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您真的要放弃这个控制美国整个钢铁产业的机会吗?”
卡内基盯着陈剑秋,问道。
“要知道,无论是您的铁路公司,还是军火行业,都需要钢铁的支撑。”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有一天,我的钢铁公司易手,可能会有人要卡你的脖子的。”
他缓缓说道。
陈剑秋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石油大亨的身影。
“洛克菲勒吗?他想吃下你,应该不容易吧?据我所知,他一直在尝试着挑战您在钢铁业内的地位,不过一直都未能成功。”
卡内基摇了摇头。
“不是他。”
钢铁大亨重新拿起了他装着威士忌的杯子,喝了一口,看向了窗外。
“洛克菲勒再有钱,也是做实业的,他没有那么多现金。”
陈剑秋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都明白了卡内基的意思。
如果不是洛克菲勒,那国内有这个本事吃下卡内基商业帝国的,只有一个人。
“J.P.摩根?”
卡内基还是看着窗外:
“小心摩根,他比看上去要危险得多。”
听卡内基这么说,陈剑秋再次陷入了沉思。
虽然到目前为止,摩根先生在大部分事件场合都站在自己这一边,不过很多时候他的出发点,可不是为了替自己着想。
大银行家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只要对自己有利,他翻脸和卖队友的速度比谁都快。
另外,根据边境侦探社那边的消息,总统手上有一份关于自己在古巴巴尔的摩港口的建设照片。
陈剑秋原以为是洛克菲勒的人干的。
可根据霍乐迪的反馈,似乎可能性不大。
鉴于标准石油公司已经被边境侦探社渗透到连账本都被复制了一份出来。
这个消息的准确性还是值得尊重的。
如果不是洛克菲勒干的,那么会是谁呢?
陈剑秋之前倒是没有想到摩根的身上,不过现在卡内基提醒了他。
“这样吧,我看看我的太平洋铁路公司能不能满足摩根的胃口吧。”陈剑秋想了一下,说道。
他摊开双手,有些无奈地对钢铁大亨说道:“你看,卡耐基先生,我可真的没有太多的现金提供给您,得砸锅卖铁,还得拉上一帮其他人。”
卡耐基笑了笑:“我不急。”
是啊,这事情如果能成,那可是一笔上亿美元的交易,急不来。
在达成初步的共识之后,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
苏格兰的特色菜肴也接二连三地被端上了桌。
有龙虾,还有用港口新鲜捕捞到的海鱼煮成的汤,鲜美无比。
和之前的让人倍感不适的“哈吉斯”相比,这些菜肴看上去就让人感觉舒服了很多。
不说色香味俱全,至少不会有看一眼盘子就会呕吐的欲望。
“对了,卡耐基先生,冒昧地问下,就这样出售您一手缔造的钢铁帝国,舍得吗?”
陈剑秋一边拧着龙虾的“胳膊”,一边问道。
“我老了,只有一个女儿,光靠她,是没有办法将卡耐基钢铁公司维持下去的。”卡耐基叹了一口气。
“如果交易能成的话,那您可就是世界首富了。”陈剑秋脑子里简单算了下,说道。
“如果是摩根要来买我的公司,我不但会要他买走我全部的股份,然后折现;但如果是你,我不会那么狮子大开口。”卡耐基说。
“哦?这是为什么?”陈剑秋好奇地问。
“我听说了你的所做所为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卡耐基说,“财富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对一个人来说,就仅仅是一个数字。”
“如果财富不能够回馈社会,那便毫无意义。”
罗斯福和陈剑秋都点头称是。
看样子老头年纪大了,算是想明白了。
“你让员工持股,成立工人养老组织,甚至实行8小时的工作制。”
“如果换成之前,我一定会嘲笑你的天真。”
“我之前一直都认为,自己是靠自己的奋斗,才获得如今的一切,而那些工人之所以是工人,是因为他们不像我一样努力。”
“我甚至无法理解那些工人在罢工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恨我。”
“我现在有的时候会思考,我到底给这个国家带来了什么,我给这个社会带来了什么?是不是只是带来了痛苦?”
