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感情世界都是一样的,越想理出一个头绪,越容易走进盲区,越想看清对方的真心,就越不可自拔。时时刻刻被所谓的自尊夹击着,不敢多说,不敢多问。只能靠着对方的点滴表现,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反复猜测和拼凑。

他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

回顾洪星星目前二十四年的单身生活,部队女兵少之又少,她整天在男人堆里,却连个动心的人也没有。昨晚和魏岚那个突如其来的唇角相交的吻,她无法确定性质,更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

她从未喜欢过一个人,更未品尝过恋爱的滋味,对眼前这种不能确定的感情,既无法从中获取那份该有的甜蜜感,又不敢向任何人咨询。

爱情于她来说,一直是奢侈品,她从不敢奢求。可,万一天上的哪路神仙心疼她,准备砸一个给她呢?

第二天清早,洪星星纠结地站在魏岚家门口,像做贼一样,好像那个吻是自己偷来的或者她霸王硬上弓夺来的。问?不问?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她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那扇门。

很快,门打开,魏岚蓬头垢面地站在门后,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返回卧室。

她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也对,大家都是成年人,幼稚的是她。

误会嘛,是她太过在意这件事。

魏岚不知何时已经四仰八叉地躺下,继而又侧过身,手撑着头,凝视着她:“洪星星,我问你,你给我如实回答。”

她的心一颤:“嗯,你问。”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又打我了?”他皱着眉头揉了揉脑袋,“我总感觉脑袋好疼,昨晚是你送我回家的,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别人会打我……”

她咬着嘴唇:“打你?你真的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他拍了拍被子,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哦—我就说肯定是你!”

她气不打一处来:“昨晚可不是我打的你,是你喝多了自己拿头往树上撞的。”

“可是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撞树?”

“谁知道,可能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愧疚难当,自己惩罚自己吧。”活该!

渣男!

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看上去,似乎……不像是装的。

“我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真不该喝酒。”他懊悔地拍拍脑袋,往后一挺,抓起被角往脸上一盖又睡了过去。

她看着他蒙在脸上的被角,后槽牙磨得咯咯响。

早上的一场大雨,让整个天空变得干净了不少,周亦霖心情愉悦,特意在西装的胸口处别了一枚帆船胸针。

“我跟你汇报下工作,高松往实验室的电脑里放了木马病毒,凌听已经把它找出来并改写了程序,到了原本的触发时间,木马病毒会反向攻击原本的信息接收端,让其变成蓝屏。”周亦霖打了个响指,表现出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

“为什么不直接准备假的系统文件,让木马病毒在预设的触发时间里拷走,而假的系统文件里夹带一个能无痕共享屏幕的后台监控程序呢?”魏岚眯着眼,“这样可以看看高松他们要系统文件是自用还是转卖,转卖给谁。”

“好主意!”周亦霖如获至宝,“但听起来很复杂,操作起来难吗?”

“对我这个天才来说不难,对凌听……就不一定了。”

“你要是觉得不难那他就没问题,我觉得他比你当年厉害。”见魏岚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他赶紧解释,“人家才二十岁,还是个孩子,不能夸一下吗?”

“问他要什么奖励?”魏岚直接埋头于工作中,貌似不经意地问。

“不用问,我知道!”周亦霖扑到他的办公桌上,“让他能自由来往董事长办公室看洪星星,他就是为了跟她在一起才来润世上班的。”

“狼崽子!休想!”他猛地把笔拍在桌子上。

“哎哟,我的魏总,不经过考验的爱情怎么能叫真正的爱情?一个优秀的对手,更能烘托你的情真意切嘛。”

“滚滚滚……”

周亦霖一脸窃喜地溜了。

孙秘书回归后,休息室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每天闹着要洪星星教她防身术,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答应她吧洪特助,我们也好跟着学几招呀,求你了。”

她实在躲不过,谦让了几次后只好同意。

“ 你要这样…… 再这样…… 这样…… 然后坏人就会…… 这样……”她刚示范了几招,门口就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

“你这是准备在公司开武馆吗?”魏岚走进来,休息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我看大家很热情,就想随便教大家一两招防防身。”她赶紧松开孙秘书的手。

“走,陪我锻炼去。”他招招手。

“好好练。”她紧追几步,同时不忘回身用手比画着刚才的动作。

“你和魏总也要好好……‘练’哦。”孙秘书笑嘻嘻地指着他的背影,别有深意地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到了健身房。

标准的姿势,一样的套路。他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自己好歹是个男人,就不信赢不了她,结果几个回合下来,次次都被她碾压。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老板,能不能给我点儿面子,起码让我输得好看一些?”他累得气喘吁吁。

“我教你的这些,是让你用来防身的,不是让你用来好看的。”

她的语气颇为淡漠,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魏岚手托着腮:“那也不需要这样整我吧?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对你不好,所以你现在趁机报复?”

