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在墙角的灵儿偷眼看了看斜靠在**的四小姐,不过是平常乡村家里女儿家的发式,头发上并无一样头饰,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在两耳处各扎了一个小辫,其它的便随意的披散在肩头,火光映照下乌发之下肤似寒冰,眉如墨彩,眸子竟是深蓝色的,象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鼻梁高挺,最让人移不开眼睛是便是那白皙如剥了壳儿的鸡蛋清儿一样,柔滑而清亮,哪里像乡亲中长大的孩子,一颦一笑都夺人心魄。而唯一的缺陷似乎就是那一双悠然深邃的双眸里透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寒意。

“你上前来。”

灵儿正在走神,突然听见有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耳边飘过,像是好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之前呆在那样的冰窟窿里自己都要给冻死了,如今这个房间好暖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种香味不是平日里那些夫人小姐们身上的香草香料的味道,像是一种食物的香味,是什么她不知道。

大概是饿极了,中午那一顿饭简直是要了人的命了,但是很奇怪的事,过了一两个时辰就好了,之前那种瘙痒的感觉仿佛眼珠子都是痒痒的,恨不得自己挖了出去才痛快,如今像是环境一下变了,灵儿有些困乏了,听见那一声叫唤,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雨点见方锦颜叫了缩在墙角的那个丫头之后,那个呆呆地看了看自己,并且有所动作,像是吓着了一样,便走上前去,那丫头见她过去,突然站立起来。倒是把雨点吓了一跳。

方锦颜看着那叫灵儿的丫头长得还算清秀,眼睛虽说不大,但是皮肤却是极好的,大概是冻坏了,脸上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灵儿哆嗦着上前几步,绕过火盆,走到方锦颜的面前屈身施礼道:“奴婢云儿给四小姐请安,四小姐福安。”

“玉竹,去给灵儿端碗热水过来。然后看看火盆里的窝头可有烤好的,给她也拿一个吃。”玉竹听罢便去倒水,方锦颜又让紫苑给灵儿端了一个凳子过来让她坐下。

“你今年多大了?”方锦颜想是靠的有些累了,便坐起身来和灵儿说话。

灵儿看了看玉竹,轻声说道:“十三岁。和玉竹姐姐是同乡,寿州人。”说着话战战兢兢地却是不敢马上,见玉竹示意自己这才小心地坐下,大概是里火盆更近的原因,她之前被打湿的衣裳开始冒着淡淡地轻烟出来,她也觉得暖和许多了。

“哦,我竟不知道你和玉竹还是同乡呢。玉竹,是吗?”

玉竹赶紧上前答道:“回四小姐的话,我和玉竹不但是同乡还是一个村的呢,而且还是同一年进的方家。”

“那怎么……”

玉竹像是猜到了方锦颜要说什么。赶紧说道:“这个王妈妈是知道的,那一年我们村里闹了荒灾,我们村的人大多进京讨饭,我是四月被三夫人买进了府中。灵儿是九月进的府里,灵儿是大夫人买的。所以……”

方锦颜嗯了一声,见面前这个叫灵儿姑娘看着倒不和那云儿一样咋呼和看着让人生厌,也不同九儿那样的深沉狡猾,倒是多了几分单纯。

方锦颜不说话房间里突然一下安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好想都能听见一般,这时突然灵儿一下跪在了地上,双手还端着茶碗,眼泪象珍珠似地不停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方锦颜不仅微微皱眉,眼睛里透着冷意:“你这是做什么?”

“四小姐,求求您放过灵儿吧,灵儿一不会给大夫人告状,二不会对四小姐不敬,灵儿天生笨拙不会讨主子欢心,就四小姐放过灵儿。”

玉竹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扯灵儿的肩膀,急声说道:“灵儿,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四小姐并未难为你,快起来!”

