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一上次在机场这么提心吊胆的时候, 还是在游戏里里面。
操控着角色小人从飞机上跳到地图中的机场，随便捡起地上的枪就和其他玩家酣战，每一刻每一秒都被死亡的阴影环绕。
当时玩游戏的时候她绝不会想到, 三次元的她竟然也会有这种体验。
趁着人群被小姨的唢呐声震撼的时候, 她跟着周应淮飞快地跑。
跑到一半jsg, 沈初一回头看，不由得惊了：“我妈呢？！”
周应淮：“什么！”
“我妈呢？我那么大一个妈呢？！”
沈婉怎么不见了。
周应淮个子比她高许多，踮着脚尖往后面的人群看了看, 发现沈婉正优雅地推着行李箱前进，步伐缓缓地前进，时不时跟旁边认出她的人点点头, 挥挥手，一副大明星的做派。
相较之下, 周应淮和沈初一就像是两个逃难的狂徒。
借着沈初一和周应淮停下来的时刻，刚被转移走注意力的人群一下扑了上来，大喊着：“屎老师！屎老师！”
不明所以的路人为了凑热闹, 也跟着喊：“史老师！史老师！”
殊不知, 此屎非彼史，屎史不相同也。
沈初一实在逃不掉了。
她站在原地, 有些紧张。
周应淮下意识挡在她的前面, 做出护卫者和保镖的姿态，大声地喊：“大家有话好好说啊, 别动手啊。”
“我知道我妹有的时候行事过于疯癫, 嘴上没个把门的，但她也没有什么恶意。要是实在惹你们不高兴了, 私下骂骂就算了，真人PK不至于啊家人们啊！”
沈初一默默点头赞许：“对, 我没什么恶意。”
“有的都是故意。”
周应淮回头瞪她一眼，没说话，眼神里却写着：都什么时候了！你可闭嘴吧你！
挤在人群里最前面的那个妹子听了以后，一脸震惊：“真人PK？周老师，你误会了。”
“我们都是在网上看到消息说今天你们搭这个点的飞机来京，凑一起说给你们个惊喜呢。”
“不过周老师，你不是都坐轮椅了吗？怎么今天就开始健步如飞了？”
医学奇迹啊？
周应淮尴尬地轻咳一声：“昨天那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妹子点点头：“也对，四老师也说了，你病的主要是脑子。”
周应淮：“......”
那为首的妹子掏出藏在身后的喇叭，开机后，先是响起了一阵‘好运来’的强制性BGM，又传出一阵刺耳的忙音。
吹唢呐的沈立雪顿住了，她一抬手，示意自己找来的乐队先暂停住。
妹子举起扬声喇叭：“屎家军听令！全体都有！”
“到！”混乱的人群里发出阵阵此起彼伏的大喊。
“开始欢迎仪式！”
喇叭里的这句话尾音落下后三秒，人群里响起明显训练没素，略显杂乱的口号声。
“初四勇敢飞，有锅自己背。”
“四老师！！万丈高楼平地起！！大起大落靠自己！！”
“四老师你怎么不说话啊！鸭头！你在害羞吗！！”
周应淮默默挪开了挡着沈初一的身子，他抬手拍了拍沈初一的肩膀：“保重。”
“自己靠本事吸的粉，自己扛住啊。”
沈初一无奈极了，她跟那个拿喇叭的妹子对话：“你们怎么知道我坐这个点的飞机？”
“网上有那种追星黄牛，会发明星的航班号，想知道的话找他买就行。”
沈初一惊了：“还花钱了？多少钱？”
妹子说：“不贵，99一条。”
沈初一：“靠，都能买两条秋裤了。”
“下次别这样了啊。”沈初一接过妹子小心翼翼递过来的签名本，“这样不太合适。而且多晚啊现在，你们过来跑一趟也不容易。我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值当。”
妹子连忙点头：“好看好看。”
沈初一：“噢？”
沈初一被夸得有点膨胀了。
她笑眯眯地问：“哪里好看？”
妹子说：“不好形容，来机场见到你就给我一种在动物园看到奇珍异兽的感觉，我觉得很值啊！”
沈初一：“......”