呵呵,就跟你现在对我多好似的。

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们部队里有句话,‘平时训练多流汗,战场才能少流血’。魏总,我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不然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吗?”

“那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呢?”

“不存在这种情况。”

“为什么?”

“我不准你走,你就不能走。不管你到哪儿,我都要把你抓回到我身边。”他孩子气地别过头。

“好了,我就打个比方,你那么严肃干吗?继续练习。”

刚才的那句话,像是影视剧里男主角说给女主角听的甜蜜的情话,她脸红了。

休息时间,他大口地喝着水,看着身边同样仰头喝水的她,蓦地想起周亦霖先前质疑过的,或许她根本就没喜欢上自己。

“我……有个问题。”终是没忍住,他问。

话一说出口,他便觉得后悔。

时机不对。如果现在问她,这个场合,这个装扮,她会不会觉得他是在耍她?这一秒问了,说不定下一秒他就会被她打到吐血。

“你说。”

她简短地说了这两个字,等他继续发问,没想到他一直装傻充愣地看着她。

这个眼神,没错,就是这个眼神。

她直愣愣地瞪着他,这家伙肯定又要耍自己了。

冷静,冷静,洪星星你给我冷静,别动手。

她慢慢将手舒展开,放进裤兜。

终于,她听到魏岚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什么?”坐在运动垫上的她正要起身,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脚下一打滑,跌坐了回去。

“……的发型?”他心里一惊,赶紧改口。

什么鬼?

洪星星佯装没事般重新站起来,认真地盯着他的发型:“不喜欢,傻里傻气的。”

是否定的回答。

他不甘心地又说:“什么?这么肯定?要不你再重新考虑下?”

“比珍珠还真。”

她拍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不要被他的言行所干扰,重新摆好姿势:“没别的事的话,今天咱们再学一个防身技能就结束训练。”

他气馁地站起来。

“当你被歹徒掐住脖子了怎么办?”她把他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双手从他的双臂掏进,在他的眼睛上示意,“你要把手从中间掏进去,攻击他最脆弱的地方—眼睛,然后两肘下压让他放开手。

来,你试试。”

说罢,她又回头指着身后的墙:“像这种背后有墙,或者其他支撑物的情况下,你可以把对方推上去,更好借力。”

他点点头,准备开始。

“一、两手从下往上掏。”她假意掐上他的脖子。

他照做。

“二、抠眼睛,对,往后推。”

他用两手蒙住她的眼睛把她向后推到墙上。她的唇就在面前,这个暧昧的距离伴着突如其来的心跳声,他一时怔住。

“下一步呢?抬肘下压,做呀。”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停下来。

他定定神,正准备做下一步。后面架子上的瑜伽球突然滚落,重重地砸到他的背上,他一个重心不稳连球带人向前倒去,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洪星星的唇上。

又来了。

洪星星目瞪口呆,忽听得魏岚大喊一声:“瑜伽球!”

他怀里抱着个瑜伽球,满脸通红。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道:“什么?”

“刚才瑜伽球从架子上掉下来了,砸着你的脸了!你、你没事吧?”太尴尬了,好在他是个小机灵鬼,及时地让瑜伽球背了锅。

“有吗?”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就好。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晚上还有事,约了人开会,我得走了。”他落荒而逃。

他只忙着溜,到了停车场才想起车钥匙忘了拿,只好折回去取,刚摸到更衣室柜子里的车钥匙准备离开,凌听清脆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星星姐,你在吗?”

她愉快地回应着:“快帮我把器材归位,等会儿免得麻烦阿姨了。”

“魏总那个烦人精走了?”

凌听一边帮她收拾瑜伽垫,一边说着魏岚的缺点。

“魏总那人一看就自恋、傲慢,哪儿像我这么亲和、帅气、萌萌哒!”