“玉竹,你到一边去。”

玉竹见方锦颜冷眼扫了自己一下,心下一惊,再不敢多言,便走到一边,眼睛里却满是担忧。

“那你说我要如何放过你?”方锦颜平静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别的什么。可越是这样,大家越觉得不安。

灵儿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但是自己已经说出了口,看四小姐对李福赵四还有云儿,想必自己即便是不说也未必能活着回去,就算是回去,也保不齐大夫人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投靠了四小姐,总之是两处都得不到好,还不如拼了这一回!

灵儿咽了咽口水,却不敢抬头看方锦颜,大着胆子说道:“求四小姐放灵儿走!”

“啊!”房间里的人都忍不住叫了起来,这个灵儿的脑子是给冻坏了吗?

方锦颜哼了一声,道:“你到也敢!”

灵儿的额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跪在火盆边上,还是紧张的原因已经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紧紧地咬住嘴唇,手上茶碗里的水在微微地抖动着。

“我凭什么放了你?你怕我会杀了你,还是怕回去之后大夫人会不饶你?”方锦颜的声音冷的在场的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四小姐若是放了我,我必打死不会再会京城,直接回寿州老家去,家中如今还有姥姥和母亲还有两个弟弟,灵儿日夜思念他们,若是四小姐肯放了灵儿,灵儿必定不给四小姐添麻烦,封死这张嘴,不对任何相识或是不相识的人提起方家的任何事情。”

方锦颜听罢不禁大笑,笑声仿佛传的很远又慢慢地折了回来震得房顶上的瓦片都在抖动一样。

“之前我还以为你单纯,看来是我单纯,一个心思如此缜密的姑娘,居然将我想的都想到了,这样的人果然是大夫人培养出来的,聪明得很呐,我哪里舍得放了你?”

灵儿听了这话。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一脸笑意眼神里仿佛一把利刃要戳穿自己噗通噗通急跳的小心脏一样,她知道现在她已经别无退路,只有一搏。

“如果四小姐不相信,我可以用一样东西交换,给了你这样东西,我即便是有心回到大夫人身边去,那也是妄想了。”

方锦颜仿佛很赶兴趣一样,头微微向前,眼睛眯成半大。探究式地看着灵儿,见灵儿并不畏惧自己的眼神,笑了笑,直起身来,却道:“你的东西不过就是大夫人的秘密罢了。我不要,你留着吧,好了,你可以走了。”

灵儿急了,她以为但凡是大夫人的东西一定是四小姐感兴趣的,没有想到这个四小姐居然大人心思一点都以为所动,想到这里灵儿连忙说道:“求四小姐给灵儿一个机会。若是你看了都不中意,我灵儿再无怨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方锦颜挥了挥手,玉竹会意。带着人都退了出去,然后将门关上了。

“你就是不告诉我,我也会从别的人嘴里知道,你以为我叫你过来就是让你当你主子的叛徒吗?”

灵儿一个激灵。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然后便是忍不住的泪水。

“自从她将我的姐姐玉儿卖到窑子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不是我的主子了。”

方锦颜见灵儿一脸的恨意。嘴角微微颤抖,双手紧握着茶碗仿佛要将那东西捏碎了一般。

“你细细说来。”

“是!七年前我和姐姐一起被大夫人买到方家,但是我姐姐大我四岁,当时已经十二岁了,她十分聪明能干很快就从三等丫头就升到了一等丫头,我不如姐姐伶俐一直在厨房干些粗活,两年后,姐姐成为大夫人身边的红人,成为贴身丫头里最长脸的一个,可是……可是……老爷看上了姐姐,却碍于大夫人一向手段厉害不敢挑明了将我姐姐收房,有一天……”说道这里灵儿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方锦颜递过自己的一方素帕,灵儿先是一愣,继而接过擦拭泪水,平复了一下心情,灵儿这才继续说道:“有一天我正在厨房干活,见姐姐急匆匆地找来,递给我一样东西,然后哭着对我说,她怀了老爷的孩子让大夫人知道了,大夫人不饶她,可能要对她下手了,说完还来不及告诉我别的什么就被大夫人身边几个妈妈拖走了,后来……后来我听说她们将我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活活地打了下来,因为她长的漂亮,所以就卖到了窑子,可是不到三个月,我姐姐因为实在受不了那些非人的折磨,竟一条白绫上吊死了。”