妹子你是懂比喻的啊。
她手里的签名笔迟迟落不下去，斟酌了下，问这妹子究竟想要她签哪个名字。
妹子含羞地讲：“要不，每个都来一样试试？”
于是沈初一自作孽不可活，签了‘沈初一’‘屎老师’“屎倒淋头还敢搅便”等多个名字。
等下个人排队上前来的时候，沈初一先开口了：“只签本名，多的不写。”
这要写下去，她的手迟早得断。
这站在沈初一面前的男粉丝乖乖点头，把自己的帽子取下来让沈初一签名，然后羞答答地问：“四老师，你能骂我一句吗？”
“啊？”沈初一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男粉丝：“就是，骂我一句。”
“......”沈初一签好名以后双手把帽子重新递还回去，并表示，“亲，我这里没有这个业务。”
你们屎家军不要太离谱啊喂！
跟她在这M属性大爆发是吧？
沈初一不知道签了几个人了，面前来了个老大爷。
“......？”沈初一怀疑，“爷爷你走错地方了吧？”
大爷说：“没呢，我就是来找你的，姑娘。”
“自从我老伴看了你的那个什么节目直播，每天笑得可开心了，有一回假牙都笑掉了。她身体不好，来不了，我替她来的。我孙子孙女也都喜欢你。”
“为了表示我们全家对你的喜爱，爷爷决定给你一个礼物。”
沈初一受宠若惊：“爷爷，这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没关系。”爷爷摆摆手，“你且等着。”
他说完后取下身上背着的一个黑色盒子，打开来，是个金灿灿的乐器。
沈初一还没来得及后退一步，耳边就响起了萨克斯的声音。
那爷爷调试了下乐器，对沈初一说：“听说你很喜欢这首歌，爷爷吹给你听。”
下一秒，沈初一在直播间唱过的那首《人生态度》的萨克斯版本就在机场响了起来。
沈立雪停奏半天，本来是在观察侄女的情况，却不料骤然听到有人在演奏，她不甘示弱地拿起唢呐，也跟着开吹。
沈初一只觉得自己的天灵盖被分成了两半。
萨克斯响起的时候，她的左边脑袋就会被扯住。
唢呐响起的时候，她的右边脑袋就会被拉开。
一来二去，沈初一感觉自己像个被啃的鸭头，卤味的那种，只需要上手狠狠一掰，就能把圆溜溜的鸭脑壳分成两半。一半给唢呐，一半给萨克斯。
这两种乐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徒增几分好胜心，你来我往，攀比不停。
沈初一都怀疑机场安保要找上门来了。
“停停停。”周应淮受不了这折磨了，越过人群冲到他妈面前，“妈，别吹了，友军，都是友军。”
沈立雪扫他一眼，没空说话，全副身心都放在吹唢呐上。
“人家都是七老八十的爷爷了，妈，尊老爱幼，咱别吹了行不？”周应淮要疯了。
沈立雪听完这话，顿了顿，正想手下留情退出battle，就见那萨克斯音调更加高昂起来。
她怎么能认输？
于是唢呐声也被她吹得更加响亮。
这般好胜的后果就是沈立雪和那位老爷爷都一同被机场地勤制止，邀请进了小会议室，开展了一番关于机场公共场合秩序相关规则的普及教育。
沈婉过来把他们领走的时候，表情很是无可奈何。
沈立雪一见到沈婉，拉着唢呐的手就僵了下，别过头喊了声：“姐。”
沈婉：“嗯。”
她先把老爷爷给安排好，又和宋娜搭线，联手把机场这一波沈初一的粉丝给送回家。
屎家军全员都坐上了沈婉叫来的大巴上，人手一杯饮料，还附赠小礼盒。
宋娜找来的工作人员借此机会叮嘱大家：“接机活动实在是有些危险，一不小心就容易造成踩踏，大家下次还是不要再做这种事情啦，我们会考虑安排一些签名见面的机会的。”
莫名其妙跟着混上车，免费得到了一个司机开车送回家机会的路人这时候才有空问身边的陌生人。
“诶，姑娘，我能问问，你们一直说的屎老师是哪个屎老师吗？我怎么搜不出来。”
姑娘不敢置信：“不可能！我们屎老师现在是国际巨星！”
屎家军单方面赐封的。
