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谁为我着想

“不过啊,在太子妃身边当差可辛苦着呢,先是走了一个弄影,又走了一个画扇,这个寻芳,不知还能呆多久啊!”

“侧妃娘娘对太子妃可真够关心的,弄影好像是在您进宫之前就被逐走了吧?您还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没办法啊,谁让太子妃当初在宫外就是我最好的姐妹呢?我不关心她,谁关心她啊?”方茉说着就稍微侧了侧身子对着刘夫人说道:“夫人要去看太子妃姐姐就赶紧过去吧,省的怪我拦路,耽误了你。”

刘夫人点头,继而向水榭走去。

走了两步,她又忍不住回头向方茉离去的方向看去,只见她正和身边的宫人说说笑笑,姿态很是随意。

自从画扇死后,这东宫之内的许多人已经愁眉不展好多天了,尤其是刘玉瑶,她今日前往水榭也是坐在窗边,凭栏而望看着湖边捞出画扇尸体的地方静默不语。

寻芳将柔软厚实的貂绒大氅拥在她的身上,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娘娘,咱们回去暖和暖和吧,这里四面透风,只怕冷。”

刘玉瑶眨了眨眼睛,呼出一口白气但是没有说话。

今日虽然天气晴好,但毕竟已经深冬,寒气还是如跗骨之蛆一样钻透厚厚的衣裳,让人忍不住打颤。

湖面还有薄冰尚未完全消融,太阳光一照,粼粼刺目,折射进人的眼中。

湖面的积雪倒是笑容的差不多了,地面上一片湿漉漉的,在这些黑色的泥土上,待到来年,会长出绿的草,开出红的花。

只是一个人坐在这里面对这样的凄冷之色,难免会觉得心中五味杂陈,有些伤感。

刘夫人进了水榭之后,就听到宫人禀报说太子妃自醒来之后就往窗边坐着发呆,谁人叫也不理,只怕她的病还没好利索又要添了风寒。

刘夫人听了自然心急如焚,进了水榭内室之后就看到她正凭窗而坐,确实在发呆,寻芳站在一旁伺候,已经露出焦灼的神色。

“玉瑶。”她看着这张和女儿一模一样的脸,忍不住出声叫道:“你在看什么啊?”

刘玉瑶终于扭过头来,看向刘夫人道:“娘,你去哪了?”

刘夫人展颜一笑,也走过去坐下,不由得在女儿头上摸了两下:“为娘去请教了一位见多识广的先生,问问他,那日挖出来的娃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刘玉瑶听闻马上警惕了几分道:“那人可靠吗?若是走漏了风声……”

“你放心,可靠。”刘夫人说着对寻芳使了一个颜色,她手脚麻利的将门关上,又走到二人的身边。

刘夫人从怀中掏出那个木头娃娃,上面穿红戴绿的,背后还写着生辰八字。

又将自己所听到的,关于七星夺命阵的说法跟刘玉瑶一一仔细的讲了讲,见她眉头紧蹙没有说话,反而有些纳闷道:“玉瑶……会不会是焦嬷嬷?亦或是画扇,想要保住你的胎,想你长命百岁,所以用了这个法子?”

听到母亲的话,刘玉瑶亦抬头看向她,目光灼灼,眉心更紧:“娘,你进宫这么长时间了,不会不清楚焦嬷嬷和画扇的为人,她们在宫中为奴为婢的,一生都在以宫里的规矩当作行事准则,岂会去做出有悖宫规的事情?况且她们虽然对我好,但也应该清楚,在地底下埋这种东西,只会害了我,而不是真的就能保我长命百岁!”

“这……”刘夫人欲言又止。

刘玉瑶拿起手上的娃娃,冷笑一声道:“显而易见,有人要加害我,而且我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方茉,只不过我没找到证据罢了!”

“好在我们及时发现,”刘夫人赶紧在她手上拍了拍,不无宽慰道:“不然真是让她称心如意了,等到入夜,你找人将其余的六个娃娃挖出来,到时候销毁了,就让她的阴谋落空了。”

刘玉瑶看向面前之人,将她的手推开,不无警惕道:“对你来说,这样就一了百了了?”

“对,只有这样,对大家都好。”刘夫人再次郑重其事的冲着女儿点点头。

母女二人目光相对,刘玉瑶的神情之中带着几分讥嘲:“抛开陷害我这一条不说,毕竟她没有成功,那画扇的死呢?画扇就不是一条性命?在画扇之前,还有玉环的孩子呢?在玉环之前,你不知道的,还有雪良娣的性命,方茉,欠下的血债太多!我必让她血偿!”

