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国时代 第49章 中国需要一个独裁者

在晴朗的冬日,紫金山还残留着深秋的金黄,随处萧萧的古木,天空一碧如洗,蓝湛湛的。眯着眼睛抬头望去,天空就像一块崭新而硕大的蓝宝石,闪闪发光。清爽的风迎面吹来,只会让人生出轻飘飘的感觉,觉得心胸豁然开朗。

冬天的紫霞湖已经结了一层厚冰实了,湖畔边既没有春天的碧绿,也没有夏天的喧嚣,热闹,更没有秋天的姹紫嫣红,有的只是冬天的严寒,但那种冬日所特有的宁静清幽的感觉,却不是其它季节所能给予的。从湖边走过,只让人感到了丝丝冬日的凉意。

“陛下,从报纸上看,国会已经同意对奥斯曼土耳奇宣战了?”

望着在结冰的湖面上玩耍的儿女们,姬丽笑殷殷的问道身边的陈默然。

“嗯!”

点下头,陈默然将视线投向冰面的儿女,他们在那里划着冰,不过做为皇长子的逸轩却似一个小大人似的,一动不动的站在冰面上,全没有一般儿童应有的快乐。

“会不会和英国发生冲突?”

尽管仍然拥有英国贵族头衔,但是众所周知身为中国皇后的姬丽?陈在面临中国和英国的利益选择时,她一定会选择前者,而不是后者,对于这一点,中国上下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当年帝国尚未建元,她率舰归国时的表现,以及随后在前英波石油公司冲突之中,她都表现出了一个中国皇后应尽的义务,事实上,多年来,对于国内民众而言,他们早已经接受了这个金发碧眼的皇后。

“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陈默然并没有在妻子面前隐瞒什么,事实上根本都不需要隐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位妻子或许很少干涉政事,但在议会中却得到很多人的支持,在一些人看来,姬丽远比他更倾向于民主,同样也更支持民主。

相形之下,似乎对于中国的政界而言,皇帝反而更倾向于独裁。所以,一些事情,不需要她出宫,总会有一些人刻意的将消息传入宫内,虽说不喜欢女人干涉政务,但陈默然知道,他们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一些来自宫内的支持。

“但无论如何,中国都必须要在阿拉伯半岛建立自己的势力存在,在瓜分世界的进程上,中国已经远落后于世界其它列强,作为一个后进国家,我们必须要千方百计的为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而……嗯,努力!”

成为一个强国!成为一个列强!

这是陈默然的一个梦想,或者说同样也是中国的梦想,在过去的十年间,他一直为此而努力着,一战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个机会自然要抓住,绝不能错过,尤其是中东,中东的沙漠下所埋藏的石油,足以满足未来中国数百年的需求。

甚至于陈默然还曾考虑过,假如中国能够控制中东的石油,甚至将油田纳入中国的海外领地,那么失去资金支持的阿拉伯人,或许很难相历史上那样,成为恐怖主义活动的根源。

在历史上,阿拉伯人正是通过石油,作为一种新式武器,一种政治讹诈武器,在与西方的经济抗衡中,阿拉伯人的力量因此得到了加强,能源成本的大幅度上升搅乱了西欧以及整个西半球的金融市场,破坏了国际贸易模式,将工业界推进了一个长期的衰退深渊。

能源灾难带来的最直接后果是石油进口国家的金钱哗哗地流入石油输出国组织的口袋。在阿拉伯人以石油为武器的那几年中,推动全球经济增长的资本被分流到了少数几个石油生产国家。

但最重要的是阿拉伯人把石油看成“真主的恩赐”,石油给阿拉伯人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财富使得他们变得自大,在世界对石油的依赖加大时,更多的钱也流向了中东,不事生产的阿拉伯人对现代文明充满敌意。而在后世各个国家对于中东石油的依赖被严重的曲解了,这也严重局限了他们的外交政策选择。

就像丘吉尔说的那样“伊斯兰极端主义像狂犬病一样危险”,而贫穷的、落于的阿拉伯是不值的警惕的,但是掌握财富的阿拉伯,一但同宗教极端主义相结合的时候,对于任何一个大国而言,都将是一场恶梦。

对于欲成为一个大国、强国的中国而言,有些事情,必须要防患于未燃,控制了阿拉伯的石油,就可以从经济上斩断未来宗教极端主义同巨额财富之间的联系,而石油带来的巨额财富,却可以作为输血供应中国,促进中国的经济发展。

而一战,却是中国获得阿拉伯半岛石油产地的唯一机会!

