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怎么改?”

元蛋艰难地转移了话题。

阿壮指着那8分道:“我也不贪多, 在前面加个6,搞个68分就成。”

其实也算好改,因为试卷上老师没有用红笔划拉掉没有写的地方, 也没有多余的减分。

“我可以帮你改分, 但你要把这些题记会,我教你。”

元蛋拿起笔, 示意阿壮在自己身旁坐下,然后一道一道地跟他讲解。

等阿壮拿着那68分的试卷给大堂嫂签字的时候,大堂嫂木着脸看着他。

“娘?愣着干啥,签字啊。”

阿壮忍着心虚将试卷往她跟前怼。

一旁的元蛋也紧张兮兮的。

大堂嫂深深吸了口气, 接过了试卷,扫了一眼上面的68分, “你确定你考了68分?”

“那当然,要不你随便考我, 就这上面做对了的题。”

阿壮底气十足道。

大堂嫂哪里懂这个。

但她刚才回来时, 听队里几个孩子说起阿壮那个位数的分, 这气呼呼地回来还没找对方算账,就被怼了张68分的试卷到跟前来。

她虽然没啥文化,但到底是了解自己儿子成绩的, “再给你一次机会,真是你自己考出来的?”

阿壮瞟了一眼旁边的元蛋,元蛋默默地垂下了头。

“……当然!”

大堂嫂一把就将试卷拍在了桌上, 那声音有些大, 把旁边和小磊子玩儿的幺妹都吓一跳。

“自打你上学以来,你的数学哪一次考过六十分以上?”

“这一次啊。”

阿壮觉得自己毫无破绽, 逐渐理直气壮起来。

那小表情, 搞得大堂嫂都有些怀疑自己, 是不是对孩子太不信任了。

封映月他们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大堂嫂把事儿跟他们一说,唐文生拿起桌上的试卷,看了眼垂头不说话的元蛋,以及梗着脖子一副自己被冤枉了的阿壮。

“那我考考你,”唐文生点了几道上面做对了的题,让他说说思路,以及正确答案,阿壮一一答对。

大堂嫂立马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哎哟,是我错怪你了,我家阿壮还有这脑子啊?居然能考68分!”

阿壮得意得很。

可在大堂嫂与封映月去院子里说话后,唐文生脸上的淡笑就消失了。

他轻轻地将试卷放在桌上,手指微曲,敲了桌子三下,明明声音很小,但元蛋和阿壮就是很慌。

“没有下一次。”

唐文生说完就出去了。

元蛋和阿壮对视一眼。

“发现了?”

阿壮很慌。

“发现了,”元蛋抿了抿嘴,点头。

“那、那意思就不怪我们了?”

“应、应该吧。”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阿壮快速抓起桌上的数学试卷,“不行!期末考试我数学一定要考及格,不然三堂叔怕是不会放过我。”

到时候他爹一回来,这新账旧账一起算,他屁股肯定开花!

“加油。”

元蛋严肃点头,“你可以的。”

晚上元蛋兄弟挨着唐父睡,进了房间后,封映月笑问唐文生:“发现两个小子改分数了?”

“一眼就看出来了,”唐文生笑了笑,“一张单元试卷,也值得他们这么弄。”

“个位数的试卷,拿给堂嫂签字,那一顿揍肯定是跑不了的,阿壮已经是少年了,”封映月想到阿壮的表情,就觉得好笑,“他倒是理直气壮,元蛋却心虚得不得了。”

一看就有问题。

“反正期末成绩还那个样子,”唐文生拉高被子盖住二人,再把封映月揽入怀里,“新旧账陪他们两个一起算。”

在家待了两天,第三天吃了早饭喂了家禽后,一家人往大舅那边去。

唐父赶着牛车,带着封映月和元蛋、铁蛋,唐文生骑着摩托车走在前面。

到了大舅家后,才知道大舅病得有多严重。

他瘦得不行,躺在**像一副骨头架子在被窝里。

“肺病,”大表哥摸了一把脸,双眼通红,“带着去市里检查过了,说再多的钱也治不了,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爹一天院都不愿意住,就想着回家,我知道他是心疼钱。”

家里孙子孙女多,大舅知道自己的病没得治,还不如把钱省下来,给孩子们留着。

这些天家里的气氛一直很沉重,大舅还不愿意让他们告诉几个姑姑,怕她们跟着担心。

那天大表哥去药店买药,出来时碰见唐母,被问到给谁买的药时,大表哥没憋住,双眼红得不行,又不敢告诉唐母实情,毕竟她身体也就这几年好一些。

所以只说大舅病了,给大舅买的。

却不想唐文生他们会过来看老人,这下想瞒也瞒不住了。

唐文生罕见地接过了大表哥递过去的烟,站在院门外抽完后,回来对他道:“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说。”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比得了什么都高兴!”

大表哥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真要说有什么事儿,那还真想不出来。

大舅目前这个情况,晕车又不能移动,要想带着他四处看看都不成。

唐父从大舅屋子里出来,“他想再看看一大家子人。”

要想把一大家子聚齐,其实并不容易,因为好几个年轻人都出去务工了。

所以这个事儿得一一通知。

唐文慧刚把烤好的面包端出来,老板娘就指了指手里的电话筒,“过来接电话,说是你三哥。”

“三哥?”