她凑过来一看，发现路人搜索的名字是：史老师。
“打错了打错了。”她拿过路人的手机，重新输入，“是这个字。”
路人盯着三个字，沉默良久以后，他突然觉得，他也许不该为了图方便就坐上这一趟大巴车。
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奇怪的组织啊！
哪有人真的会粉叫这种名字的明星啊！！
当天晚上，沈初四落地京市国际机场惹出的风波上了微博热搜。
其中唢呐和萨克斯的隔空battle备受关注。
甚至有懂音乐的博主跑出来分析，说在现场吹奏的二位技术水平都很高。
网友在底下补充：“能不高吗？吹萨克斯的那个，是我们音乐学jsg院的教授，国家一级萨克斯演奏家。平时听他吹萨克斯都得排着队的，你们屎家军可真是有福了，这都能捡到？”
【？？？？？】
【好听是好听的，就是有点费耳朵。】
【屎家军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群体啊......我震撼！】
【所以吹唢呐的那位怎么没有人扒啊？什么来路啊？】
【家人们，你们品品，像不像这位。[图片]】
网友找出来一张沈立雪参加高端奢侈品活动现场时的照片。她卷着长发，化着精致妆容，手腕上的玉镯通透明丽，指尖的红宝石大得晃眼，但她本人完全没有被珠宝压住。
看到这张照片时，第一个吸引人目光的依旧是她脸上温柔大方的笑容。
沈立雪，在沈婉曝光出身份之前，沈氏唯一的血脉，从小到大都活在豪门的光环里，不少人把她的人生当做言情小说女主的模板。
家世顶傲，与丈夫一路从校园走入婚纱，感情和睦，为人柔婉，育有两子。大儿子是霸道总裁文中的标准男主，冰山冷酷多金，二儿子嘛......嗯，脸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这么多年，沈立雪只活跃在各大活动现场，慈善募捐晚会里。
露面的时候大多温柔端方，被形容是玉一样的女人。
沈立雪会吹唢？
笑话！
【可能只是视频里那个人和沈立雪长得像吧？】
【这相像程度可比沈婉还像沈立雪的亲姐妹啊。】
【没人注意到周应淮都跑过去了吗？该不会真的就是周应淮亲妈吧？】
【敲！我的豪门滤镜碎了！】
除此之外，沈婉为屎家军做的善后也在网上引起了一波热议。
【不愧是影后555超级贴心的！因为担心太晚了还专门安排了车车把我们都送回去！】
【说个搞笑的，当时车上有个路人大叔混上来了，半道听到屎老师的名号还以为自己进了什么诈骗集团，在高速上喊着要下车，结果刷了屎老师的直播片段以后就原地垂直入坑了。】
【屎家军+1】
【这波追星体验直接拉满！太舒服了！】
【啊啊真的全网都没有人和我一起讨论屎老师的盛世美颜吗？！这生图！这live！纯素颜都这么抗打！屎老师真的不打算出道演戏吗？！】
有良心的屎家军回：【还是别了吧，我担心看她演戏我出戏，老是想笑就不好了。】
【合理怀疑屎老师演技很烂，不然也不至于走现在的谐星路线hhh】
【还是别演了，我可不想帮屎老师反黑，现在就挺好的。】
【我不一样了，我支持屎老师自己反黑！】
沈初一完全不知道她的粉丝们已经开始暗自给她规划一些离谱的事业路线。
她现在全部心神都放在沈立雪和沈婉身上。
她妈和小姨一碰面，也就说了两句话。
上了小姨准备好的车，司机坐主驾驶位，周应淮自觉地上了副驾驶，留下沈初一挤在小姨与亲妈中间。
氛围很是尴尬，就连司机努力播放的音乐都救不了这车内近乎停滞的空气。
“小姨。”沈初一率先打破沉默，“今天谢谢您来呀。”
沈立雪：“应该的。”
“您这唢呐是什么时候学的呀？”
沈立雪还没说话，沈婉就替她回答了：“她从小就在学了。”
沈初一：姥爷你是懂培养孩子的，打小教女儿学这个？
沈立雪抓着自己的背包带子，轻哼一声：“我知道你瞧不上这个。”
“我说过，我没有。”沈婉蹙眉。
