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阴晴圆缺
刘玉环醒来之后得知落胎,自然也是一番心痛难过,众人将她好生安慰了一番,刘玉瑶本想留她在东宫养身子,但她却坚持要回王府,虽然太子不在东宫,但她这么不伦不类的留在宫里,也是于礼不合。
傍晚时分,就由众人搀扶着刘玉环坐上轿撵,以棉被相拥,由洛清王护送,带着她出宫去了。
因为担心颠簸,出了皇宫也没换马车,只是由人抬着去往王府。
刘玉环一路上都在忍不住落泪,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没了之后,将来自己是否还会有别的孩子,只是这份痛心不足为外人所道。
之前腹痛之时她就已经想过,只怕自己无福,做不成这个孩子的年亲了,所以醒来得知噩耗,也不算太难接受。
抬手在小腹上摸了摸,她又重重叹了口气,眼眶通红,神情悲戚。
只听轿外翠儿小声说道:“王妃娘娘,已经到王府了,您怎么样?”
“我……没事……”
翠儿松了口气,才小产完毕,本不适宜挪动,但她坚持回来,也只能回来了。
王府众人已经听说今日在东宫发生的事情,各个脸上也都愁眉不展,王府上空好似被乌云笼罩一般,气氛低迷的让人喘不过气。
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衡翻身下马,小厮赶紧上前将他的马牵走,低声道一句王爷。
李衡回头看了看轿撵说道:“送王妃回去休息吧。”
“是。”
这边众人抬着轿撵直接入了王府之中,在和李衡擦肩的时候,轿撵停下。
他疑惑的看了过去,原来竟然是刘玉环叫轿夫停下的。
只见刘玉环撩起一侧轿帘,脸色苍白,眼眶通红道:“玉环,对不起王爷,没能保住王爷的子嗣……”
李衡负手看她,温润的眉眼带着疏离的冷漠:“没关系,你去休息吧。”
他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背影那般决绝,眉眼任何温度,纵然外人常见他如玉般雅致温润,嘴畔常带浅然微笑,但刘玉环深知,这样的李衡从未属于过她,她所面对的李衡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他暴怒无常,绝情寡义,偏偏自己从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就爱上了他。
可是,此情此景,她在面对那个男人的离去时,并未有太多情绪,只是一只手轻轻滑落,让那轿帘挡住自己的眼睛,挡住那个男人的背影。
突然明白,书中所写,心如死灰,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小心翼翼所珍视的一切却被那个男人不屑一顾,她曾经踌躇无措,不知该如何道出自己怀孕的事情,甚至想过无数种他得知真相后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但万万没有想到,当他知道一切的时候,那个孩子也没了。
她伤心欲绝,几乎以为自己也活不下去的时候,那人却好像在看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眉目浅淡,无所谓的说道:没关系,你去休息吧。
一个女人,所求所愿的还能是什么?当她无求无欲的时候,大抵就是心死的时候,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的心死,也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放下。
“回去吧。”她吩咐轿夫,闭上了眼睛,好像躺在云端,就这么被抬回了居住的小院。
要论起来,今天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这一切都起源于一封书信,此时刘玉瑶抱着那封信笺,一边看一边叹气。
画扇手脚麻利的将窗下烛芯剪短,扭头说道:“送王妃回去的内监回来了,说王妃娘娘回去之后就睡着了,太医看过来,说好生将养,没有大碍。”
刘玉瑶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都怪我……”
“娘娘……这里也没旁人,奴婢就说句大不敬的话吧……”
刘玉瑶抬头看她道:“你说。”
“奴婢是信命之人,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怎么说?”
“奴婢觉得……就算今日王妃娘娘没有来东宫,就算王妃娘娘好好的在王府,该小产的话还是会小产,只不过恰好来了东宫,所以小产,这才让娘娘你自责。”
刘玉瑶拧眉看向她道:“你说的是什么歪理?要是她在王府,哪还会喝那碗燕窝,哪还会小产?”
画扇着急道:“哎呀,娘娘,这就是命,王妃命中没有这个孩子,也没办法啊,您命中就是要和太子殿下举案齐眉的,纵然是天王老子也拆不散,各人自有天命!”
本来并不赞同画扇的说法,但她这么一说,就觉得颇有几分道理,自己一个山上的贼大王,阴差阳错的进宫,还怀上了太子的孩子,两人相处的还其乐融融,这不也说明了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将目光落在手上的信笺之上:“一日不见兮,如三秋兮……画扇,你把笔墨纸砚拿来。”
“是。”画扇喜滋滋的去端来了笔墨纸砚,为她磨墨道:“娘娘要给殿下回信?”