“你不了解魏总,他只是自尊心比较强而已。”她帮他辩解着。

“脾气不好。”

“他是完美主义。”

“总是把自己搞进医院。”

“他身体是比较虚弱,我会督促他好好健身。”

魏岚躲在门外偷听,听见她每次都维护自己,怒气减半。

“周总监说他特别任性、幼稚。”

“别听周总监的,他才任性、幼稚,魏总只是理想主义。”

洪星星,我没看错你,你这么维护我,肯定是心里有我。不枉我……不枉我对你一番真情实意。他欣慰地笑了。

只听凌听又说:“这么维护姓魏的,星星姐,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呢。你是不是喜欢他?”

魏岚心头一紧,竖起耳朵。

“怎么可能?他人不错,不讨厌。唉,说来也愁,”她不想再聊下去,“我教他防身术,就那么简单的几步,他就是记不住。”

又是掀腿压颈又是顶膝锁喉还有什么击腹别臂,哪里简单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记住?他为自己鸣不平。

“我带的少儿班,孩子们倒是一遍就能记住!”

“哈哈哈,那他也太笨了。”

“不是笨,是身体协调性特别差,差到像是一种天分,也挺神奇的。但这不是他的错,他已经很努力了!”

“我记得你说过,他体能也特差。”

“以前体能差,最近经过我的特训稍微好点儿了,俯卧撑一分钟能做三十五个。”

三十五个半!魏岚在心内默默纠正。

“那不是你小学六年级时的水平吗?”

“是呀……臭小子,拿我和魏总比,不是在欺负人吗?他又不是专业的。”

“那是,他怎么能和星姐你比?”

二人嘻嘻哈哈地往外走,魏岚赶紧躲进邻近的房间避开他们。

雷老板正在客厅教洪大军跳舞。洪星星猛一见到,着实吓了一跳。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什么,老头儿要教一位女士跳舞,所以主动热情地开始学起了跳舞?

家里还有可能添双筷子……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洪星星和雷老板一唱一和,老头儿毫无招架之力,满脸通红,借口要去厨房盛汤,闪进厨房。

“嘿,老洪这口风可够紧的,我居然一点儿没发觉。那个丁阿姨,家里什么情况?长什么样?带来家里,我也替他把把关……”

雷老板还没来得及回答,门铃响了。

洪星星看着门口拎着两箱礼品的丁玲:“您是……?”

洪大军拿着汤碗懒懒地投去一眼,看到丁玲的脸,瞪大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星星老师!”一个女孩儿从丁玲身后跳出来,紧紧地抱住洪星星。

居然是武术培训班的钱梅梅,洪星星一脸惊喜。

“您好,我是梅梅的姥姥,我叫丁玲,上次的事情,多亏了您,今天是特地带她上门来道谢的。”

洪星星赶紧把她们让进门,一边打量丁玲,一边冲洪大军挤眼睛。

老头儿的品位着实不错。

一屋子人嘻嘻哈哈地坐在沙发上聊天。

丁玲看到沙发上放着的旅行社的宣传彩页:“哎,这不是我想报名参加的那个旅行团吗?”

“是吗?那去吧,让我爸也去,这样您二老一路上互相也有个照应。”贴心小棉袄洪星星名副其实。

“是呀是呀,”雷老板附和,“我们老人不能老给孩子添乱。对孩子的事业呀,爱情什么的都是耽误。”

“我是想出去散散心,可是梅梅没人照顾,走不开呀。”丁玲有些为难。

雷老板不由分说地替洪星星应下:“这好办,跟星星呗,星星最喜欢孩子了,是不是?”

“是是是,我特别喜欢梅梅,放心交给我吧。”她赶紧附和。

“太好了,我要跟星星老师一起睡。”钱梅梅开心大喊。

洪大军感激地看着女儿。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世上只有小棉袄最最好。

见丁玲松口,她说道:“丁阿姨,那我去打个电话,让旅行社先给你们留个位置。”

丁玲看了看洪大军,见他微笑着点头,便笑着应下了。

雷老板找了个借口告辞了,洪星星拉着钱梅梅进卧室玩,刻意把机会留给了洪大军和丁玲。

钱梅梅看着卧室里洪星星穿着军装的照片,惊得哇哇大叫:“星星老师,你也太帅了吧?”

“那是,也不看看老师是……”

魏岚的视频电话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哎,魏总,你那边怎么黑乎乎的?”她不解。

钱梅梅好奇地凑过来看,洪星星指着视频里的魏岚解释:“那边的人是我老板。”

“你好,黑乎乎叔叔。”钱梅梅盯着黑乎乎的屏幕打招呼。

洪星星乐了。

“什么‘黑乎乎叔叔’?”他打开了车灯。

“哇,叔叔你好帅。”钱梅梅马上改口。

他得意地笑:“你明天有没有安排?没安排的话晨练照旧。”

“这孩子是我以前的学生,我周末要照顾她两天,你介意带她一起晨练吗?”

