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夫妻日常生活小甜点三

“就是!十足十的商户小家子气!

咱们这几个姐妹, 哪个家中不是世家勋贵?我是永盛伯爵府,具姐姐是云春侯府,舒姐姐是遂国公府……她阮家是什么门户?她阮丽云又是什么人?也配让我们来给她贺月子礼?”

“说得有理。

阮丽云不过就是个寻常商妇, 品级头衔一个也无, 她夫君不过仅仅是个平日里供咱们这些贵人驱使,探脉看诊的太医罢了,若不是因为她是阮珑玲的姐姐,咱们岂会屈尊降贵与她相交?”

“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她们阮家攀上了顺国公府那棵大树?要怪就怪那阮珑玲!”

……

按理说,为了能让宾客更方便些,前院有专供女眷们更衣之地, 可偏偏这坐落在大陀巷巷尾的阮府,占地面积本就不甚大, 今日宾客盈门, 前院的那点地方根本就不够用, 这几位贵女才寻进了后宅内院来方便,又见阮府的仆婢调遣不过来,趁着四下无人说起了这些闲话……

现下,这些话一字不落,全都落在了门外的正主耳中。阿杏是个护主心切的,当下就瞪圆了眼睛,准备撩了帘子上去与她们理论一番……

才朝前跨了一步,却被又阮珑玲拦住了。

她蹙着眉尖摇了摇头,拉着阿杏快步走出回廊, 直到行至以往还未出阁时住的烟霏阁,脚下的步子才渐缓了下来…

“姑娘为何要拦我?方才她们一个个面上恭敬有礼, 没想到私底下的嘴脸竟这般丑恶, 我就没见过上门做客, 这般妄议主家的!姑娘合该让我好好去教训教训她们,如今咱们阮府如日中天,莫非还怕了她们不成?”

绿荫萋萋,投射在绯红色的衣裙上,影影绰绰印成了一团,女人玉面上的描花胭脂也在绿影下忽明忽灭。

“你同她们计较什么?

咱们以前在扬州时,那些污糟话比方才的可难听多了,以前尚且能不当回事儿,现在怎得气性就这么大了?

须知咱们现在的处境,比在扬州时可是好过了不少。她们就算看不惯我,却也只能暗地里说几句嘴,若真到了我面前,不也还是要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么?”

阮珑玲并非大度之人,可一则她明白现在阮府还尚未起势在京中站稳脚跟,一味仗着夫家的势,只怕会愈发让人看不起,二则,今日是小外甥的满月宴,她不想将场面闹得难堪,让众人下不了台。

经过这番好说歹说,阿杏到底被劝住了,只嘟囔着嘴道,

“姑娘如今愈发好性了,若是首辅大人在就好了,若是晓得她们竟敢这般怠慢姑娘,定会狠狠责罚她们的。”

其实只要有切实的利益,又何必要在乎旁人这么看呢?

只要她们能不捅破窗户纸,不在明面上说舌,阮珑玲倒也乐得装作听不见,她重新收拾好心情,佯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般,重新回到了宴席上与诸人谈笑风生……

只不过心情多多少少收了些影响,脸上的笑容,并不如方才那般灿烂了。

戏台上,涂着浓厚脂粉的旦角,水袖翻转,腰肢柔软,步伐轻盈翩跹踩着精准的鼓点,围着场地绕圈,咿咿呀呀的唱腔引得众人喝彩…

阮珑玲的座位,被安排在了观赏角度最佳的居中位置,可她却没有什么心思听戏,只百无聊赖伸手将摆在案桌上的麻辣熏牛肉干,撕成一小条放入嘴中…

坐在她身侧的阮玉梅,眼见着她往嘴里塞了一块又一块,不禁扯了扯她垂落在膝上的绯红色水袖,柔声提示道,

“这牛肉干虽香辣可口,可若是吃多了,容易上火伤肠胃,二姐可莫要贪多。”

也确是奇怪,阮珑玲方才在席面上吃了不少,现在也并不觉得饿,可闻见这股子焦香麻辣的味道,莫名就有些嘴馋,不过现在经由妹妹的提醒,她到底收了手。

这寿喜班在整个晏朝都是赫赫有名的戏班,一直行走四海,在各处各地巡游演出,这个月好不容易回到京城,那可是好多达官贵人都请不去的,现在却被阮家请了来……

晏朝不乏有许多戏痴,席面吃毕之后也并未散去,只停留在阮府中,坐在戏台下,想要一睹寿喜班各位名角的风姿。

此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黑骋铁骑阔步跨入庭院当中,行走间身上的胄甲铮铮作响,引得宾客们纷纷回首望去……

只见月洞垂花门外,一个气宇轩昂,身姿如松的男人阔步踏了进来,一举一动间充满了上位者的矜贵与威势。

李渚霖行入庭内的瞬间,正正好一曲唱罢,众人皆屏住呼吸,仿佛天地万物都静了下来,待反应过来之后,皆叩首请安,他轻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自便。

阮珑玲眸光晶亮着迎了上去,

“不是带着为安去了京郊大营练兵么?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为安呢?”

