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肖大嫂这么说,封映月点头应下,送走肖大嫂后,封映月还是有些高兴的,毕竟要是真的,她又有活儿做了。
囡囡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封映月身后,她扫地,囡囡就去拿撮箕来给她装垃圾,她擦桌子,囡囡就仰着头眼巴巴地瞧着,“婶子,我能帮你再干点啥?”
“乖,我这擦完教你数数,之前数到多少了?”
封映月笑问道。
囡囡想了想后,伸出了两只小手,“十五。”
“那囡囡再从头数一遍给婶子听好不好?”
“好!”
囡囡大声地数着:“一、二、三……”
听见隔壁传来女儿的数数声,赵大嫂打开门来到封映月这边。
封映月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坐,赵大嫂笑了笑,没有出声打搅孩子,就近拉了根凳子坐下了。
等囡囡数完后,封映月也收拾好了,她洗了洗手,把囡囡抱上饭桌边坐上,拿出自己用的那个小册子,又给了囡囡一支铅笔,教她继续往下数。
一个小时左右,封映月看出囡囡有些心不在焉了,于是便合上册子,“那我们下次再来学,去玩儿吧。”
囡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不等赵大嫂数落她几句,就赶紧跑去找燕子了。
“她咋就坐不住呢!”
赵大嫂只觉得孩子是个不懂大人苦心的,她是看出来了,这封映月是真想教孩子东西,而且她在这旁边坐了这么久,自己都听得入神,咋孩子就听不进去了呢?
“这都快一个小时了。”
封映月喝了点水,笑着坐在赵大嫂身旁,“还是个小娃娃呢,要送到学校去,还要好几年。”
这个年头的小县城,可没有什么幼儿园、学前班啥的,都是到了岁数后,有那个条件才送到县小学念书。
“是啊,”赵大嫂又有些羞涩地低声道,“前天囡囡她爹还说再要一个,你说囡囡现在也这么大了,按理说再要一个是好,可我就怕生了老二后,两个带不过来,到时候老家要是再把囡囡带走,我这不就是白忙活了吗?”
好不容易才把姑娘从老家带到身边,这要是因为生老二又被带回去,那叫个什么事儿啊!
不等封映月说话,赵大嫂又道:“所以我跟囡囡爹说不着急,等囡囡念书了,早上他把孩子送到学校去,中午和下午我去接,那个时候再要孩子……”
封映月是发现了,赵大嫂压根就不需要她多说啥,只管静静听着就是。
所以就从什么时候生二胎,说到李婶子今儿不见人。
“丢了这么大个脸,我看要不就是回老家去了,要不就是去她姑娘那边躲着呢。”
对于李婶子丢脸,赵大嫂是幸灾乐祸的,这人就是欠收拾。
“他们老家不是没人了吗?”
“是没人了,可老房子还在呢,能住人,”赵大嫂正说着呢,就听见孩子小跑过来的声音,接着燕子和囡囡就冲了进来。
囡囡一下就躲在了赵大嫂身后,燕子着急道:“我娘要我说赵婶子说,囡囡奶奶来了!”
赵大嫂脸色一变,抱起囡囡起身,“弟妹,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进了隔壁门,啪的一下关上后没多久,赵母就来了。
她背着一个背篓,里面装着短小的柴火,走廊上张大嫂她们也在,偷摸打量着这边。
封映月拿出书翻看着。
赵母见门上没留锁,就知道人在里面呢,她拍了拍门,“囡囡啊,给奶奶开门,奶奶给你们带柴火来咯!”
赵大嫂示意囡囡别出声,盯着房门没说话。
赵母见她们不应,便放下背篓,取了两根柴出来,直接坐在他们家门口,一副你们不开门,我就一直等的样子。
张大嫂见此有些为赵大嫂着急,田婶子见此笑眯眯地过来跟赵母说话。
“大姐,可能家里没人,要不去我那坐坐?”
“不用,我就在这等着,我倒是要看看,这儿媳妇不给婆婆开门,到底是安了啥心!”
赵大嫂磨了磨牙,暗骂这老婆子不做人,只能装作才睡醒的样子开了门,一脸惊讶地看着赵母道:娘?啥时候来的啊?我以为做梦呢,梦见有人敲门,来来来进来坐。”
田婶子不放心,怕她们又吵起来,赵天可叮嘱着,要是他娘来了,请她帮忙拉着点。
封映月起身出来,见田婶子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于是便请对方进自己这边坐坐。
张大嫂见此也过来了。
见桌上放著书,田婶子笑看着封映月道:“早就听说你们两口子是爱看书的,还真是。”
“闲着也是闲着,学无止境嘛。”
封映月给她们一人倒了一碗水。
张大嫂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只听见赵母说家里的日子紧得很,还说赵天前些日子拿回去的钱压根不够,这次来一是送柴火,二是找他们再拿点钱啥的。
“果然是来拿钱的,”张大嫂啧了一声,“一个月拿十五块钱回家呢,还不够用?”