“没事,不介意。”

“那行。那明天晚点儿吧,我怕孩子起不来。”

“星星老师,我能起来。”钱梅梅要强地说。

“连孩子都比你积极,那明早直接去公司的健身房晨练吧,八点怎么样?”

她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迅速敲定好时间。

健身房的瑜伽球已经被高高收起,魏岚想象着那天两人的亲吻,不禁傻笑。

“魏总?”洪星星带着钱梅梅进门时,正看到他对着墙笑出声。

他闻声转过头来,傻笑凝固在脸上。

“星星老师,这位帅叔叔的笑容怎么和杨杨一样呀?”

“杨杨是谁?”她低头看着钱梅梅。

“杨杨是我的同学,他脑子得了病,很多小伙伴都欺负他。他的笑和叔叔一样,叔叔的脑子是不是也有病呀,需不需要去医院?”

魏岚:“……”

“那个,童言无忌。”她尴尬地笑,“你别放在心上。认识一下,这是我以前的学生,也是邻居家的孩子,叫钱梅梅,今天正好给你当陪练。”

“这么小的孩子,给我当陪练?”

“星星老师,你别难为帅叔叔了,一看他就不是我的对手。万一被我打倒他会很难堪的,我们练武的人不能欺负弱者。”

魏岚彻底被激怒了,转身对洪星星说道:“行,陪练是吗?就她了!”

只是一分钟后,他便后悔了。

先是格斗,他被钱梅梅一计装委屈诈了个正着,狠狠地中了她的招;接着是体能,魏岚已经趴下,她还在精神抖擞地做着深蹲,九十九,一百……最后是游泳,魏岚体力不支,下去扑腾了两下就爬了上来。

“差点儿要了我的命!”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忍不住感慨,引得洪星星和钱梅梅大笑不止。

平时被洪星星三番五次地打到住院已经足够丢脸,现在她居然又弄来一个小屁孩儿羞辱他。

生无可恋。

他郁闷地裹着毯子,仰倒在泳池边。

董事长办公室的小姑娘们很迷国内的综艺节目《脱口秀大会》。

孙秘书最喜欢的是脱口秀演员杨笠。据说,在一次演出时,杨笠被追问,为什么没有男朋友时,直接反问对方:“你为什么不上清华,是因为不喜欢吗?”

大家看得哈哈大笑。

魏岚不解。

对他来说,考上清华还是很容易的。

可找女朋友,绝对比考清华难多了。努努力加上智商够用,他轻轻松松就能迈进清华的大门。可找女朋友呢,他只觉得自己越努力,洪星星离自己就越远。

周亦霖笑得流眼泪,干脆建议他直接约洪星星吃饭、出去玩,创造工作之外的相处机会。

这个建议比之前提的任何建议都要靠谱。

他准备这次训练结束后便开始践行,靠着抗揍的耐力终于熬到了训练结束,心底的愉悦感飞速腾升。

“运动使我快乐。”他大喊,引得洪星星和钱梅梅纷纷侧目鄙视。

洪星星牵着钱梅梅走在前面,回头发现魏岚落了单,停下等他。

“看什么看,往前走!”他走姿僵硬地跟在后面,就像拖着一条残腿。

“星星老师,他腿酸走不动,我有经验。”钱梅梅捂嘴偷笑。

“我腿不酸,我体力很好的。”为了力证清白,魏岚使劲往前走了两步,但僵直的腿出卖了他,每一个动作都夸张又滑稽。

终于坐到主驾驶位上,魏岚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把腿伸直。

他打起精神,刚想张口就被洪星星打断了:“要不我们回家吧,家里有个凌听叔叔还想找我们……”

他迅速抢过话头: “ 梅梅,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我请你。”

“嗯,吃什么呢?”小女孩皱着眉头,眼睛亮亮的。

“离这里步行两公里内有家还不错的餐厅,法餐,大厨是蓝带出身;还有家日料,他们家有空运过来的海胆,味道不错。”他期待地看着两人。

“我……”洪星星犹豫。

“我想吃糖葫芦、臭豆腐,还有串串!”钱梅梅几乎要蹦起来了,一一数给魏岚听。

洪星星和魏岚愣住。

“不可以吗?”钱梅梅刚才还亮晶晶的眼睛变得黯淡无神。

“可以!可以!看看导航怎么走。”

