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太子妃

“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着父皇醒来,昨天父皇还好好的,今天怎么连早朝都不能上了?”

万福安无可奈何的叹气,只轻声说道:“有劳七殿下的一片孝心,皇上昨晚突感不适,今天早上要起身,就已觉得费力。”

只听洛清王也道:“父皇病症,到底是何症状?”

“时而咳血,时而觉得身体乏累,腰酸背痛,时而又觉脏腑疼痛,头痛欲裂,老奴说的也不过是常见的。陛下每每有所不适,都是各处病症一触即发,何止老奴说的这些。”

众人心下一凉,也都纷纷坐下,表示不肯离去,要见到皇帝方能放心。

万福安只得命人上了茶盏,让他们等候。

太子坐在圈椅上,手上玩弄着一只盖碗,沉默不语就是不说话。

洛清王于一旁询问他道:“父皇此番病发,太子殿下应该也不急于离去了吧?”

太子抬眸看他,尚未答话,就听七皇子朗声说道:“这是自然,太子殿下是储君,父皇抱恙,为君,为臣都不该在这样的关口远离榻前,若是离去,岂不是那不忠不孝之人?”

李衡点头道:“正是如此,早先还预备着送太子殿下南下,父皇这就病倒了,说来也巧。”

李彻看他一眼,依旧是不说话。

而另外几位皇子早已眼观鼻,鼻观心,各个心中已经胡乱猜测起来。

洛清王说这么多,弄的好像父皇突然病重是和太子有关一样,可太子就算平日里张狂不羁,也总不至于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啊。

不过太子没能南下,倒是让洛清王一党郁愤难平了吧。

明晰帝倒下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梦中还是梦外,几次三番将脚踏入了鬼门关,却总觉得有一片不甘心,又收回了脚,回头看看身后的广袤天地,总觉得那江山万里从今以后不在他手,愤恨不已。

他转身往回走,听到有人轻声呼唤他道:“陛下。”

那声音甜美娇俏,定睛一看,却是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姑娘,鬓发簪花,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灵动有神。

他松了一口气道:“朕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太子妃啊。”

“陛下眼睛花了不成,我是你的妻啊。”

这灵动可爱的小姑娘往前跑了几步,待近了却发现她却并未簪花,而是戴着重重厚重凤冠,身着锦绣凰服,双手交握与小腹之前,微微一笑,温婉大方,只是那双眼睛已经不复年轻时的活泼。

明晰帝感慨万千:“朕以为你再也不肯见朕了。”

“我是你的妻,当初成亲的时候许过诺言,生死相随,生无法常伴共枕,但愿死后能与陛下同穴。”

明晰帝点头:“你的棺椁就在朕的陵寝之内,朕百年之后自会前去与你相伴,好使你不必寂寞。”

那女子又咧嘴一笑,眸光阴恻恻的使人后怕,她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枚虎牙,双目血红道:“陛下,没有百年了。”

“嗯?”一国之君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她:“你说什么?”

“陛下这就跟我走了吧,远离世俗红尘!”

“放肆!”他大怒:“朕还有江山社稷!岂是你说走就说走的!”

“便是这江山社稷让你我夫妻二人阴阳相隔,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妇人之见!”

“我只要夫君,只要儿子,这便是我的江山!我的社稷!”女人说着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跟我走吧陛下!”

“你松手!”照理说他是一个男人,力量远在这女子之上,奈何一番拉锯,居然挣脱不开。

那女子看似没有使力,却拉的他只能往前走去,他看着那黑黢黢的前方,心生恐怖,欲要止步,双腿却不听使唤。

他大声呼救,却无人前来救驾。

前方女子回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那双灵动的眸中竟然流出血泪,身上所穿赫然是她下葬时候的皇后朝服,金钗冠冕早已生锈斑驳,锦绣华服也都褪色破碎。

“走啊陛下!”

“来人!来人!”那一国之君惶恐不已,惊骇大叫:“来人!来人啊!!”