“一大家子人呢,还有几个孙子,几天就吃一次肉,那肯定是不够用的,”田婶子说道。
本来这用钱买肉就比肉票要贵,那钱自然就花得快了。
“可真舍得吃啊,囡囡他们一个月也才吃两三次肉,”张大嫂为赵大嫂委屈。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囡囡的大哭声,封映月几人赶紧冲了过去。
囡囡被赵大嫂护在身后,见封映月她们来了,赵大嫂红着眼让封映月把囡囡带过去。
封映月抱着囡囡回了家,赵大嫂则是和赵母吵了起来,田婶子和张大嫂一个拉着一个,很快又有几个人过来劝架。
“被打了?”
封映月抬起囡囡的小脸,发现她左脸颊上有一巴掌印。
“奶、奶奶说我在城里吃得好,住、住得好,不惦记家里的哥哥弟弟,我娘、我娘……”
囡囡一边哭一边说着。
“我娘回了奶奶一句,奶奶就一把把我拉过去打我呜呜呜……”
封映月心疼得抱起她,“乖,婶子给你糖吃。”
她从柜子里拿了一把糖出来,先给囡囡兜里塞了一些,接着又剥开一颗喂到她嘴边。
即便有糖吃,可听着隔壁的吵闹声,囡囡还是精神不怎么好,眼泪汪汪的。
封映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跟婶子去房间待一会儿?”
囡囡现在很依赖她,闻言点了点头。
里屋比外屋要隔音一点点,至少听不清隔壁在骂些啥了。
“我给你讲故事吧,从前啊,有一个小姑娘,她生来就有一双很好看的蓝眼睛……”
说完故事后,隔壁也没啥声了。
她让囡囡在房里等自己,她出去瞧瞧。
结果发现赵母一脸气愤地坐在赵大嫂家门口,赵大嫂则是站在房里。
见封映月出来,赵大嫂看过来,眼里带着担心,封映月微微摇头,回去关上了门。
赵大嫂见此也松了口气。
赵天和唐文生是一道回来的,刚进筒子楼大门呢,燕子就跑过来跟赵天说赵母来了的事儿,还吵架了。
赵天火急火燎地先一步上楼,赵母瞧见他,立马就是一阵鬼哭狼嚎:“你这个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东西哟!你媳妇儿今儿可把欺负惨了!”
“说话讲良心!你一来就张口让我给十块钱,我哪有啊?”赵大嫂不甘落后,也跟着骂道,“结果你反手就给了囡囡一个耳刮子!你可真是她的好奶奶啊!”
封映月正在做饭,囡囡就在饭桌旁边,听见赵天的声音,囡囡跑了出来,赵天一眼就看见囡囡那略微红肿的脸,当下又气又心疼地抱起她。
“娘!你咋能打人呢!”
赵天气愤道。
“我打她怎么了?一个丫头片子也就只有你们稀罕!”
“婶子,可不能重男轻女,”封映月淡淡插了一句话。
“哟,我们家的事儿,你插什么嘴啊?”
唐文生过来时就听赵母这么说,赵天放下囡囡,对唐文生和封映月歉意一笑,接着一把将赵母拉进了大门,随后关上门便吵了起来,赵大嫂则是抱起囡囡跟封映月夫妇道。
“跟赵天说一声,我带囡囡去我三妹家住几天。”
“这么晚了,你怎么去啊?”
封映月皱眉道。
“我三妹就在县供销社不远,没事儿,”说完,便带着囡囡走了。
唐文生看了看天,这会赶过去天也没黑,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今晚的饭菜很简单,其中有唐文生爱吃的香椿炒鸡蛋,还有青菜汤和炒莴苣。
二人吃过饭,隔壁的动静也没停,因为门关着,也不好敲门过问别人的家里事儿。
等唐文生他们学习完,端着盆准备去洗漱的时候,赵天出来了。
他一脸疲惫,看见他们便问起赵大嫂,以为在他们家呢,结果一听去小姨子那边了,当下更觉得自己窝囊得很。
而赵母呢,还在里面喋喋不休地骂着:“不给钱就不回去,我就在这住下了!”
这话让赵天背皮发麻。
可这到底是他老娘,不能打不能骂,讲道理又讲不通,真的是气死人了!
唐文生二人洗漱好回来时,赵天就坐在家门口,闷头抽烟。
从门往里看,里面的赵母已经躺在**了。
“在我们外屋用木板将就一晚上?”
唐文生和封映月商量后,过来问赵天。
赵天摇头:“你们睡吧,我今晚睡不着,明天帮我请假,我送她回去。”
唐文生又看了看里面,赵母此时已经坐起来了,昏暗的煤油灯下,显得她整个人都很阴沉。
“我说了,你不给我钱,我是不会回去的!赵天啊,你可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骂着骂着,就说起当初全家为供他念书有多不容易啥啥啥的,赵天索性把门给关了。
“回去睡吧,没事儿。”
赵天再次冲唐文生摆了摆手。
封映月正在把书放回书架上,见唐文生回来,后面没见到赵天人,便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才三月份,晚上凉着呢,在外面坐一夜,那身体可受不了。”
“我把木板铺好,你先睡。”
唐文生让她别跟着忙,自己把靠墙放着的几块木板摆放好,然后草草铺上一点东西,出去把赵天拉进来睡觉。
“别和我磨磨唧唧的,打搅我媳妇儿休息,我跟你翻脸!”
