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风水轮转 后冠得主 大结局

开元十二年春,驺虞苑猎场,草场之上旌旗凛冽,皇家卫队齐展而守,尹珏勋纵马驰骋,一番快意自不可抑。皇室特有规定,逢至春秋中旬都有狩猎一项,他去年因伤在身不便参与、已然错过了一届,今年之期当不能缺。而他心里明白,父皇终日忙束于朝政,久之圣体也不似从前,故今日初始也只由皇子与亲族子弟上阵。

尹恒灏心想,春至狩猎,今年父皇特允了自己能参与,这还是第一次上驺虞苑,听闻此处猛兽异多,倒更教人热血沸腾。只是他心里仍在为母妃担心,她因染了风寒病了数天,昨日难得醒来,看出他自眼底流露的激动,只嘱咐自己多加小心。

今日尹恒灏见到了久违的皇兄,看样子似是无碍,转而更多被狩猎的好奇吸引,亦跟着骑上特配的骏马,只是手心还是紧张得有点溢汗。马身一侧配置了弓包,他看着手中的长箭,目光又扫向前方踏马自如的皇兄,清明之中带上几分深斟。

而尹决彦除服之后,首次参与秋狩。他看着猎场上旌旗飞扬,心中一畅,沉闷许久后一朝得以舒展,更显得意气风发。从前还是年少,他少有上场一试的机会,今日终于能得偿所愿——背弓携剑,丈夫当如是。他坐下麟驹亦是跃跃欲试,新收的良驹野性未蜕,对猎场上紧张气氛最是敏感。

尹珏勋纵驰一圈,再回首已见恒灏与彦弟一前一后驱马而来。他拉过缰绳,宝马嘶鸣,绕着场周驱近那二人,唤道:“彦弟、恒灏,你二人可让本王好等。”他笑与二人招呼,心想,恒灏年纪尚不足十五,如旧年的自己终日是“困”于宫中鲜有机会可出宫,至于彦弟,本王迁至齐王府,府邸是离得近了,偏巧事端频频,相聚仍是屈指可数。

尹恒灏驱马上前,顺风笑道:“皇兄伤已痊愈了么?那今日可要让恒灏一睹风采,”他说完转向一侧,“这位是决彦堂哥吧,还是第一次见。”他平日除了宫里的族亲,宫外所见不多,几次家宴也未曾谋面,听说这次也是恭颖王妃的服丧期满,才得以出猎。

尹恒灏扬了扬手中的弓箭,笑道:“恒灏射艺不精,今天恐怕要垫底了。”

尹决彦抱拳拱手,歉然道:“让勋兄久候实在不该,”转而后招呼同样刚到的少年,“恒灏弟弟,以前在宫里见过,那时候你还小。”他弱冠之后不便出入宫闱,而堂弟身为皇子又不常出来,故而少见。

尹珏勋见马上的四弟扬弓笑语,多了一份爽朗之气,曾居宫中之时偶尔也会与四弟见上,说来众多弟妹中,皇子也唯他一人年龄与己稍近,只是自己性沉、其也极少与旁人多言,素来独往,故也未生亲近之意,倒不如眼前的这位堂弟,谈笑熟稔,“玩笑之语你还当真了,”转又对旁侧四弟,“恒灏也莫谦虚,猎场之上你尽可拿出自己的本事来。”

尹恒灏看那二人言语间倒更近乎亲密,除了因岁数相近,恐怕彼此也都比自己熟络得多。他唇角淡淡地扬了扬,视线只看着手中的弓,直到听到皇兄的话,才转了过去,才待说话,目光立时被不远处攒动的草丛吸引。不多会儿就看到一只棕色四脚的家伙串了出来,瞪着一双眼睛看向一众人群。

尹恒灏疑惑地猜想着,咦,那是什么?似鹿却无角,体形也较之更小。他余光不由看向了那二人,只听得身后的一群侍卫不知谁低低喊了句“是麝獐”,同时四周也引起了不小的注意,而它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竟也没有逃跑的意思。

“玩笑之语你还当真了,”尹决彦闻言失笑,果真是一本正经久了,险些忘了昔日的鲜衣怒马,“弓马之上何必虚让,勋兄,你我且再角高下……”他话音未落,转言见草丛中一阵攒动,竟是一头獐子慌不择路撞进了场中。其时猎场四周已有鼓声擂动,又有鹰犬驱逐,为的是惊起苑中野兽,那獐子进了人群,眼见着围三阙一,竟傻傻地忘了掉头逃走。