刘玉瑶点点头,直接将袖子撸上去,露出一截粉嫩的藕臂,拿起毛笔饱蘸浓墨,兀自咬着笔杆发呆,却是不知该回点什么了。
“娘娘?”画扇又是盈盈一笑道:“娘娘,奴婢要不要将您的《诗经》拿来?”
早上好像正是要让玉环给她抄个诗经作为回信,但这会儿,她又觉得自己肚子里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便摇头道:“算了,我自己写,不和他似的,文绉绉的。”
好在她也认识几个字,只是写的这手字有点不大好看,但相对于李彻的那一手鬼画符,她觉得自己一横一捺已经是极为工整端正的了。
坐在灯下写了没一会,就听到外面宫人禀报道:“娘娘,寻芳和玲儿来谢恩了。”
她这才想起这两个丫头来,便点头道:“叫进来吧。”
“是。”
房门被推开,室内温和的炭火向她俩扑面而来,只见一道珠帘之后,灯烛明亮,刘玉瑶正身着一件白色的中衣,肩上披着一件柔软的大氅,坐在软榻之上,低头写着什么。
画扇笑眯眯的撩起帘子对她二人说道:“过来吧。”
“是。”那二人进了珠帘后面,齐齐在刘玉瑶的面前跪下:“奴婢参加娘娘娘。”
后者抬头向她二人看去,搁下笔道:“我听说你们被打了?”
“多亏娘娘派人阻止,奴婢们只挨了几棍子,不妨事。”答话的是寻芳。
“哦……让太医看过了吗?”
“已经敷过药。”寻芳依旧笑答。
刘玉瑶满意的点点头,又对他二人说道:“你们注意好好休养,现在一天天冷了,要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奴婢谢娘娘垂怜。”
她又笑着点头道:“也没什么事的,你们回去吧。”
“是。”
二人应答之后就起身离开,这边刘玉瑶又扭头对画扇道:“那个寻芳是什么人?我见她和宫里其他宫女不一样,胆子很大,而且说话什么的也很有条理。”
“娘娘有所不知,寻芳姑娘本是一位大家闺秀,父亲曾是朝中三品大员,但因获罪被斩,家中男丁发配边疆,女人都没收官籍充奴。”
“三品大员?”刘玉瑶扒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个三品的官职也是不小了的,没想到说砍头就砍头了,身边奴仆环绕的大家闺秀说充奴就充奴了,成为了伺候别人的奴婢,也真够唏嘘。
要是将来太子不是太子了,她也不是太子妃了,却不知道会有个什么归宿,只是她倒是无所谓的,自己本就出生江湖草莽,去哪里都能活下去,太子就不一定了……
他那般靳贵之人,又是孤傲易折的性子,到时候宁愿一死吧?
画扇抬手在刘玉瑶的面前挥了挥,轻声说道“娘娘,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好好的一个人,说变成奴婢就变成奴婢了,世事无常啊……我以后还不知道会有个什么下场呢……”
“呸呸呸!”画扇赶忙说道:“娘娘您是太子妃啊,将来您可是要母仪天下的,这就是您的归宿,您的下场,可不许说丧气话!”
刘玉瑶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又对她道:“你不用宽慰我的,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没关系,人活着要总是一成不变多没意思啊。”
她扭头向窗外看去,隔着那一片薄薄的窗纸,她又笑道:“就好像这月亮一样,有圆有缺,这才有意思。”
画扇看向窗外的圆月,也不禁笑了起来:“今儿是十五了,奴婢记得太子殿下走的那天也是十五,没想到一转眼就这么多天过去了,殿下也快回来了吧。”
“嗯!”刘玉瑶点头笑道:“我给他写信,让他早些回来!”
“好!娘娘你写吧,奴婢磨墨。”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投机,一个写字,一个磨墨。
今日十五,本是帝后二人同房的日子,明晰帝公务缠身,连夜宿在养心殿暖阁,并未往凤藻宫中去。
第二天一早,皇后就亲自往养心殿伺候帝王起身。
她来的很早,登上养心殿台阶的时候,天边依旧灰蒙蒙的,并未有朝阳破云。
而穿廊而过的寒风,发出凄厉的呼啸,虽然衣着宽厚,但没有遮掩的脸颊被那寒风拂过,便觉得好像刀割一般,生疼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