唐文慧放下面包接过电话,听完那头说的事儿后,她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我知道了。”

“家里出事儿了?”

见她挂了电话后,一个劲地抹眼泪,老板娘问道。

“我大舅不行了,”唐文慧想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的,可她控制不住,“我去后面看看。”

进了仓库,她捂住嘴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落。

唐母坐在椅子上,看着唐文生一个接着一个电话打。

封映月抱着外衣过来披在她身上,“娘……”

“我没事儿,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没经历过。”

唐母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唐文生给唐大姐那边打了电话后,算是把所有亲戚都通知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转过头见唐母垂着眼发呆,便起身过来,与封映月一左一右地陪在她身旁。

“要不,您去大舅家住住?”

唐文生轻声问道。

“那家里?”

“家里的事儿您别担心,”封映月握住她冰冷的手,“多陪陪大舅。”

“好。”

除了唐母,另外两位姑姑也收拾了东西,带着需要照看的孙儿或者是孙女到大舅家住下来了。

这一次大表嫂什么话都没有。

大舅不是个恶公公,对她,对孩子们都很好,大表嫂嘴巴再毒,心里是明白的。

知道大舅日子不多了,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而封映月和唐文生,只要得空就会回大舅那边。

唐大姐他们也一样。

十一月初,唐文慧等在外务工的小辈们全部回来了。

选了个日子,一大家子人,全部聚在大舅家,做了不错的席面。

大舅穿上孩子们买回来的新衣服,新鞋子,坐在舒适的轮椅上,被大堂哥推到主位那。

他咳嗽了几声,看着院子里的几桌人笑道:“吃好,喝好,多笑笑。”

就这么一句话。

晚上大家也没走,这边住不下,就去邻居家挤挤。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大舅家忽然响起鞭火包声,昨晚睡在隔壁邻居家的封映月夫妇惊醒,让元蛋看着点铁蛋,穿好衣服来到大舅家,就看见头包裹白色麻布的大表哥。

“刚走,走之前最后一句话,就是让我放一挂火包,”大表哥扯出一抹笑。

封映月一把抓住身旁人的手,唐文生反手握住她。

大舅的后事办得很热闹,唐二哥和两位姑姑家的表哥们,帮着打理后面的事,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封映月他们也回了家。

唐母依旧每天帮着带娃,做饭,晚上去唐二哥他们摊位那边帮忙。

看着没什么事儿,但元蛋有一天却悄悄对封映月说,他晚上起来上厕所,听见唐母在哭。

唐文生沉默了一阵后,回家把唐父接了下来。

家里请唐三叔他们照看一阵。

十二月底,春芬有孕,这是一件喜事。

唐母特意回去看她,买了不少东西,叮嘱了一句又一句,春芬认认真真听着,没有半点敷衍。

唐文强为了更好地照看家人,在得知春芬有孕后,就收拾东西回来了,他就在县里找活儿做,离家近,心里也踏实。

而唐二哥则是让唐父在县里帮忙,他回到老家照看家禽。

封映月放寒假后,和元蛋得空帮唐二嫂忙,唐父便带着唐母还有铁蛋回了老家。

家里的鸡和鸡蛋得在过年前卖出去,好在腊月前唐二哥就找好了销路,都不用他们送货,那大老板自己开着货车过来拉。

货车四边都置了铁丝网,鸡跑不出去,至于鸡蛋,全部用纸盒子装好了的。

卖了三分之二的鸡后,又开始卖甘蔗,唐二哥和唐父在家栽种了一片山的甘蔗,给亲戚朋友们送了些,自己留了点过年吃,剩下的全部卖掉。

腊月二十八,唐二嫂收了摊,跟封映月他们回了老家。

一家人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封映月用红纸剪窗花和福字,元蛋和唐母就负责贴。

家里的对联是唐文生用毛笔写的,唐大伯家和唐三叔家也是。

年三十,两家人又去唐大伯家团年,大堂哥从鱼塘里弄了几条大鱼出来红烧。

“得亏买鱼苗的时候,还买了大鱼,不然过年鱼塘里的鱼小得很,上不了桌。”

大伯娘一脸庆幸。

这些天来他们家买鱼的村民也不少。

“是啊,不过买回来的小鱼现在也有一斤多了吧?”

唐母问。

“有,”大伯娘点头,“但现在没有两斤多,都不好意思卖,我看街上三四斤的也不少呢。”

“以往孩子们在河里捞鱼,就是几两,就能高兴半天,一家人用酸菜炖着吃,也是一道荤菜,现在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小鱼都看不上眼。”

唐大伯哈哈大笑。

“是啊,”唐二哥点头,“我记得老三十岁的时候下河摸了一条六两多的鱼,娘用酸菜炖了又炖,硬是吃了两天才给吃完。”

“我其实想熏成腊鱼的,可你们几个瘦巴巴的,盯着鱼都不转眼睛,我就咬了咬牙,给炖了。”

唐母想到当年那些日子,都觉得心酸。

“文生好歹能摸鱼,磊子爹只知道摸螃蟹回来,那玩意儿全是壳,还非要我给他炒着吃,”唐三婶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大人们在回忆往年趣事儿,这边阿壮则是紧张兮兮地拉着元蛋说话。

“我只考了五十八分,咋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