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一桃接到砂锅的电话,看看表,已是半夜了。砂锅也带着睡腔,大约是半夜醒来突然想起该给侯一桃打个电话。
“你躲到哪儿去了?我找遍了全城也没见你的身影。”侯一桃埋怨说。
“哈——”砂锅奇怪地笑,说:“我会躲?我没做亏心的事,铁铐子不会到处找我的踪迹。我是搬了家。我找了个守库房的事做,不搬家不行呀。”他说了个地址,的确很偏僻。
“你还没做亏心的事?你把我的领导的前老公伤得那么厉害,铁铐子不追你追谁?”
砂锅又是一阵笑,说:“我打听了,那个男人没敢告。我也在盯着他,再干些我们看不顺眼的事,割掉的就不是一根手指头,他下边的那个家伙会吊在他家的门上。”
侯一桃有些担心,叫着他的名字说:“江沙,你也该歇歇气了,再这么火爆爆的,看什么都不顺眼都想打抱不平,我真担心铁铐子会戴在你的手上。”
砂锅沉默了一会儿,像在思考侯一桃的话。他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心中装的火炉子,什么水都扑不灭的。我就这样了,改是改不掉的。不过,我会小心的。”他想起了什么,又说:“你不用来找我了,我已买了船票,到重庆去发展。那地方比浪州大,又是直辖市,我会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的。”
“唉唉,你真的要走了?这地方我越住越陌生。刚刚遇上一个老朋友,又要远走高飞。我再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侯一桃心里难受死了,鼻腔内像灌满了泡菜水。
“哈,”砂锅笑声很脆,说:“想不到你也会伤感。你与我不同,你在浪州最大的报社,事业直线上升。浪州谁不知道侯大记者的大名?这里还是你爷爷红火过的码头,乖乖住下去吧,别东想西想。而我,现在心里想的就是钱。这是我的最大的**,我从离开学校逃难出来时,就想就拼命捞过,可到现在仍然是两手空空。我走是因为重庆那地方有一大堆的钱在等着我,我有预感,我会发起来的。当然了,如果我走投无路,我也会来投奔你,在你的手下讨一口饭吃。”
线那边又是一串爽快极了的笑。
侯一桃握住话筒,心里却沉重得要死。他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想与老朋友祝福道别,说几句多多保重,前途光明之类的话。那边却极认真地对他说:“猴子,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脑子老也长不醒,始终是儿童的样子。你太单纯了,对什么事情都看不透,所以老是做一些吃苦讨不了好的善事。你不会看人,不会设防,看不到表面背后的东西。太阳是明亮的,太阳的背后呢?或许是阴冷的。我是你的朋友,我只希望你快点长大。”
侯一桃放下电话时,摇了摇头。他不想做什么事都太聪明了,看得太透了。其实,这世界并不复杂,自己按自己的方式活,平平稳稳地活,一切都淡漠成了无色无味的空气,就活得明朗了。
就像今天晴空万里,明天或许就阴云密布。谁去管它呢?勤带伞,冷添衣,不就行了。生活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