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羿接过公文一看,不由心中凉了半截。这是一份朝廷督查催办军粮的公文。上写的是,朝廷正在对北用兵,各个州县要全力保证秋收军粮的上缴。逾期不缴的,革职查办。

冷羿将公文扔在了桌子上,怒道:“朝廷没有收到我们请求赈灾的公文吗?我们这都要饿死人了!他们却还要催缴军粮?现在全府县所有的稻田,全部被冲毁的占了一大半以上,今年的收成,能有以前的两成就不错了。把这两成的粮食都上缴了,只怕也不够的。要是都上缴了,百姓只有喝西北风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廖知府摇头叹息,道:“唉!这个,真的是这样,本府请你来,就是商议,这件事该怎么办?”

“再上紧急奏折,说明咱们的难处,军粮免除,同时再次请求紧急救灾!”

“只能这样,本府也是这个意思。”

当下,由廖知府的师爷写了奏折,紧急上报。

降雨大幅减少之后,洪水终于慢慢退到了安全警戒线以下。冷羿下达命令,百姓可以下城回家了。

可是,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已经没有了家园可以返回,洪水冲走了他们所有的一切。

冷羿带着成珞婕和户房司房,在城里各处巡视。

这场洪水,使得全城工商产业受到了严重摧残。很多商铺破产,被迫出让。

冷羿看见满城很多的酒楼、当铺甚至青楼等等商铺,吩咐贴出低价转让的告示,知道这次全城受到打击太大,恐怕短时间难以恢复,心里沉甸甸的。

这时,白虹终于回来了。

杏黄酒家因为是砖瓦结构,没有毁于洪水,酒家伙计将瘀泥清除之后,没有恢复正常营业。因为在转移上城楼的时候,转移的粮食不多。而现在城里缺粮,如果要开业,只怕一天之内,所有的粮食都要被吃光买光。

白虹依旧是一系白衣,一尘不染。坐在酒楼雅座。冷羿在她对面坐下,瞧着她,道:“你好象很累啊,事情不顺利吗?”

白虹勉强笑了笑。道:“很不顺利。”

“怎么回事?”

“我本来是派人去准备粮食的,可是很快得到消息,说那里被洪水袭击,米商的粮仓几乎都被洪水冲毁了。没有粮食可以出售。我立即排人到各处购粮,可是,巴州所有的州县都遭灾了,米商的粮仓大多毁于洪水,侥幸保存下来的,也不肯出售粮食。我很着急。只能派人去更远的州县购买粮食。但是,传回来的消息让我很震惊,——那些远处州县的粮食。因为朝廷对北用兵,需要大量的军粮储备,相当一部分被衙门作为公粮买走了。另外,一些看准了这次洪灾的大户,也在四处购粮,准备囤积居奇,发一笔洪灾财!”

冷羿心头一动,道:“都有谁在购买?有没有运来我们巴州的?”

“有,好像是一个姓金的米商。粮食差不多都让他买走了。”

“金掌柜?”冷羿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另外,还有一些运输粮食的船,在运输中翻船沉没了,损失不小。有的又遇到饥民。抢的抢,烧的烧。”

冷羿若有所思:“这么说,巴州附近州县已经没什么粮食了?”

“应该是的,”白虹道:“在远处州县也难以买到所需要的大量的粮食之后,我便启程去了京城。当下,只有去京城救助了。但是,从京城买回来粮食,运到巴州,路途遥远,这成本都要翻倍了。不过,我知道,我都从附近甚至远处的州县买不到粮食,你恐怕也买不到。而这场洪灾不仅仅是我们巴州遭灾,附近的州县也都遭灾了,范围很广。这样大面积的遭灾,加上朝廷又在对北用兵,军粮需求也非常大。这种情况下,朝廷赈灾的力度只怕是不可能有多大的。所以,粮食必须替你买回来。”

冷羿大喜,道:“你已经买回来了吗?”

“买了,还在路途上,我担心你着急,先行一步回来。”

冷羿不由一愣,想了想,道:“大概还有几天的路程?”

“已经进入巴州地界,最多两天就能到达。”

冷羿略一沉吟,道:“运粮的车队有护卫吗?”

“没有。——需要吗?”

冷羿沉声道:“非常需要!我发现,我们护卫河堤的民壮有二十三人被人谋杀在河堤上,同时,河堤发生溃堤。虽然没有找到有人故意决堤的证据,但是,这二十三人的死绝对是有意图的谋杀。他们杀死守护河堤的民壮之后挖开河堤,放水淹没巴州城,其目的,就是冲毁城里的粮仓和粮食,扩大灾情,以便从中渔利!我担心这些人又会对运粮的马队不利。——咱们马上出发前去接应!”

