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心乱如麻。

这座城市虽然被称作“法外之地”,只是因为被斯科特及他后面集团所把持的执法集团,对一些涉及平民的案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并不代表着在城外死了大几十号人没人管。

消息很快传到了城内,市政府大为震惊,他们动用了驻扎在附近的州民兵。

民兵和警察组成的队伍很快到达了案发现场。

他们发现铁轨的附近,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片:

有格兰其的成员——那些附近的小农场主、有圣菲铁路公司的安保人员和华工;还有很多戴着三角巾的身份不明人员。

但这些人的身份很快就被揭穿了,他们来自一个名叫“阿尔布开克骑士团”的非官方组织。

这个组织的其他成员在四散逃命的时候,被执法部队逮了个正着。

根据他们的指认,组织的首领,一个名叫伯恩的人,已经死在了现场。

在对他们进行审讯的过程中,执法人员得知圣菲公司有一支安保队伍战斗力极强,他们甚至使用了加特林进行了扫射。

至于他们所说的什么安保部队有一个人瞬间打死了十三个、跑得快到子弹打不中什么的,执法人员只当他们是被加特林扫了之后形成的阴影和幻觉。

布雷克也受到了执法人员的“严密保护”,他的安保队长被带走了,整个公司的大院,也被控制了起来。

有人需要为这次性质恶劣的事件,承担责任。

远在圣菲的斯科特,此时三缄其口。

从阿尔布开克到圣菲,谣言四起,都在传那个所谓的“骑士团”,跟他和“圣菲集团”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斯科特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恨不得把死了的伯恩从土里挖出来再枪毙一次。

他给伯恩的要求,是利用他在种族主义者中的号召力,替自己拉选票。

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去威胁布雷克,更不会想到他竟然疯狂至此,公然在阿尔布开克周围试图制造屠杀。

这货赔了自己的性命那是活该,现在惹得自己一身骚才是最要命的。

身边,真的是一个能用的人都没了。

他摇了一下桌子上的铃铛。

秘书从门口一溜小跑跑了进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的身边,听着他的吩咐。

“准备下马车吧,我去报社一趟。”

斯科特叹了一口气。

……

阿尔布开克,城西,码头边。

陈剑秋从黑萝卜背上取下一个包,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根小金条,扔到了冈萨雷斯的手里。

“尾款。”

墨西哥船长接过那根金条,在手上摩挲了一番,举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揣进了兜里,喜笑颜开。

“如果下次来阿尔布开克有什么事情,还可以找我。”冈萨雷斯说到,“只要你有钱,这片地方我几乎什么都可以帮你搞定。”

“那你再帮我搞几辆马车吧。”陈剑秋转过身,看见那些华工们,都在看着他。

他走到了罗永贵的身前,摘下来自己脸上的三角巾。

三角巾下,露出了一张年轻的,黄皮肤的脸。

华工们中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虽然他们之前听到了这个人说汉语,可不亲眼看见他的脸,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在这个国度里,真的有一个同胞会带着人来救他们。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陈剑秋问罗永贵。

“我们跟着你。”罗永贵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们有多少人来美国是想赚点钱然后回去的?”陈剑秋环视了一下他们,说了一个听起来不太相干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被骗过来当猪仔的。

因为听说这里遍地黄金,因为听说这里沃野千里。

“我,我们回不去了。”山羊胡子老头的脸上写着苍老,长叹一声,“家里,都毁了。”

“这里也不是天堂。”陈剑秋盯着他,“如果愿意跟着我,我希望你们以后能放弃幻想。”

“你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将是你们的家人,善待他们。”

“抬起你们的头,挺直你们的腰,找回你们的尊严。”

华工们有些听懂了,有些似懂非懂,而大部分,则一脸茫然。

陈剑秋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不管他们反应如何,不久之后,这些人都会懂的。

“你呢?”他转向了那个金发的小伙子,“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金发小伙子刚下了船,他的手臂绑着绷带,正站在陈剑秋的身后,有些踌躇,似乎是在准备找陈剑秋说点什么。

刚才在船上,他得知自己父亲还有母亲,现在和陈剑秋在一起。

所以,当陈剑秋主动喊了他时,小伙子惊了一下:“额,我叫霍利·罗姆尼。”

“跟我们走呗。”陈剑秋嘴里叼了一支烟,冲着他歪了一下头,“你的爸妈很想你。”

霍利有些犹疑,他很想跟着这些人走,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

见霍利这样的表情,陈剑秋对着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各自去准备启程的事情。

而他则搭着霍利的肩膀,把他带到了一边,码头上一处没有人的地方。

“怎么了?”陈剑秋问他。

“我从记事开始,爸妈就一直带着我逃避着追杀。”霍利看着陈剑秋,说道,“他曾经是一个勇敢的人,眼里揉不下沙子。”

“在我的记忆里,他和妈妈一直在和那些邪恶的人做着斗争,帮助着弱小。那时的他,是我最钦佩的人。”

“直到后来到了皮特金,我们在那里安家之后,我的那个父亲就再也不见了。”

霍利的眼神显得无比黯然。

“他完全知道菲尔普斯家族那帮人是什么货色。他在替那些人做事情,或是对罪恶视而不见。”

“我的神从那一刻开始消失了,皮特金的日子一眼能看到头,这让我失望不已。”

“所以,我和几个同镇的年轻人离开了皮特金,来到了新墨西哥。”

“我这几年来,一直在和那些恶徒们战斗,和鬣狗帮斗,和火车劫匪交火,只为了向我的父亲证明,正义!是不可磨灭的。”

霍利的眼睛里重新开始闪光,犹如一团火焰。

“这就是你玩失踪的原因?”陈剑秋笑了起来。

霍利愣了一下,也笑了:“是的,一起出来的那几个年轻人想回去,我就独自行动了。”

陈剑秋看了一眼这个其实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随后转头看向了格兰德河。

布雷克在安保队长的护送下,回到了阿尔布开克。

“我不知道我的爸妈是谁,或者说,从我记事起,他们就不在我的身边,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陈剑秋蹲了下来,他从身边捡起了一块石头,丢向了格兰德河。

石头“咚”地一声落入河中,溅起了一道水花,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格兰德河还是这么静静地流淌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陈剑秋都是一个孤儿,他曾经无比羡慕那些同龄的孩子,能够偎依在父母的怀里,有人惦记,有人关心。

“你的父母很爱你。”陈剑秋站起了身,拍了拍霍利的肩膀,“正义,一直都在,他永远都会在你来时的路上看着你,就和父母一样。”

他和霍利擦身而过,重新走向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