唐文生一句话堵住了赵天的嘴。
赵天满脸感动地躺下了,这木板他知道,是唐二哥拿来的,本来是砌分里外屋时用的,结果剩下几块没用完,不想自己还用上了。
唐文生掀开麻布帘进里屋,封映月已经躺下了,见他进来,小声问道:“安排好了?”
“好了。”
唐文生吹灭了灯,睡在外床,封映月现在睡挨着墙的地方。
封映月低声说起今儿肖大嫂来时说的那件事,唐文生也小声应着:“明儿我去找李主任打听打听。”
“文生同志辛苦啦。”
封映月笑道。
“不辛苦,为阿月同志服务应该的。”
本是一句玩笑话,结果被他这么一本正经地回复,封映月觉得脸一红,赶紧把被子往上一拉。
“睡觉睡觉。”
唐文生微微一笑,也跟着闭上了眼。
他们说话声音很小,所以外屋满怀心事的赵天并没有听见,他确实睡不着,整个人都烦躁得很。
等他睡着的时候,也是后半夜了。
第二天唐文生他们起来时,赵天已经不在外屋了,木板被放回原来的地方,铺的东西也收起来放在长柜上。
唐文生出去看了看,发现赵天家门锁上了,正好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瓷盆的张大哥见此道:“一早就听他们娘俩争论啥,我起来一看,就见赵天锁上门,拉着他老娘走了。”
张大嫂提着水从洗水池那边回来,闻言瘪了瘪嘴,“走的时候还嚷着呢,不给钱就不走。”
“行了行了,快煮面,”张大哥打住她的话。
张大嫂翻了个白眼,见唐文生生了炉子里的火,那白眼对张大哥翻得更厉害了。
今儿没多的菜,所以中午就不带饭了,封映月吃了早饭后,和唐文生一道出门,她去农贸市场买菜。
田婶子和田叔也是一道出门的,于是到了分岔路口,田婶子便和封映月一道往农贸市场走。
路上就说起赵天母子的事儿。
“我看再这么闹下去,这日子不好过啊。”
“是啊,赵大嫂带着囡囡去亲戚家住,可到底不是自己家,住不了那么久。”
封映月道。
“可不,”田婶子连连点头,“我看最好就把每个月给多少钱,先白纸黑字地写下来,不能家里没钱了就往这边跑,赵天一家三口还得过日子呢。”
“就怕不认账,”封映月微微皱眉,“不过他们老家如果有德高望重的长辈见证,想着也不是那么难了。”
“有道理!”
今天的排骨挺新鲜的,同样的肉票,排骨能多给两斤,封映月给了肉票,到手快五斤排骨。
又去买了点白圆萝卜,卖萝卜的人说再过些日子,就没萝卜了。
封映月想自己泡点酸菜,总不能每一次做鱼啥的都去别家借,这样不好。
于是她又在田婶子的带领下,去买了一个土坛子,还有一朵大白菜,以及一点蒜啥的。
因为东西太多,田婶子还帮着提了一些。
因为她家有泡菜坛子,所以封映月这边把坛子洗好,白菜还有一点萝卜和蒜洗好后,田婶子便送来了一大碗的老酸水过来,给她泡酸菜用。
坛子装好后,封映月将其放在长柜挨著书架墙那边的墙角处。
接着又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烧水洗头洗澡,洗衣服鞋子啥的。
唐文生的衣服每一次都是他自己洗了澡以后便一块儿洗了,封映月压根不用帮他洗,只是收衣服的时候帮帮忙。
中午她做了鸡蛋面,整个下午就在炖排骨,用萝卜炖。
赵大嫂他们一天都没回来。
隔壁的门一直锁着。
唐文生一上五楼就闻见一股浓郁的香味儿,张大嫂在洗水池那洗菜,见他回来立马笑道:“小唐同志好福气啊!闻闻你家那口子炖的排骨,多香啊!”
“也不知道咋弄的,我往回炖也没有这么香啊。”
“我打听了,她说得先煮出血水,然后再……”
“那多费柴火啊。”
唐文生快步往家里走,封映月刚把辣椒蘸水准备好,“洗洗手就能吃饭了。”
“好。”
唐文生放下布包,顺带提起今儿去打听的事。
“李主任说三天后一早就去计件间,工钱还是六毛一天,这次做的时间长一点,大概有一个月。”
封映月闻言眉开眼笑。
“那可太好了!今儿这排骨就当我们庆祝庆祝,我买了好多呢,明天你带饭多带些去。”
看着她脸上的笑,唐文生也忍不住跟着笑,“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