只要能一起吃饭,别说吃臭豆腐,让臭豆腐吃他他都不介意。

他开心到飞起。

洪星星没有看出他的小心思,清楚他不吃路边摊,还有点儿为难,一直道歉。

魏岚善解人意地说道:“没事,孩子都不喜欢宅在家里,喜欢玩,咱们带她吃点儿好吃的,玩一玩,再找个地方看个电影什么的,最后晚上一起吃饭。”

“你要陪我们一天吗?”洪星星大惊。

“反正今天也没事,就勉为其难带你们玩一天吧。”

“好耶!”钱梅梅欢呼。

魏总也有如此温暖的一面?

看着钱梅梅兴高采烈的样子,洪星星不自觉地咧着嘴角。

美食街上人挨人,大家龟速移动着,伴随着摊主花式的叫卖声,旋转、躲避、抬胳膊,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你是不是很少这么出来走动?”洪星星看他与别人擦肩而过时会怕碰到别人而大幅度地闪躲,觉得颇为好笑。

“嗯。”他在人群中躲来躲去。

“放松一点儿,不用这么紧张。”

“嗯。”说着,他又夸张地闪开了一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路人,引得路人好奇地瞩目。

“你对安全距离还是这么敏感吗?”

“嗯。”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躲闪上,好像自己是别人脚下的小动物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踩扁。

“还以为你最近好了很多呢。”她想起最近两人在格斗时的样子。

“只是对你而已。别人,还是离远点儿好。”他脱口而出。

她呆呆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只是……对我,而已吗?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感情世界都是一样的,越想理出一个头绪,越容易走进盲区,越想看清对方的真心,就越不可自拔。时时刻刻被所谓的自尊夹击着,不敢多说,不敢多问。只能靠着对方的点滴表现,在无数个不眠的夜里反复猜测和拼凑。

他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

魏岚,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自己对魏岚……又是什么情意呢?洪星星有点儿茫然。

这时,钱梅梅兴高采烈地指着前方卖糖葫芦的小摊贩:“糖葫芦。”

洪星星站在摊贩旁买了三根糖葫芦,一根给钱梅梅,一根给魏岚。

“我不要,黏糊糊的。”他迟疑地看着糖葫芦,没有接。

“那你先帮我拿着。”她把糖葫芦递给他。

他嫌弃地躲开,她急了:“拿着!”

他只好接过。

好像跟他想象的约会完全不一样。

他找了个机会,躲在路边给周亦霖打电话紧急求救。

“糖葫芦是老北京的传统小吃,你别说你没吃过。”周亦霖略带嫌弃地问。

“我……我听说过。”他一脸诚恳地答。

“真不知道你的童年是怎么过的,我都替你难过。”周亦霖叹了口气,明白了他的焦虑,“你今天难得放松一下,就别太拘谨,放开玩,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过提醒你一点……”

魏岚明显紧张地点着头,一边打电话,一边不自觉地吃起了手中的糖葫芦。

“吃糖葫芦时,不能穿太贵的衣服。”

“为什么?”魏岚话音刚落,一滴糖滴在了他的西服衣角上,“我明白了。”

他欲哭无泪。

“帅叔叔,快过来!”钱梅梅边喊边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角,拽着他和洪星星一起向前快步走去。

“要这个。”钱梅梅指着娃娃机里面的娃娃喜笑颜开。

“想要叔叔可以给你买。”

“不,自己夹出来的才好玩。”

“能有多好玩?”他一脸鄙视地看着娃娃机。

帮自己喜欢的人出谋划策,到底图什么?为了成全他的幸福?为了让他死心然后转头来爱自己?还是只为了讨他欢心,找共同话题?

纵使聪明如孙秘书,在此刻也难以理出个头绪,或许都有吧。

第一次和凌听单独吃饭,餐厅的那不勒斯小夜曲无论放得多么合乎心意,也难以掩盖她心底的紧张。

“喏。”凌听把菜单递给她。

二人手指相碰,孙秘书垂下眼帘,凌听的眼神也不自然地躲闪开。

“今天的主题菜我都点了一遍。你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我们再加。”

“已经够了,怎么想到请我吃饭?”

“本来想请星星姐来吃的,但他跟魏岚出去了,说中午也不回来。好不容易订到位子,不来吃很可惜,所以请你来陪我吃。”

“好吧,谢谢你找我来,早听说这家不错了,一直没过来。”看凌听没什么心情,她追问,“你很郁闷吧?”