“皇上,皇上!”万福安焦灼的在他耳边呼唤,一只手还不忘犯上,轻轻的在他脸侧拍了拍,一叠声的呼唤道:“皇上,皇上,老奴在这里呢。”

明晰帝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的缝隙,隐约可见明珠辉煌,明黄锦缎,还有万福安的这张老脸,知道是自己的寝殿,剧烈喘息,身体起伏,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眼睛一闭,却是再也无法看到那人,只剩下一片黑暗。

耳边传来宫人急促的脚步声,太医号脉,一番忙碌之后,万福安又道:“陛下,该喝药了。”

这一次,他没反

抗,只是任人扶着,在汤勺送到嘴边的时候,他微微张嘴。

已经尝不出药的苦味,也闻不到药的浓烈,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得喝,兴许喝了还能有一线生机呢。

药汤撒了出来,沿着听到唇角下滑,一只手拿过巾帕,轻轻的在他嘴边擦拭,再温柔不过。

他终于再次睁开眼睛,却见这拿着巾帕端着药盏的人就坐在自己的床榻之侧,低头敛眸。

那人额头饱满光滑,眉目英挺狭长眼波灵动,鼻梁颀秀,双唇红润,似乎微启檀口就能看到那可爱的一对虎牙。

一国之君忽然惊叫一声,一把将那近距离的药盏,还有那人手上拿着的巾帕推开,但听噼里啪啦一阵响,药盏打翻在地。

万福安等人惊惧交加,一起跪在地上求饶。

然而一国之君再定睛看去的时候,只见坐在自己床边的竟然是太子李彻。

他正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漆黑的眼底似乎有几分受伤。

直到万福安等人不停扣头,他才起身也跪在榻前,自责请罪。

明晰帝的胸膛一边上下起伏,一边指着太子道:“你,你是谁!”

李彻茫然看他:“父皇……”

万福安战战兢兢道:“皇上,这,这是太子殿下啊皇上。”

“儿臣李彻。”

“李彻……”一国之君点了点头:“你是太子?”

“是,父皇。”

他便又似松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似乎一瞬间老态龙钟,而这罪魁祸首却是刚才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境,在梦中,他一路奔袭躲避,终究还是没能逃出生天。

没想到出了梦魇,那梦中之人却好似如影随形。

她死了,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但是她留在这个世上的影子却在时刻的提醒自己,是你害死了她,你欠她的,这一生一世,来生来世都不能归还。

万福安见那帝王又沉默不语了,赶紧招呼宫人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再奉上新的汤药去喂他。

只听明晰帝道:“都起来吧。”

“是。”

众人起身,没想到那帝王却冲太子招招手,后者走上前去。

“坐。”帝王在身边的位置拍了拍。

李彻不敢,直到他又拍了拍,方在那里坐下。

只听明晰帝说道:“你……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他每日上朝议政,下朝请安,都一丝不苟,好像也并未行什么蒙蔽天听之事吧?他怎么还不知道自己每天干了什么呢。

想了想只得说道:“儿臣在准备南下事宜。”

明晰帝点了点头又道:“朕此番病发,来势汹汹……南方山高水远,来回一趟,颇费些时日。”

“是。”李彻点头:“父皇卧病在塌,儿臣也不敢擅自离榻,唯恐不能尽孝。”

明晰帝又点了点头,说话的态度倒是温和了许多:“南下一事,暂缓吧。”

就算他不说,太子也不打算去了,就算太子不能抗旨,还有刘升为首的一众储君党,必定会极力阻止太子南下。

帝王病重,太子不在身边,这种事可大可小。

然而帝王又道:“太子妃最近在忙些什么?”

李彻不解,看了他一眼。

万福安见太子不说话,就赶紧笑眯眯的说道:“皇上心疼太子妃呢,娘娘也每日给陛下送些可口的茶点,陛下喜欢的紧。”

似乎对这位太子妃,他毫不设防,哪怕就是对亲生儿子,他也从未如此。

李彻恭谨答道:“玉瑶在东宫安胎,我嘱咐她不要随意走动,她听闻父皇身体抱恙,也在抄写经文,为父皇祈福。”

一国之君没有说话,只是过了半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太子愈发会说话了,是你那位新上任的太子府瞻士所教?徐勃,可真是个人才啊……朕往日那么训你,你都听不见去,自顾自的无法无天。”

李彻承认,自从徐勃来了之后,他于言辞行为上确实收敛了很多,这倒不是徐勃教他的,而是他知道,是收拢人心的时候了。

他的那些治国方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因为那帝王已经拿他毫无办法了。

“儿臣往日,多行糊涂之事,现今想来,悔恨不已。”

明晰帝却道:“你就算舌灿莲花夸尽了旁人,朕也许也就信了,偏偏你夸的是太子妃,她是那种能乖乖坐在桌前写字,祈福诵经的性子?保不齐板凳没坐热,就先猴急的窜走了。”

李彻不敢多言,也不知那一国之君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不知他是否已经发现刘玉瑶和传说中的那位京城第一才女有所不同。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病重老父又道:“马上……就要到你母亲的忌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