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丹佛以后,陈剑秋打算回林肯郡了。

原本在旧金山还有一场太平洋铁路公司的董事会,不过陈剑秋没有太多的兴趣参加。

他想老婆和儿子了。

几天后,列车缓缓驶入了林肯郡的火车站。

陈剑秋下了火车后,沿着月台走向了货运车厢,准备去牵黑萝卜。

列车长已经习以为常。

别的有钱人出行前呼后拥,仆人鞍前马后,自己的这位老板却喜欢亲力亲为,经常一个人带着一匹马,最多再加一只鹰出门。

不过他还是习惯亲自为陈剑秋拉开载着黑萝卜的车厢门。

老板不讲究,自己不能没眼力劲。

“陈先生,我下个月开始,就要换去另一趟列车了。”列车长将黑萝卜的缰绳递到了陈剑秋的手里,恭敬的说道。

从陈剑秋接手太平洋铁路公司之后,对它和圣菲铁路公司之间进行了一些整合,人员上现在是互通的。

“哦?”陈剑秋一边整理着黑萝卜的马鞍,一边问道,“是哪条线?”

“蒙特罗斯到盐湖城。”列车长的脸上浮出了由衷的笑容,“离家近一点,我是犹他州人。”

“哦,那祝贺你。”

陈剑秋回了他一个笑容。

家和故乡永远是一个成年人绕不过去的东西,在外面越是闯**的时间久,越是想离家更近一点。

他刚准备和列车长道别离开,可突然想到了什么。

陈剑秋转过头:“我印象里那条铁路不是因为资金问题最后一段暂缓建设的吗?”

“已经竣工了,先生。”列车长很肯定的说道,“我亲眼看见他们竣工的。”

陈剑秋点了点头。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没有太大变化,但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数。

陈剑秋骑上黑萝卜,向着林肯郡外自己的别墅而去。

还没到家门口,他就远远地看见自己三岁的儿子手提着根树枝绕着院墙追着肖恩跑。

黑人从俄克拉荷回来之后,本以为可以继续当他的罗斯威尔邮局局长,结果大部分时间还是得过来陪小魔王玩儿。

“鹏鲲!你看谁回来了?”卡米拉出现在了院门外。

她的头发高高地挽成了一个髻,和几年前相比,少了一份妖娆,多了一份妩媚。

陈剑秋的儿子追肖恩追得正是兴起,没有听到母亲的呼唤。

眼见着就要追上前面的黑人叔叔,然后用树杈子对着他的屁股来上一下。

突然,小鹏鲲整个人被提到了半空之中。

他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挥舞着自己的四肢。

一张脸出现在了他面前。

“爸爸?”小家伙咧开了嘴。

“老大!”被追得满头大汗的肖恩也扭过了头。

陈剑秋把儿子夹在了咯吱窝里,走向了卡米拉。

他给了爱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一个亲吻。

被夹着的小鹏鲲不知道是被夹得难受,还是对自己爹妈的腻歪有些不耐烦,又开始挣扎。

陈剑秋照着小家伙的屁股轻轻来了一巴掌,然后把哇哇大哭的他交到了自己妻子的手里。

肖恩站在原地,看着大哥和嫂子傻乎乎地直乐呵。

“走,进屋啊,你傻站着干嘛?”陈剑秋冲着肖恩挑了下眉毛。

“嘿,老大,你这不刚回来,我打扰你们,不,不合适。”黑人咧嘴一笑,牙齿分外白。

“别屁话了,赶紧进来,我有事情问你。”陈剑秋说完,便扭过头向屋子走去。

屋子里负责安保的,还是之前那个华人老兵。

不过从他在这里站岗开始,就没有任何人找过这里的麻烦。

除此之外,还平添了一个厨师和一个带孩子的保姆。

保姆是张大年挑的,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质朴可靠。

毕竟,卡米拉自己就是个孤儿,实在没有什么带孩子的经验。

小鹏鲲进了屋子后,直接向着后花园跑了过去,保姆和卡米拉跟在了后面。

陈剑秋则带着肖恩进了书房。

“最近有太平洋铁路公司寄过来的文件吗?”陈剑秋坐在椅子里问道。

“有,不过我已经给迪伦律师了,他这两天在罗斯威尔。”肖恩想了一下,回答道。

陈剑秋拿起了桌子上的两个筒状的东西。

这个年代的电话话筒和听筒是分开的,没有拨号盘,通过接线员来进行转接,转接成功后,被呼叫方那边的电铃会响。

“我是陈剑秋,帮我接下迪伦律师。”陈剑秋对着话筒说道。

“老板,我在,请吩咐。”听筒的那一头很快传来了迪伦律师的声音,职业而又冷静。

“带着太平洋铁路公司最近的报表,融资记录,还有其他业务资料来我这一趟。”陈剑秋简短地交待完了之后,便挂了电话。

三天后,律师出现在了陈剑秋的书房里。

他的手上提着一个箱子,里面装着的,都是陈剑秋所需要的资料。

“蒙特罗斯到盐湖城的铁路什么时候重新开始施工的?”陈剑秋目光扫着资料,嘴上问道。

“我也是刚收到消息,我们在犹他州的子公司在三个月前融到了一笔资,为了抢通车,便没上报就开始重新恢复施工了。”律师坐在陈剑秋对面的椅子上,说道,“他们打算在这一次的董事会里上报,一般情况下总公司都会支持这样的建设。”

“毕竟,对于铁路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律师撇了撇嘴。

“这些人现在学会先斩后奏了。”陈剑秋冷笑一声。

他知道,如果总公司的董事会里没有人授意这么做,下面的人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

这都是几十万美元的借贷,如果出了岔子,可是非同小可。

陈剑秋把关于这条铁路的资料放到一边,然后开始看报表和融资信息。

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

公司的负债已经高到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程度,而融资的方式层出不穷,除了贷款和债券,下面的子公司甚至开始进行民间的融资借贷。

而在律师递给他的另一张图上,太平洋铁路公司即将建设和规划建设的铁路,多达几十条。

陈剑秋看完之后,将这些东西放在了一旁,然后双手十指交叉握住放在了桌子上,看向了律师。

“迪伦律师,您和中心的人,对这些情况没有进行预警吗?”他问道。

律师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我们的团队觉得这样的决策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现在所有的铁路公司都这么做。”

他又把另一份资料递到了陈剑秋的面前。

几乎所有的铁路公司,都在疯狂地建造铁路,将自己的铁路网铺向美利坚的每一个角落。

相应的,对于钢材的采购量也在不断升高。

人们对投资铁路公司乐此不疲。

所以,律师认为这个时候融资,确实是有他的根据的。

但陈剑秋陷入了沉默。

结合之前在白银协会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这些过热的状态,都是危险的信号。

他想了许久之后,终于对律师开了口:

“从这个月开始,三江银行停止向太平洋铁路公司提供任何方式的贷款和融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