尹决彦见猎心喜,当即趋马引弓。然则獐子毕竟是活物,竟与最后关头一动,故而只中了后股,再射,方穿透颈背。獐子兀自挣扎,却也无济于事。算不得干净利落,但也拨了个头筹,他心下一喜。

突然闯入的猎物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尹珏勋见恒灏投来的目光,嘴角微扬。他未及出手,身旁破风疾矢先后接而两箭、便将那只獐子猎为了囊中物。

“彦弟,技艺大增啊,”尹珏勋夸赞几许,遂扬鞭朗言,“还等什么,开始吧!”各自散开,自逐寻猎物,他很快盯着丛间的窜动,竟是极为罕见的银狐,驰马而逐,挽弓搭箭,瞄准猎物,利落下手。

尹恒灏看到堂兄两箭得手,暗暗惊赞了一把,回过神,皇兄已经兴致勃勃展开狩猎。当下四散,他拉着马绳愣了愣,还是即刻随着皇兄的脚步,方追上,就看皇兄搭弓引箭,目标是不远处丛间一只银狐,毛皮初看上佳,甚是小巧,他驱马上前轻声道:“皇兄是否能活捉?”

尹珏勋臂力拉伸,正待开弓,忽闻耳边恒灏轻言,瞥了眼远处正埋首躲在草丛里的银狐,嘴角勾扬,收回待发之箭,“你有什么主意?”

尹恒灏笑了一声,轻道:“只是瞧着灵巧,想捉回宫给萱儿,”他睨向前方,面上笑意不减,“皇兄可能活捉?伤了皮毛的银狐可就有瑕疵了。”

“说得是,”尹珏勋心想,还不知这个四弟有多少本事,不减的笑意更让自己有了试探之意,“你是初次参与狩猎,想送与萱儿的礼物。自然是要你这个亲哥哥、亲自获得才有意义,怎样,试试?”他反手收回弓箭,好整以待。

而尹决彦方才分开行猎后,自带着人向一边,回头时见着恒灏堂弟犹豫了一下,仍是跟着珏勋堂兄一道而去。一路上间或遇着些山鸡野兔,他却没有放矢的兴味,驺虞苑素来散养着珍禽奇兽供人猎捕,那才是自己所好。

尹决彦漫步缓行,不时察觉着四方动态,忽见着来路有银灰色的影子闪现而过,当即拍马追赶。那影子在丛中左右躲藏,看身形应是狐狸,毛色罕见。由是先放出猎犬逼迫,他追在后头。行行间来到一片开阔地,他远远能看见珏勋他们,再来那狐狸似乎已经力竭,他心知是时候到了,挽弓一箭,正中了颈脖。他再声呵斥,将猎犬唤了回来,不让它将狐皮咬坏。

尹恒灏摇了摇头说:“皇兄即知我是初次狩猎,也不怕我射技粗滥,把那银狐给放跑了。何况,皇兄不也是萱儿的哥哥么,同是父皇子嗣,又何来亲远疏近之分?”他默念于心:况且萱儿她从来都与你更亲近不是么?

尹恒灏此后话未出口,含在了嘴边,只是等二人言语时,只听一声箭响,待转身,那猎物脖颈已被贯穿。他诧异看向射箭之人,半晌又移向那银狐,轻叹了声:“可惜!”

尹珏勋暗下思量,皇室子嗣,便是亲兄弟都可能会有计较,何况是异脉而生,然各怀情肠,各中亲疏素不为简单二字,眼前这个皇弟也不似当初了。他审度的目光凝视其身,随之意外之声,撇头而望,箭羽已然将久未出手的猎物猎获,寻向声源,竟是彦弟亦追逐而来。

尹珏勋闻身旁轻叹可惜,不期与他相视,摇头轻笑,转而又对后来之人说道:“白白让你做了渔翁,”又见其身后随行,满载而归,“彦弟今日收获不小啊。”

“渔翁?”尹决彦驱马汇合,闻言颇有些不解,狐疑打量二人,不留神出声问道,“谁是河蚌?”他言过,微微觉得有些不妥,忙顺着堂兄的话岔开道,“可不是,许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尹决彦心里欣喜,先是獐子,再是这狐狸,算算已是不枉此行。他嘴角微扬,一抹浅笑在唇,说道:“待会回了营地,先叫下头把那獐子烤了。”他将方才之事猜测一二,知趣没提那狐狸半点。