“但那里只是一片沙漠,会不会……”

姬丽适当的表示了自己的担心,实际上这是国会中的一些人的担心,在他们看来,出兵近东,有些不太划算,有很多人甚至阴阳怪气的说“耗费巨额财富,数十万军人流血之后,我们得到只是一片沙子”。

“姬丽,如果那片沙漠下面有石油呢?”

在妻子的面前,陈默然并不需要隐瞒,同样也不想去隐瞒什么,毕竟她是自己的家人。

“石油?”

作为中波石油公司最大的股东,姬丽自然知道石油的重要性,以及石油带来的巨额财富,可以说,现在皇家之所以每年只领取120万元的皇室支出,同时又能维持巨额的开支,几乎完全依靠中波石油公司在波斯油田带来的财富,至于陛下的产业公司,在过去的多年间,产业公司的利润一直用于扩大经营或者购买国家债券。

“没错,在波斯有石油,百十公里之隔的阿拉伯半岛,怎么可能会没有石油?甚至那里还有可能是世界上石油资源最丰富的地区,很多地方,都是外露的油苗,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得到那里,即便是退一万步。”

望着自己的妻子,陈默然笑了笑。

“我们在阿拉伯没发现石油,但是中波石油公司在波斯已经开采石油却是事实,在阿拉伯半岛拥有一片殖民地,可以保证我们在波斯油田的安全,中国是个贫油国家,保证石油能源的供应,是我们必须要为子孙后代考虑的事情!”

在说到为子孙后代考虑时,陈默然却是把视线朝着冰面上看去,未来对阿拉伯的石油开采,仍然会以中波石油公司控股的中国石油公司为主,原因非常简单,另一个时空的历史已经证明,资源匮乏型国家的经济发展速度一般比资源丰富型国家,要快2至3倍。这是对人口差异、初始人均收入和其他因素做出调整之后得出的结果。而且资源财富还会带来太多的麻烦,肮脏透顶的**、不计后果地大量消费。

资源丰富型国家的经济是在1970年代后开始停滞不前的,换言之,就是石油财富大量涌入之后,经济才出现停滞。有两个原因可以解释这个问题。主要的经济问题是被称之为荷兰病,这是指1960年代,荷兰发现大量的天然气资源所带来的经济后果。突然发现大量矿藏导致国外资本的大量涌入,这又提升了本国货币的币值。而本国货币的大幅攀升又使得本国国内生产的产品在国内外市场上的竞争力大幅下降。一段时间以后,国内制造业和农业开始萎缩,经济增长受损。

尽管这个问题令人头疼,挪威和美国的阿拉斯加却找到了明智的解决办法。他们把石油贸易的大量收入分拆开来,注入到“稳定”基金中,阿拉斯加直接把石油“红利”慢慢分给居民,挪威则通过公共支出让利于民,以避免经济出现过热。智利是发展中国家较为成功的一个,它也采取同样的措施,建立一个基金,来处理铜矿资源所带来的巨额营收。

而这些都是当年在政府经营的贷款公司从经济类书籍中看到的,未来对阿拉伯的石油开发,也会遵循这种模式,至于由中波石油公司作为开发主导,即便是未来逸轩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帝之后,拥有整个帝国皇帝,绝不至会向后世的中石油、中石化那样,为个人之利而不顾一切。毕竟整个国家都是“他的”,作为这个大家庭的“家长”,他必须“爱自己的家人”,也就是这里的民众,这是家人的责任,同样也是皇帝的责任。

陈默然知道在过去的几年间,姬丽一直在向子女们灌输这种思想,无论如何,自己的妻子都开了一头,未来这个皇家是成为摆设也好,象征也罢,总之,皇家会随着历史一同前进。

“所以,我才会要求国会,必须要通过对奥斯曼宣战!无论是他们是赞同,还是反对,都必要通过宣战书,这样,军队才能名正言顺的进攻阿拉伯半岛!”

在吐出这番话语时,陈默然的身上散发出的尽是那种“权掌天下”的气息,而在很多人看来,这却是“独裁者”的味道,姬丽望着自己的相公,此时他又回到了“中华帝国皇帝”的角色,她不禁在心下暗叹口气,权力总会让人迷失,希望他不会真正的迷失自己吧。

觉察到妻子神色的黯然,想到多年前的那次交流,陈默然却牵起她的手,一直以来,她总会在自己欲迷失于权力之中时,温柔的提醒着自己,相比于很多人,她更能理解未来。

“有一些人说我是独裁者,”

突然的改变,却让姬丽一愣,不过她却是微微一笑,很长时间没像现在这样和他好好的聊天了。

“你不是!”