“本来想带她去白房子看看的,算了,她不去是她的损失。”

“什么白房子?”她有些好奇。

“哎,给你看。”他拿出一张明信片,上面印着白色海滩和白房子的照片。

“白沙湾?”她一眼认出。

“你去过?”

“没有,我在电视上看到过。”

“哦,”他的眼神又黯淡下来,“我特别喜欢这儿,沙子干净,水质又好,而且游客少,很安静。星星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我们曾经有个约定,要去那里给她过十八岁的生日,可还没到她生日,洪叔叔就把她送去了新兵训练营。”

“所以你们没来得及去?”

“嗯,”凌听点点头,“这是她十八岁的时候我们约定过的地方,那时候想给她过生日。现在,我想在那里向她告白。”

“告白?会不会太突然了?”

“准确来说,是求婚。”凌听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枚小钻戒。

“求、求婚?”她被惊得心颤。

凌听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才多大呀,想什么呢?”她觉得简直荒唐,忍不住冷笑一声,又觉得这样不合适,赶紧解释,“对不起,我不是笑话你,我只是……”

“没事,其实我也觉得挺可笑的。但是与其把星星姐交给魏岚那种不靠谱的男人,不如我来照顾她。我想带她去美国,在拉斯维加斯领证,然后在花园草坪上举行婚礼。她肯定不喜欢婚纱、礼服那些拘谨的衣服,所以我们可以穿……穿迷彩服、牛仔服、皮夹克结婚。”

凌听说着说着,被自己逗笑了,笑着扶额,“我知道,发生这些的概率大概是万分之一。”

“ 可是, ” 她把筷子放在筷架上, “ 那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她……”

“如果她拒绝了我,我就提前结束实习。毕竟,我的专业跟润世也不算对口,没什么留下来的理由了。”

她伤感地看着他收起钻戒,说道:“也对,你还要回去读书。”

在洪星星看来,魏岚身上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气质,在此之前,她还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但是此刻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合适的词语,那就是“紧绷感”。无论何时何地、做什么,魏岚身上总是带着一种紧绷感。哪怕是像今天这样本该轻松愉悦的日子,他面对着一台娃娃机,也丝毫不能把它只当作玩而已。

他上百次地推动拉杆,想要游刃有余地控制那台机器。想赢的心和与生俱来的掌控欲,都让他无法彻底地放松。

“我已经用尽了工科理论和概率理论,怎么还是夹不到娃娃呢?”刚才还对娃娃机嗤之以鼻的他,此刻俨然变身成了娃娃机狂魔。

“星星老师,帅叔叔是不是从来没有玩过娃娃机呀?”钱梅梅看着他疯狂的样子,问她。

“可能是吧。”她揽过钱梅梅的肩膀,两人同情地看着他疯狂地摆动杠杆抓住娃娃,娃娃马上就要到达出口了,啪的一下又掉了,他扼腕叹息,抹一把汗,又继续。

“我看网上说,夹娃娃一靠商家的良心,二靠玄学预感。”洪星星劝他。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他掏出手机扫码付款,整整一大盒游戏币被推到面前,他伸手一抓,钱币从指间流淌的感觉颇为奢靡。

…………

终于,三人脖子上都挂上了一串小娃娃。他却依然不依不饶,拉着两人到一个大娃娃机前,指着里面的大娃娃说:“要这个!”

他再次陷入疯狂的抓娃娃活动中,一次次投币,又一次次失望。

洪星星和钱梅梅抱臂看着他一心扑在娃娃机上,等得哈欠连天。

“我看,还是给他买一个吧?”钱梅梅说。

他看着娃娃跟自己失之交臂,手里的游戏币却早已投掷一空。他失望地转身,却发现洪星星和钱梅梅早已没了踪影,他奋力搜索着她们的身影,一只大型玩偶突然从后面捅了捅他的胳膊。他猛地拨开,那玩偶又捅了捅他,转头却见洪星星抱着一个大娃娃,比他刚才想抓的那只还要大、还要萌。

“送你的,接住。”

“对呀,帅叔叔,这是星星老师特意给你买的。”

他伸手从洪星星手里接过娃娃,眼中闪过孩童般的羞赧,她却已经转身拉起钱梅梅,红着脸向前走去。

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他抱着大玩偶,在人群中紧追不舍,旋转、躲避、转个圈圈……他的动作依然既滑稽又夸张。

但,并不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