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剑秋骑在黑萝卜上,远远地看着被炸成了废墟的镇口。
那里现在一片安静,没有呻吟,没有呼喊,只有木头燃烧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
他之前对勃朗宁说死一半的话是把那些还在被牛追着的,还有提前跑路的“临时”3K党也算了进去。
他倒不是对那些为虎作伥的小镇居民心怀怜悯,而是暂时打算让勃朗宁的枪店继续设在这里。
这些混蛋死完了,枪卖给谁呢?张大年派来的人,又去保护谁呢?
至于托马斯和他的嫡系们,该死绝还是要死绝。
出来混,要说话算话。
只是可惜了那辆马车和那两匹马。
“陈,不去打扫下战场么?没见到托马斯和镇长那两个人的尸体,我不太敢相信他们死了,这两个人一个是在葛底斯堡活下来的蟑螂,一个是条老狐狸。”
丹尼在身后一边整理着自己的马鞍,一边问道。
陈剑秋刚才告诉了他们具体的情况,提到托马斯的时候,丹尼猛然想起了什么。
他认识托马斯,他们曾一起在邦联军供职。
这人在邦联军的时候就臭名昭著,而且极其嚣张。两人唯一一次交集,是在南北战争的一次战役中,托马斯因为认为丹尼的炮兵火力掩护不力而带着一帮手下兴师问罪。
然后他被丹尼敲掉了下巴,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炮兵营地,但这个人第二天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带着士兵上阵冲锋了。
他不太相信这个托马斯能就这么死了。
“勒布朗·乔丹你听说过没?”陈剑秋突然问道,这是镇长的名字,勃朗宁告诉他的。
丹尼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他始终没想起来。
陈剑秋点了点头,他没有指望从丹尼这里找到答案,这个名字明显是个假名字。
“托马斯会有人收拾他的。”陈剑秋提起了缰绳,“至于镇长,他会来找我们的。”
……
托马斯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他的一只手臂已经失去了知觉,此刻还在汩汩地向外流着血。
十几分钟前,当他看见两匹马疯狂地拖着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从阴影中再次冲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末日的降临。
自己的手下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恢复意识的人正准备和自己一样逃跑。
根本没有人能阻止这辆满载着炸药的马车。
多年战场上生存的经验让他第一时间扑倒在一个还在呻吟的伤员后面。
他用那人的身体挡住了自己的躯干。
爆炸的冲击波和车上剩余的铁弹丸劈天盖地而来。
托马斯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了,他的小腿上也传来一阵剧痛。
脑子里再次一阵晕眩。
等到他恢复意识的时候,现场浓烟弥漫,一片寂静。
托马斯没有敢直接说话,躺在那里装死,他怕那个骑着黑马的魔鬼循着声音从浓烟后给他一枪。
可什么也没有发生。
托马斯的手在地上摸索,他找到了一根被炸断在地上的断木。
他发现自己受伤的小腿还能动,于是顾不得断木上的倒刺,扶着那根木头,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站了起来。
极强的求生欲让他迸发出惊人的力量,他单手拄着那个断木,拖着半残了的身体,向还没被烧着的屋子挪去。
他靠着墙艰难地向前挪了几十米,那半边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支撑腿一软,摔倒在墙角。
“MD,约瑟夫,你这个混蛋,你耍了我,我要弄死你,MD。”托马斯靠着墙喘着粗气,嘴里咒骂着。
这个该死的弗吉尼亚人,不知怎么混成了镇长,骗自己说来到这里,可以找到想要的一切。
是的,枪,他给了;人,他也给了。
可他没告诉自己这里还有几个丧心病狂的有色裔。
他根本没想到这几个人的战斗力强悍至此。
该死的林肯,该死的安德鲁·约翰逊,该死的政客们,那些把这些有色裔放进来的家伙都该死。
正当托马斯还在靠着墙边满嘴诅咒的时候,一匹白马出现了在他的面前。
从马上跳下来一个穿着暗红色裙子的女人。
托马斯看不清她的脸,但他的心中燃起了一线生机。
“嘿,姑娘!救救我姑娘!”托马斯用尽自己的力气冲着女人喊道,“我是这个镇子的居民,乔丹镇长可以为我证明。”
可等到女人走近的时候,托马斯的瞳孔放大了。
他这才看清楚,之所以女人身上裙子是暗红色的,是因为上面沾得都是斑斑的血迹。
下一秒,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把匕首划破了他的喉咙,他软软地摊到在了地上。
在确认眼前的目标死去后,女人从里面的衣服掏出悬赏令,和他的脸比对了一下。
她从马上取下了一块布,将托马斯的尸体裹了起来,用绳子捆紧,放在了马背上。
女人翻身上马,向着镇外畜棚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
但最终,她还是调转马头,离开了镇子。
……
第二天,镇子的居民们惴惴不安地打开了自己家的大门,昨晚他们经历了惊魂一夜。
他们躲在自己的房子里,听着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祈祷着黎明的早日来临。
可门外的场景还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街上躺着一些披着白袍子的尸体,甚至还有几头公牛在茫然地转悠。
好些人的院子里多了几个倒在地上呻吟的人,这些人他们还认识,有的就是他们的邻居。
当一脸迷茫的人们三三两两地来到镇口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像是进行了一场战争,沿街的房屋被炸碎,烧毁;地上遍布着尸体、残肢,那些尚且能分辨长相的尸体,他们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
地面已经变成了漆黑的一片;有几丛余火还在燃烧,镇口被灼烧了一晚的空气余温尚在。
居民们紧接着迎来了另一个让他们震惊的消息。
镇长不见了。
本该在这样一夜后及时出现,稳定大局的镇长,不但没有出现在镇民们面前,反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镇子的法官。
一时间居民们慌乱起来,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候,镇子上目前持有枪支最多的勃朗宁先生站了出来,他安抚了大家的情绪,和居民们一起收拾了街道上的残局。
镇民们一致拥戴勃朗宁先生作为他们新的镇长,虽然他来这边的时间并不久,但看上去是一个非常可靠、也非常有能力的人。
但勃朗宁先生婉言谢绝了大家的好意,用他的话来说,他只是一个商人,商人就应该做商人的事情。
但在他的力推之下,“德高望重”的前治安官西格蒙德·科恩先生成为了新的镇长。
根据勃朗宁的描述,科恩先生昨晚临危不惧,带领着雇佣的枪手坚决地与来袭的3K党进行了战斗,挫败了他们将这个镇子夷为平地的企图,阻止了他们对当地犹太人和其他镇民的侵害。
只有春风得意的西格蒙德自己知道,他的这个镇长,是拿自己所有的财产和那个带着牛仔帽的中国人换来的。
管他呢,那些钱本来就被3K党抢走了,自己这颗脑袋不是还在脖子上么。
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