姬丽肯定的说道。

“只是他们不理解你!”

“不!”

摇着头,陈默然的神情严肃起来,这是第一次,他真正面对自己的另一面。

“我是一个独裁者,无论是帝国的宪法,或是帝国权力机构的运行,都是为了保证皇权至上,保证我对政府的控制,所以,直到现在,依然有人反对我,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独裁者和独裁者之间,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有本质差别:就是有明白的独裁者和不明白的独裁者!”

明白的独裁者和不明白的独裁者?

陛下的话只让姬丽在心下品味着这两者的区别,这还真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讲述他一直回避的现实——“独裁”,而陈默然却是一副非常认真的模样。

“我知道,这话听上去很奇怪,其实是很真实的存在。明白的独裁者知道民主社会是一种历史潮流,自己只是一个冲突社会无可奈何的结果,是一个历史过渡人物。而不明白的独裁者,会梦想独裁制度是社会的必然,会如古代帝制一样,千秋万代传下去。而我……”

转向自己的妻子,陈默然笑了起来。

“我只是一个历史的过渡者!”

历史的过渡者,如果说过去的几年,自己最大的变化是什么,那恐怕就是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在几年时间中,自己都很难认清位置,人贵在自知。

“在我成为皇帝之前和之后,一直有人在鼓吹着民主、鼓吹着立宪人当时没有认识到,千百年来中国并没有自治的传统,所以,也就没有民主的传统,在这种情况下,直接推行民主政治很有可能导致混乱。而且真正的民主政治必须是在反对派可存在的状态下运作。但是,我们的国人,却很难接受反对派,在中国历史上各朝代的政治斗争中,从来都是你死我活,胜利者通吃的游戏!”

也许是为自己辩解,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寻找历史的定位,陈默然为自己的一切作着解释。

“所以,那些鼓吹立宪的人们忽略了这一点,就是在民主政治下,任何一方执政,反对方都必须有现实意义上的平等地位。选举得胜的一方,是获得包容对方、主导建设国家的机会,而不是获得一个利用民众给予的国家资源,去消灭对方的有利位置。在野一方,在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也应该是出于对全民有利的考量,同样不可以有那种恨不能要消灭对方的仇恨和行动。它的前提,就是双方要认同一个核心价值。这是实行民主制度的先决条件,否则,民主制度就变成没有规则约束的游戏,两圈一玩儿就玩儿不下去了!”

有些无奈的一耸肩,想到同胞们那种“切将余勇追穷寇”的思维习惯,陈默然只是心觉一丝无奈,“无论是对于共和派或者保皇派而言,双方恰恰是缺乏共同的核心价值,民主游戏也就肯定运作不下去,从政治对抗开始,走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最后所有的人都被拖向两端,中间地带反而无法生存。”

在说及这些时,陈默然的脑海中浮现出在另一个时空之中,那场或许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场内战,就在那个距离自己和现在并不远的年代里,人们感知国家的衰败与无望,人们有着各自臆想的正义与理想,人们为了捍卫思想而厮杀,当思想成为组织,人们卷入其中,最终组织的荣衰代替了思想的成败,最终组织的目的代替了过程的正义,组织代替了理想,成为正义本身。

或许,在中国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个伟大的组织;或许,在中国社会的方向抉择中,中国总是抽到下下签;或许,中国任何一个机会都导向失败;或许。中国总是一遍遍重复着历史的错误与悲剧;或许,中国永远还不知自己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但在这里,自己宁愿去尝试一下,去探索一下,即便是……一阵沉默的思索之后,陈默然转向自己的妻子,脸上露出悲哀之色。

“而最后当最后是内战决出胜负的时候,不论哪一方赢,民主游戏都只能煞车。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分裂、暴力对抗、血流成河,就会变成一个无法改变的现实,渐渐变成无法改变的历史,而现在,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因为无论左也好右也罢,在他们的头顶,我为他们准备了一个裁判,一个有力的裁判。”

唇角一扬,陈默然的目光变得越来坚定起来。

“这是个裁判是谁?是法律!不,制定无人尊重的法律,不如没有法律,准确的来说是我本人,当然更重要的是效忠于皇室、效忠于我的军队,无论如何,在皇室和军队的压制下,他们必须要在宪法的框架内进行政治游戏,最终去习惯政治游戏,当他们习惯了政治游戏的时候,学会了民主政治的妥协之后!那一天……”

转过身来,陈默然认真的看着姬丽。

“那一天,我也就成功了,也就是皇室交出权力,作为象征存在的一天!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中国必须要存在一个独裁者和效忠于独裁者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