“这……”刘夫人有些着急道:“太子现在不在宫中,你要做的就是避世,而非争斗,中宫的眼睛正

盯着你呢,就等你出了纰漏拿你试问,你不为自己着想,那也得为你肚子里,太子的骨肉着想啊!”

“我不怕!什么中宫,什么皇后,我都不怕!”刘玉瑶笑容加深,嘴角勾起,隐约带着一抹嗜血的光华:“我也想通了,与其这样总是受人欺负不敢怒不敢言,大不了就人头落地好了,纵然是死我也不要跪着死!也要堂堂正正站着死!”

“你这孩子!”刘夫人听闻大怒,腾的站起身来,指着她苛责道:“你怎么这么任性!能不能为大局着想?一死了之这么轻松快活!那么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苟延残喘?你想过太子吗?想过刘家吗!”

刘玉瑶轻飘飘的抬起眼皮看向刘夫人道:“那你们想过我吗?为了让你们满意,让你们快活,我就得处处隐忍?我不知道刘家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若是太子在这里,他也必然见不得我受委屈。”

“你……”刘夫人被她的话气的无言以对,想到当初女儿不愿成亲,玉瑶和沈文华私奔的时候,似乎也这么质问过她。

说她一生都是为让母亲骄傲,为让父亲被人称赞而活,如今还要嫁入东宫,为刘家而活,她可不可以也为自己活一次?

所以她义无返顾的选择了私奔,这两个在容貌上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在行事作风上也极为相似。

只不过眼前之人明显多了几分魄力,较之于自己站前怕后的女儿,多了几分果敢。

刘玉瑶见她不说话了,忍不住有些心酸,站起身道:“娘,我也不想和你吵架,只是方茉欠的命,我会让她偿还,您就不要管了,另外……我也不会死的,我比谁都怕死呢。”

她说着便和刘夫人擦肩而过,往自己居住的内室小院而去。

“寻芳,是不是该喝药了?”

一直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的寻芳骤然听到刘玉瑶的声音,猛一抬头的时候就见她从水榭之中出去了,她身形清翟,瘦削的肩膀之上,貂绒大氅慢慢滑落在地,而她走的却是头也不回。

“是,娘娘。”寻芳垂眸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大氅追着她出去了。

剩刘夫人站在那里,只觉得怅怅然,心中五味杂成,只觉得这个女儿似乎也有点变了,相较于另一个人,伤的不是容貌,而是那颗本来率真无谓的心。

又接连两场雪后,便入了三九节气,宫中已经开始为年节忙活,每每有外臣进宫请安,总有东宫的人按捺不住去打听去询问,问太子殿下什么时候回来,但得到的答案却不怎么确切,有的说太子年前是回不来了,有的说哪有过年还不回来的,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以属下之见,太子殿下一定很快就能回来了。”送信给太子妃的侍卫站在廊下,笑眯眯的对着焦嬷嬷说道:“过年之前都要按例祭天,从古至今的规矩都是皇上和储君一起完成的仪式,太子殿下一定会在此之前回来的。”

焦嬷嬷也笑呵呵的连连点头:“对对对,老身糊涂啊,居然把这桩大事给忘记了。”

“嬷嬷哪是糊涂,只是贵人事多,一时没想到这茬而已。”

“你这小嘴倒是甜,有劳你总是来往东宫送书信,这是太子妃赏你的,拿着吧。”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一枚金瓜子塞在他手上。

侍卫也不推辞,千恩万谢的从她手上接过金瓜子美滋滋的走了。

焦嬷嬷又笑着撩开帘子进了暖阁,见刘玉瑶正盘腿坐在软榻上,一边吃着寻芳给剥的核桃,一边看着信上的内容,摇头晃脑道:“偶从江中钓一怪鱼,龙鳞,长须,所见者畏惧!不敢直……这什么字?”

寻芳看了一眼笑答:“觑,不敢直觑,也可做不敢直视之说。”

“嗯!”刘玉瑶又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我也觉得是这么个意思。”

“娘娘。”焦嬷嬷呵呵笑着进来道:“太子殿下在信中说了什么?”

“他说最近沿着江淮两岸走了走,认识了很多很多人,吃到了很多美食,还从江里钓了一条大鱼!”

“那殿下可说什么时候回宫啊?”

她用手指着信中内容一字一句道:“必将在腊月十六祭祖之前归来!与卿帐暖红烛,把手天明!”

焦嬷嬷听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声责怪道:“娘娘只要说是腊月十六就好,还说那许多做什么?生怕奴婢们不知道您二位伉俪情深?”

她不解的看看焦嬷嬷,又看看脸蛋红红的寻芳道:“这又是怎么了,我都不害羞,你们偏偏害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