“你要交给我的便是当时你姐姐交给你的东西吗?”方锦颜问道。

灵儿点点头,从贴身的衣裳里掏出一个帕子交给了方锦颜:“四小姐,如今我该说的都说了,我知道大夫人的手段,她这次让我来应该想着我不会活着回去的,所以……”

方锦颜倒是不解了,莫非这个大夫人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手段对付她的人吗?难道她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不成?

“你的意思是大夫人已经想着我会收拾她房里来的人?那她怎么还敢让自己身边这么多人来呢?”

灵儿擦干了泪水,此刻她已经不那么激动了,她将茶碗放在一边,双手握着方锦颜递给的帕子,冷眼道:“不是我背着大夫人说她的不是,讨四小姐你的高兴,而是这个主子确实不是个东西!你若是细细打听了这些个她派来的人除了五六个是她平日里相信的奴才,别的不过都是一些伺候她身边妈妈的下等丫头罢了,再说了,就算是九儿那样她喜欢的,不过也是利用而已,放在自己的儿女夫君身上,我们下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方锦颜这倒是相信灵儿的,因为她知道灵儿没有说谎。她打开灵儿递给自己的帕子打开一看,却是一个耳坠,这是一个用白玉打制而成的坠子,形状好像一滴泪水一样,白玉四周是用金丝镂空而成的花边十分精致,可是怎么只有一个呢?

灵儿见方锦颜盯着那耳坠一脸的疑惑,便说道:“最初我也是不能理解,不知道姐姐是什么意思,可是后来我在收拾姐姐遗留下的东西的时候发现这不是姐姐的,应该是别人的。”

方锦颜在灵儿说话的时候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收好了耳坠,对灵儿说道:“你离开方家,大夫人这么细心的人竟然都没有给你们搜身吗?”

灵儿知道方锦颜这是在怀疑自己的用心,万一是大夫人给方锦颜下的一个圈套也未可知,便说道:“什么都逃不过四小姐的眼睛,这个东西我一收着便担心若是这个东西是大夫人的,大夫人一定会找,万一在我这里找到了,我岂不是会被打死,所以在姐姐给我的当天我就借故出门买菜的时候偷偷藏在方府侧门外的一个大树下,出发的那一天才偷偷地取了出来。”

“倒是一个伶俐的丫头,说来你竟比我还大些,好吧,你容我想想。”

灵儿自然知道方锦颜说这话的意思,既然四小姐说想想,那就让她好好地想一想吧。

此时,不远处的从前方锦颜的房间里。

“九儿,你倒是说话啊,你说那个四小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怎么这个时候把灵儿给叫走了,不会打死了吧?”云儿焦急地说道,平日里她和灵儿的关系算是不错的。

九儿一边熟练地捡着豆子,一边说道:“我怎么知道那个四小姐是怎么想的,她是主子,她愿意叫谁那是她的自由。”她这么说是因为她没有听见这个院子此刻传出任何一个可怖的声音和尖叫,说明四小姐没有对灵儿下手,兴许不过是去问话,想从灵儿的嘴里知道一些关于大夫人的事情罢了。

“呸!”云儿不屑地啐了一口,正要说话,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丫头,冷笑着走到云儿面前,道:“你这是在呸谁呢?”

云儿心里一惊,想着昔日里在方家这些三夫人房里的丫头和奴才压根儿不在自己的眼里,便梗着脖子斜着眼,恨恨地说道:“你管我说呢,你在门外听了一个晚上了,大概也将我说的这些话都一一说给那个人听了,那个人也未见对我怎样啊,不过都是虚张声势罢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将我如何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