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步胜是计件间的人, 在封映月做临时工的时候,也混了个脸熟,说过些话。

“我老丈人的意思是, 我们这边就在筒子楼办, 老家那边就不办了,所以这席面得做得好些。”

封映月表示理解, 又问了曾步胜属意些什么菜,曾步胜忙道:“菜这方面,结婚前一天,我会带着我丈母娘来和封同志确认的, 第二天一早我丈母娘带着人去买回来,剩下的就要麻烦封同志了。”

“行。”封映月点头, 又得知帮忙打下手的婶子和嫂子是谁后,心里更是有数。

等曾步胜走后, 唐文生对封映月道:“他父亲早逝, 后来母亲再嫁, 老家那边的感情并不深,能进纸厂也是他自己的本事,但刚开始的时候, 他老家那边还想用钱买了他的工作。”

后面闹得难看,如今和断亲差不多了。

“难怪老家那边不办,”封映月明白过来, “也厉害, 什么都靠自己。”

元蛋半夜想要尿尿,是会起来推唐文生的, 唐文生一把将其抱起, 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里屋, 抱着元蛋直接来到一楼。

一般不会吵醒封映月。

晚上睡得挺好,封映月第二天也很有精神,想到赵大嫂又帮了一次忙,正好卖鱼的也来到附近,于是封映月买了两条鲤鱼,大一点的中午吃酸菜鱼,请赵大嫂母女过来一起吃。

有两个孩子在,她们理鱼刺也会慢一些,等孩子吃好,她们自己吃起来就快了。

晚上那一条做的红烧鱼。

元蛋面前多了一碗黄灿灿的蛋羹,上面滴了些香油,还加了点葱花。

他用小木勺先给封映月和唐文生一人舀了一大勺后,才自己慢慢地吃。

“自己吃,”唐文生摸了摸他的小光头,“吃鱼吗?”

“不吃了。”元蛋指了指自己碗里那一大块鱼,摇了摇头。

他说不吃就是不吃了,二人也没再劝,唐文生说起李主任:“刚才在纸厂门口遇见了,她说文文开学后,数学是被老师再三夸奖的,很感谢你。”

“还是文文自己肯努力,我能帮她的只是讲解一点层次上的东西,她要想一直进步,就得更努力。”

封映月笑道。

之前泡的野葱头如今入味极了,好吃得很。

唐文生也很喜欢。

又过了一天的下午,曾步胜带着一位穿着十分干净,笑眯眯的婶子过来。

这就是他的岳母。

封映月和赵大嫂正在门前坐着说话呢,这下一来人,便加了两根凳子,毕竟赵大嫂明儿也要帮忙做饭的。

等他们走后,赵大嫂啧了一声:“我听吴二嫂说,这曾步胜的丈母娘可是他们公社那边的干部,那家庭属实不错,再瞧人家刚才说的那些话,漂漂亮亮的,人也不小气,厉害啊。”

“是不错。”

从头到尾都是笑眯眯的,说话十分有章理,而且安排得也好。

说话间,李婶子又凑了过来,她也啧啧两声,挤眉弄眼道:“你们不知道吧?这曾步胜的老丈人家,只有一个姑娘,他这是攀高枝儿了!以后老丈人一家都是他的,瞧瞧人家这命,多好啊。”

里外话都不中听,封映月和赵大嫂听得皱眉。

虽然曾步胜老丈人家的条件确实不错,可从刚才二人的相处中能发现,曾步胜并不是觍着脸奉承对方,对方也不是那种趾高气扬的人。

李婶子这话有些太绝对了。

二人寻了个借口,各自回屋了。

没人继续听她说,李婶子就又去别家串门,说的都是不中听的话。

第二天早上忙活儿的时候,封映月才从田婶子那得知里面的缘由。

“这原本啊,你李婶瞧上了曾同志,想让对方做自己女婿,以后女儿就嫁在筒子楼,多好啊,可她姑娘不乐意,人家曾同志呢,也说有心上人,过两年就娶进门,这人啊,就是现在要娶的姑娘。”

“这么回事啊,”封映月手下不停,“我就说她酸得太厉害了,还有这层原因。”

田婶子摇头:“以前没住在筒子楼的时候,我们只有在纸厂过年,让工人带家属去热闹的时候说过几次话,觉得她人还不错,可现在走近了,又是邻居,一下就看明白了。”

远香近臭,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都是这样的。

封映月第一次挑大梁,处处用心,活儿自然干得漂亮,不管是曾步胜,还是他媳妇儿那边的亲戚,都很满意。

“饭菜味道好,弄得也干净,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上沾了东西立马就洗,是个麻利人。”

丈母娘笑道。

他媳妇儿廖桂芳也点头:“这位嫂子我见过两次,不仅做饭好,而且人家念书也不错,还教筒子楼好几个孩子作业呢,就步胜他们部门李主任的姑娘,都送到她那学习了两个月,成绩一下就好了。”

曾步胜连连点头:“和唐技术员一样,都是好人。”

“你封的多少红?太少了可挂不住脸,以后万一孩子满月席啥的,可能还要麻烦人家呢。”

丈母娘又道。

小夫妻脸一红,廖桂兰小声说:“我们商量过后再封的,三块六。”

也算是掌厨红包比较高的了。

“这还差不多。”她娘表示满意。

这边的封映月刚洗了澡回家躺下,唐文生拿出红花油,给她揉按胳膊:“辛苦了,阿月同志。”

拆开红封的封映月咯咯地笑:“不辛苦。”

元蛋已经躺下了,正翻着身在那玩儿。

唐文生给封映月按了半个小时左右,封映月觉得浑身舒服,示意他别按了,然后把钱放在箱子里。

“我想奶奶他们了。”

元蛋扒拉着封映月的手道。

唐文生闻言扭过头说:“等过几天我休息送你回去。”

“好!”