尹恒灏含笑着没有说话,等堂哥说完,再转向他二人道:“两位哥哥武艺非凡,恒灏至今一个猎物没逮到,实再不甘,等我再去猎些吃食来,给那獐子配了下酒。”他说着脚下一蹬,喝着马儿撒窜出去,身后亦是跟了几个亲卫,他难得能出趟宫,又是上这狩猎场,可不想无做为就打道回府。

尹珏勋望向离去的人影,目色复杂,扯过缰绳笑看了一旁的彦弟说道:“本王也不至落后了,回营地等我。”他不等说完已然策鞭而去。后来,三人皆回到营地,畅怀闲谈,共享美味,今日均有所获,满载而归。

太极宫御书房内,帝尹天启倚窗静立,忆早前、后宫相继传来恶耗,以致今日这凤冠尚且无主。自元成皇后贞氏同八皇子惨遭高蕤派来刺客的埋伏,八皇子不幸负伤过重、救治无效而离世,最终令贞后痛不欲生,终日以泪洗面,不久便病逝。他曾下旨让国师江傲尘去陵园、数日念经为那些亡魂超度,也因此而郁郁寡欢,无心过早册立新的皇后,在他认为,仿佛那后冠是个令嫔妃不祥之物。

岁月消逝,转眼间已是入冬之时。一场被誉为“瑞雪兆丰年”的大雪,覆盖了这片繁华的江山,安抚了那些烦躁不安的人儿,总有些事难以查出个水落石出,自是有人受益,有人吃亏,更有人得不偿失。

慕容晗缃这些年虽看似沉寂,倒也经历了些许磨练,这一次她打算赌一把大的。因从慕容族人捎来的口信得知,慕容家曾对这国师江傲尘有过救命之恩,她就开始盘算着这次的计划。幸苍天厚爱,使她偶得良机,得以与他一番密谈,尔后私下派人给其送去重金厚礼。

次日,江傲尘若有所思地出了自家府邸,赶去赴早朝。后来在两仪殿内,当众臣又向帝尹天启提及立新后一事,见圣上犹豫不定,他故而躬身出列,俯首跪拜,提议道:“启奏皇上,老臣有话欲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唯恐令皇上不悦。”

尹天启摆手示意,朗声而言:“江国师免礼,有事尽管道来,但说无妨。”

江傲尘缓缓起身,故作一本正经地道来:“事关立后一事,臣昨夜观星象,有所悟。想我大羲,早前几位皇后皆死于非命,虽说是其之宿命,但也关乎这后冠之主的生辰八字,命中带凶。当论之,祥而强者自能长久,而次之弱者,自是吃不消。臣算过现如今众多高位分嫔妃的生辰八字,唯独这慕容婉容乃母仪天下之福相,且其乃我大羲有史以来唯一一位顺诞龙凤胎的,犹如祥瑞之云,贵在命数。而其它嫔妃嘛,臣不敢直言,亦无须再多语,只因后冠唯认一主。而这后宫之安稳,亦关乎江山社稷的稳固。而且从福运、寿辰来看,龙凤生龙凤,而且这四皇子恒灏乃福相,可助皇上福运连连,寿比南山。相比之下,这齐王虽是大皇子,但命中带克星,连他之生母…据大羲国史记载,元兴三年夏初,美人凌氏绯熙诞下双生子,一子夭折,大皇子赐名珏勋。元兴五年冬,美人凌氏绯熙病逝。再后来,帝令大皇子交由婉修仪向氏晚晴代为抚养,而今,这婉修仪也已…开元六年春?婉婕妤向晚晴因久病不愈离世…还望皇上三思!”

“哦?呵呵,原来她与灏儿的生辰八字如此之好,江国师为何不早说?只是要顾虑勋儿……”尹天启似乎对此话题突然感兴趣。

江傲尘拱手作礼,恭声道:“回皇上的话,早前几年,因臣不敢妄自揣摩圣意,故而不敢随意提议。而这些年,宫中之事,相信早已众所周知,而欲改其运数,亦须有贵人祥云来解,故而臣方才所说,亦是出于忠心,为国运而说。”

尹天启为了大羲的未来,亦觉得晗缃可胜此任,故而当下作了决定,扬声说道:“江国师是得道之人,所言非虚。既是如此,好,就依江国师吉言。传圣旨意,拟份诏书,即日起,册封慕容婉容慕容氏晗缃,为大羲皇后,封号‘凤祥’,顺立皇子恒灏为太子。”

至此,有人为圆梦而破茧重生,有人为雪耻而闭门苦修,这场戏终究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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