“卡内基先生,您不用妄自菲薄,您的工厂带来了就业,也缴纳了税收,并没有您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堪。”
陈剑秋怕老头再说下去忍不住自己要拿餐刀抹脖子,劝慰了下。
但钢铁大亨真诚地看着他:
“陈先生,你愿意和别人分享你的财富,所以,我决定和你一样,去帮助更多的人。”
“哦,有的时候,那只是一种习惯,相信我,帮助别人的同时,你也能获得一种成就感。”
陈剑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个“大彻大悟”的钢铁大亨好,只能这么说。
不过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接续问道:
“卡内基先生,您愿意将毕生心血卖给我,恐怕不止这个原因吧?”
钢铁大亨突然从上衣的衣服里掏出了一个金灿灿的怀表。
怀表的做工极其精致,表盖上镂空的花纹格外引人注目。
他把怀表放在手里来回把玩了一阵之后,掀开盖子,掏出手帕认真地擦了擦表盘。
“这个怀表,是我的恩师给我的。”卡内基看着手中的那只怀表,神色复杂。
陈剑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擦了擦嘴,开始认真聆听起来。
恩师?这快入土的老头难道还有恩师?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斯科特这个名字。”卡内基说道。
陈剑秋的眉毛挑了一下。
听说过,怎么没听说过啊?那老头的尸体还不知道埋在新墨西哥州荒野的哪个角落呢。
但随着卡内基的接下来的描述,陈剑秋才明白,此斯科特,非彼斯科特。
卡内基的恩师,是继范德比尔特之后的另一位铁路大亨。
算是陈剑秋的前辈。
卡内基发迹之前,曾经在他的铁路公司里供职,深受器重,算是后者关门弟子。
只不过后来与洛克菲勒的商业帝国在业务上发生了碰撞。
洛克菲勒拼着亏损,用石油管道运输代替了铁路运输,让孤注一掷的斯科特破产,也间接导致了他自杀身亡。
“我永远不会忘记恩师的死。”卡内基神色有些痛苦。
他满怀希望地看向了陈剑秋:
“陈先生,我这辈子,没有能够替我的恩师报这个仇,最多也就是在另一个领域和洛克菲勒分庭抗礼。”
“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恩怨,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输!”
“行吧,借你吉言。”
陈剑秋微笑着举起酒杯。
“祝那些死去的人,能够安息!”
罗斯福和卡内基也举起了酒杯。
三个人隔空致意之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后,走出了餐馆。
卡内基的司机先开车载着钢铁大亨离开了。
而罗斯福和陈剑秋在目送那辆车离开之后,也走向了自己的车子。
然而,两人走到那辆车面前后,陈剑秋只是打开车门检查了下车后座的钓竿还在不在,便重新关上了车门,直接掠过汽车直接向前走去。
“我们不开车走吗?”罗斯福目瞪口呆。
陈剑秋回过头,看着一眼副总统先生,一脸遗憾地说道: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副总统先生。”
罗斯福大跌眼镜。
他从来没听说过在美国有这条法律。
要说喝酒,混西部的一边骑马,一边喝酒的人还少吗?
这算是哪一出?
“走啊,泰迪,我们沿着海岸往城里走。”陈剑秋见罗斯福原地不动,催促道。
“走呢!刚吃完要消化下,我们散步散回去。”
“你不会真的打算把太平洋铁路公司卖给摩根吧?那样的话美利坚又会出现一个铁路巨无霸!”
在回去的路上,罗斯福有点担心地问陈剑秋。
“巨无霸就巨无霸呗,建得越大,拆起来越有快感。”
陈剑秋不以为然。
他没来由地突然想起了摩根。
这个时候,摩根确实和洛克菲勒在一起。
他在向后者索要赌局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