元蛋咧嘴一笑,封映月摸了摸他的小光头,小孩子头发长得挺快的,才剃头几天呢,就已经摸着刺手了。

不等唐文生把人送回去,唐二哥就来接人了。

元蛋坐在他的臂弯上,抱着他的脑袋蹭来蹭去的,不停唤着二伯。

“好好好。”唐二哥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对挽留自己吃午饭的封映月道:“我是坐队里的牛车来的,队长过来办事儿,办完就得回去,顺道就走了。”

于是封映月便收拾了一些吃食,请他带回去。

“娘,我下次再来看您。”

元蛋牵着唐二哥的大手对封映月道。

“好,回去后听爷爷奶奶伯伯伯娘还有小姑姑的话。”封映月弯下腰笑道。

“嗯嗯。”元蛋点了点小脑袋,跟唐二哥走了。

赵大嫂和她一道趴在阳台上往下看,唐二哥不让封映月送,又不是外人,怎么随意怎么来就是。

他这次来还背了不少柴火和菜来呢。

“从小就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想他们也是难免。”赵大嫂感慨道。

“是啊,只要他过得开心,懂得心疼老人伯伯们,就是非常好的事。”

封映月点头。

唐二哥还送来了老家晒干的菌菇,这东西炖汤好喝啊。

封映月脑子里不免出现了小鸡炖蘑菇这道菜。

跑去农门市场一看,没有卖鸡的。

于是便跟布坊的婶子打听。

对方笑眯眯地说道:“你要多大的?我家就有。”

“怎么卖?”

封映月先问价钱。

“八块钱一只。”

封映月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溜了。

她出门时就跟田婶子打听过了,鸡的价钱无非就是过年那段时间贵一些,五毛一斤左右,平常时候没有那么高,只有三毛。

这婶子一张口就是八块钱一只,当她是冤大头啊。

封映月拿出一些菌菇,就这么打汤,味道一样鲜美。

这事儿封映月也没跟人说,唐文生却在第二天傍晚回来时,带着一只用布袋装着宰好的鸡。

“内脏送帮忙杀鸡的人了。”筒子楼里杀鸡弄得味儿重,不好,所以唐文生一般喜欢请人弄。

“多少钱一斤啊?”

封映月瞧了瞧鸡,大概五、六斤重。

“两毛钱一斤,不过这不是土鸡,叫洋鸡,喂的东西都差不多,味道比土鸡差一点,现在还没到过年,卖鸡的人比较少。”

唐文生解释道。

“那也很好了,你明天休假吧?咱们吃半只,送回去半只?”

转念又想他们两个吃半只是够的,家里那么多人呢,半只估计不够。

“不用,一起炖了,我已经请对方明天一早再给我宰一只。”唐文生笑道。

一听这话,封映月也高兴:“那我就炖了。”

结果在唐文生处理鸡肉的时候,李婶子瞧见了,回头就跟人说:“元蛋刚被接走,她就让小唐同志买鸡回来炖,瞧瞧,这不是亲娘啊,就是待见不得孩子,平日里装得那么好,结果呢?”

第二天封映月跟唐文生一道回老家的,下午回筒子楼,就见好几个婶子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儿,王大嫂上来给她送娘家给的山梨,顺带就提起这个事儿了。

“那姓李的真不是个东西!嘴碎得厉害,到处跟人说闲话,可讨人嫌了!我今儿碰巧听见了,直接骂了回去,自己女儿出嫁的时候,人家男方送来了十斤肉,想着席面能好看一点,结果她藏了八斤起来!

“亲娘都干出这种事儿了,还好意思说别的!”

李婶子被怼得面红耳赤地离开。

封映月面不改色把从老家带来的东西一一放好,对担心自己的王大嫂笑道:“这做后娘的,哪里没有一点闲话。”

正说话呢,张大嫂跑过来了说:“映月啊!小唐同志可真厉害!那些话直接打了李婶的脸!”

原来在下面擦洗好自行车,停放好上楼的唐文生,被三楼的刘三婶拉着低声说了几句话,于是上了五楼后,便正站在李婶家门口,大声地请对方出来,自己有话说。

封映月和王大嫂她们走出大门口,唐文生已经走到赵大嫂家门口了,李婶子那边围了几个人,李婶子臊得慌,直接把门大力关上了。

田婶子见此冷哼一声:“丢人现眼的东西!就是见不得人家好!”

“就是,自家的事儿还一箩筐呢,咋有心思管别家的事儿呢。”

另一个婶子提着木桶从李婶子家门口过,也大声道。

“怎么回事?”

封映月问唐文生,张大嫂和王大嫂已经笑眯眯地离开了。

唐文生进屋倒了一碗温水喝了两口。

“我跟她说,鸡是我买回来的,我们吃一只,今儿一早又给老家人送了一只更大的回去,在哪里买的,花了多少钱,她要是不信,就寻着人家去问,别冤枉我媳妇儿。”

封映月扑哧一笑:“干得真漂亮,也谢谢你维护我。”

“你是我媳妇儿,我当然要护着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