沉重。

“冬日又加上雨水滂沱,按道理说,熊瞎子不应该会在夜半出洞......”烈天提出质疑。

“该是连日的雨水把熊瞎子冬眠的山洞淹了,惹得它大怒,不管不顾地出来了。”皇帝派来的副将之一蒋佰突然插话,细长眼睛里的神色带着挑衅。

他道:“不知王爷要如何做?带着兵马过去围剿了熊瞎子也不为过,否则,过了悬崖路,就得随时防备着它出来伤人。咱们就如同腹背受敌。”

“围剿?”烈云冷哼:“你可知道要想围剿一头,或者几头熊瞎子需要多少兵力、时间和精力?谁又能保证,主子带人围剿的时候,我们的其他人不会被攻击?”

“烈公子这话说的,莫非是在暗指什么?”蒋佰既然说话了,另一个副将贺弓卫岂能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