白虹见他说得如此肯定,没有多问,立即吩咐备马。冷羿趁这工夫,提笔写了一个便条,让伙计转给廖知府和自己妻子卓巧娘,只说自己出去筹集粮食,几天后回来。

冷羿和白虹快马加鞭,星夜兼程,沿着官道去接应运粮的马车队。

沿途,冷羿看见稻田都被洪水冲毁了,包括官道,当真是满目疮痍,路上,已经可以看见扶老携幼开始往外地逃荒的人。虽然还不多,但是已经让冷羿心中沉甸甸的了。如果粮食问题不姐解决,百姓除了逃荒,还有什么办法?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他们正在策马往前飞奔,突然,冷羿抬头望见远处,隐隐有火光,不由心头一沉,对白虹道:“你看!”

白虹望去,也是一声惊呼。两人不由自主猛抽了马屁股几鞭。马飞驰得更快了,几乎是四蹄离地一般。

飞奔一段路之后,空气中已经能闻到稻米的香味,两人更是心急。

便在这时,迎面同样飞奔而来十几匹骏马。

冷羿眼尖,一眼看清马上挂着的齐眉棍。不由心中一动,低声对白虹道:“拦住他们!”

白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两人几乎同时勒住了马,横在官道上,挡住了去路。

那十几匹骏马也站住了,疑惑地望着他们。

冷羿他们都是戴了面具的,看上去面无表情。那十几人中当先一位老者,沉声道:“两位为何挡住道路?”

冷羿手指远处火焰,道:“请问,那边是怎么回事?”

当先那老者回头看了看,笑道:“可能是山林失火了吧。我们有急事,没有注意。”

白虹冷笑道:“起火的地方,就在官道的方向,你们从那边过来,居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起火,难不成,这把火是你们放的,在这里欲盖而彰?”

老者阴阴地笑了,道:“两位是衙门的人吧?既然这样,那好,这是你们自己找的,我们只能把你们也一并打发了。上!”

身后的人都取下了马上的齐眉棍,策马冲了上来。

白虹和冷羿几乎同时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动作快如闪电,片刻之间,十几个随从已经被白虹击昏撂倒在了地上。而那个老者,咽喉处已经被冷羿的薄薄的短刃抵住制服。

冷羿冷声道:“你们是谁派来的?说!”

老者闭上了双目,一付悉听尊便的样子。

冷羿对白虹道:“你赶紧先去看粮食车队那边的情况。这边交给我。”

“好!”白虹上马飞奔而去。

冷羿一脚踢在老者小腿上,就听咔嚓一声,小腿骨折断。老者一声闷哼,瘫在了地上。冷羿用脚踩在他右手肘部,道:“说,还是不说。”

老者看了冷羿一眼,嘴里痛苦地呻吟着,却还是没有说。

冷羿咔嚓一下,踩碎了他的肘关节。

老者发出了一声惨叫。痛得差点昏死过去。

冷羿又踩住他的右手肘关节,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巴州米商金掌柜的人,对吧?上次,巴河河堤上二十三个护堤的民壮被杀,决开河堤,淹没巴州城,也是你们干的,没错吧?你硬气不肯招供,没有关系,我相信,你手下的这些人,应该有愿意招供的。我会一个个审过去的。”

老者打了个哆嗦,终于开口道:“是……,是我们干的,我愿意招供。”

冷羿道:“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是。”老者痛苦地呻吟着,慢慢说道:“我们是金掌柜府上的护院,溃堤那天,他让我去,告诉我带人去把上游河堤上的看堤的民壮悄悄杀掉,要用棍子打死,这样别人发现尸体也只以为是被洪水冲走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造成的,可以掩人耳目。杀人之后,就挖开河堤,放水淹没城池。我本来不想干的,可是,金掌柜有恩于我,我不好拒绝,只能答应。我们趁天黑,到了河堤上,那些人没有在意,还以为我们是参加防守堤坝的,我们把他们打死之后,挖开河堤,然后就跑上城楼去了。那件事情就是这样。”

冷羿一指远处的火光,道:“那粮食呢?谁让你们烧的?”

“也是金掌柜,他在巴州附近的州县都都安排下眼线,只要有粮食要运进巴州来,就想办法毁掉。有一些运粮食的船和马车,都被我们的人凿沉或者烧掉了。这次也是这样,我们得知有一批粮食从京城运来,没有什么人押运,根据金掌柜的指示,我们就假装山贼,杀了车把式,烧了粮食。没有想到返回的路上遇到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