众人皆知首辅大人从来都是只醉心朝政,嫌少应酬,除了他与阮珑玲成亲的当日与那些内阁臣子喝了几杯酒,便极少出现在谁家的红白喜事上,今日能出现在此处,倒也是奇了怪了。

李渚霖倒不介意给爱妻母家几分脸面,只道了句,

“你的外甥,那便是我的外甥,正好得闲,过来瞧瞧。

至于为安,看过军士操练之后一时舍不得走,正由云风带着在军营中熟悉军务,我便先回来了。”

“你这爹爹当得可真真是省心。

竟将孩子撇给别人,就这么独自回来了?”

遭了妻子的埋冤,李渚霖倒也并未解释太多,只眼风一刮,朝戏台下西南角那几个坐在一团的侯门贵女扫了几眼,眸底锋光一闪,当下并未发作。

夫妻二人说着家常话,瞧着很是温情。

站在一侧的阮玉梅见了,不禁抿唇一笑,她与李渚霖打的交道并不多,可姐姐嫁入顺国公府两年,到底也不如以前那般惧怕这位权臣姐夫了,将厚厚的戏本递了上去,笑问道,

“寿喜班的功夫名不虚传,方才唱得满堂喝彩。

三姐夫可有何想听的戏么?”

李渚霖眉峰一挑,伸出骨节分明的指尖接过戏本,正要点戏……

可这本新誊写抄录的戏本,在纸页翻动间,传来一阵竹木笔墨的气味,阮珑玲闻了只觉得莫名刺鼻,胃中翻江倒海,一时间竟未能忍住,当即抬了帕子遮掩在口鼻处干呕了起来……

李渚霖脸色哗然一变,眸光瞬间沉了下来,当即并未多想,只冲着侯立在垂花月洞门前的黑驰铁卫发号施令道,

“在场所有人等,没我吩咐不准离开半步。

命人去后厨查验,将今日的所有菜肴与糕点,尽数用银针试毒,但凡有人敢违抗,斩立决!

去,将我那连襟吴纯甫唤来,给夫人诊脉!”

在场人等皆大惊失色。

阮珑玲不过就是干呕了一声罢了,李渚霖就疑她是被人下了毒?

莫非当真是有人要暗害她不成?

若果真如此,那他们这些在场的宾客哪儿还能得活?万一阮珑玲有个三长两短,瞧李渚霖这阵仗,只怕是让在场所有人都给她陪葬!

但愿这位首辅夫人只是吃坏了肚子,又或者是别有缘由,可千万千万…绝不能是中毒啊。

吴纯甫原本在静灵阁中陪护妻儿,听了召唤之后,马不停蹄赶了来,指尖隔着薄纱轻搭在阮珑玲的手腕上,时而微微蹙眉,时而又脸上带笑……神色高深莫测得很!

李渚霖沉得住气,可一旁的阮玉梅心中焦急得很,不禁焦急问道,

“二姐夫,你倒是快快说话,三姐的身子到底有无大碍啊?莫非当真是中了毒?”

吴纯甫经过慎重确定了之后,才神色一松,朝侯在一侧的李渚霖俯身拱了拱手,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三妹的脉象往来流利,圆滑如珠,此乃喜脉!大人,您又要做爹爹了!”

因着上一胎生了元气,所以这两年来,宫中所有的太医都笃定了阮珑玲再难怀胎,虽常服用这那些温补滋养的药物,可二人心中到底没再抱多少希望,所以在她干呕之时,谁都没有想过她会是有孕,而只是往身体不适,又或者中毒上头去想。

阮珑玲眸光震动,着实有些不敢相信,当即问道,

“纯甫哥哥,你说的是真的么?”

“确已怀胎无疑,已两月有余了。”

这喜讯一出,在场诸人脸上的神色一松。

其中不乏有会看眼色,擅长钻营之人,当即开始祝贺夸赞了起来……不管是男女,嘴中都道着吉利的话语,一个个仿佛像是自己家中要添丁了那般高兴。

阿杏先是扶着阮珑玲坐回椅上,然后眉眼一挑,朝方才那几个坐在戏台西南角的长舌妇望去,果然,她们脸上的神色都异常精彩……她们方才不是还道姑娘嫁入顺国公两三年,都再未怀胎么?

赶巧了,现在便诊出怀上了!

“赏!

在场人等,皆重重有赏!”

李渚霖方才身上那股子肃杀之气全然消失不见,瞬间眉眼都和顺了起来,他大手一挥,异常豪迈赏了在场诸人黄金百两……

然后又命人端来了几壶浓稠的苦茶来,独独端到了西南角那几个女眷面前。

他盯着她们眸光骤紧,透出锋芒,

“……至于这几位女眷,便一人赏一壶苦茶吧。

若下次还不知收敛,再让我听到有何冒犯之语传出……京中茶馆已有许久未出现新鲜舌头了,倒是不妨多添上几条……”

说罢。

在众人眸光震动,惊骇不已的目光当中,李渚霖附低下身子,将方才诊出孕相的爱妻打横抱起,昂首阔步而去,消失在了月洞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