“那为什么你中学参加比赛的时候不让我给你伴奏？”
“不合适。”
“那你就是瞧不上。”沈立雪不乐意再听沈婉说话，把头转一旁去，望着窗外。
沈初一和周应淮面面相觑。
沈初一看了眼自家妈妈的表情，又偷偷瞅了瞅小姨。
她摸出手机，做贼一般和周应淮打字沟通。
沈初一：[什么情况？？她们俩以前也这样？]
周应淮：[不见面还好，一见面就这样。]
沈初一：[这俩人加起来都要八九十了吧？]
周应淮：[我承认，我妈只有三岁。]
沈初一：[你怎么想的啊周应淮你干嘛让小姨来接啊？！]
周应淮：[我冤枉啊！我本来是想让她帮个忙，哪知道她自己就自告奋勇揽下这活了啊！]
“聊什么呢？”沈婉突然问。
沈初一吓得一抖，把手机屏幕立刻熄灭，摇了摇头：“没什么。”
可不能说她正在和周应淮偷偷八卦呢。
沈婉：“车上看手机对眼睛不好，盯久了容易晕。”
这话说完，沈初一余光发现周应淮和小姨都齐齐收起了自己的手机。
这同步率，不愧是母子。
“知道了妈妈。”沈初一甜甜地说。
沈婉拍了拍她的手背，身子往后一靠，头抵着车椅的小枕头，闭目养神。
沈初一看出来沈立雪有些坐不住，陪她闲聊，讲到为何突发奇想要吹唢呐，歌还是那么一首歌。
沈立雪：“诶，应淮说你喜欢唢呐啊。”
沈初一一惊：“我喜欢？！”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周应淮插嘴：“上次在酒吧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那个什么痒痒的.....”
“人家叫陈洋洋。”
“噢噢，我听到那边不是有唢呐声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蹦洋迪，就爱唢呐这种调调呢。”
沈初一：“......”
可难为你还记得啊！
“至于为什么是那首歌，我妈她一直在看你的直播诶，估计是她自己想的。”周应淮无情地揭穿了亲妈的老底。
“真的吗小姨？”沈初一有些惊讶，“你也看我的直播呀？”
“感觉怎么样？”
沈立雪措辞片刻，讲：“耳目一新。”
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的沈婉没忍住，嘴角扬起，清浅的笑声流露了些许。
“妈！你偷听！”沈初一控诉。
沈婉：“我没有。”
“我光明正大。”
“她光明正大。”
沈婉和沈立雪同时脱口而出这五个字。
她俩自己都愣了。
对视之间，忍不住双双笑起。
沈立雪的司机把沈婉和沈初一送到家便走了，走之前，沈立雪还叮嘱着沈初一说，等沈云琢回国就叫她们回家吃饭。
沈初一说好。
她跟沈婉上楼进屋，收拾东西的途中，沈初一没忍住，好奇地问了下刚刚小姨提起的那件事。
“妈，小姨说的那个表演是什么情况呀？”
沈婉铺床的动作一顿，又转而把面上的皱褶给拍开，慢悠悠地说着过去的事情。
“有一年我们学校有比赛，老师给我报了名。我跳古典舞，沈立雪那丫头就闹着要用唢呐给我伴奏。”
沈初一想了想那个画面，觉得她小姨也真是能人一个，竟能想出如此奇思妙想。
她把手里的枕头狠狠拍了下，让原本被压缩袋挤得干瘪的内胆重新变得蓬松起来。
“然后呢？”她问。
沈婉：“我一开始觉得这主意很奇怪，后来拗不过她又哭又闹，本来想答应，但是......”
“罢了，也没什么重要的，反正都过去了。”
沈初一：“重要啊！”
“你没看小姨今天还在计较这件事呢？妈，怎么就不重要了呀。但是怎么啦？你讲给我听听。”
沈婉抵不住女儿撒娇的眼神，继续往下说。
“梦姨，就是沈立雪的妈妈，你姥爷的第二任妻子。她来找我，觉得女儿上台吹唢呐这事丢人，又讲原本就不乐意让她学的。都是你姥爷纵容你小姨，撒娇就让她学了。”
“梦姨说她劝不过，希望我帮忙说说。”
沈婉的声音又轻又柔，在这夜晚里像一阵淡淡的风，把记忆里的褶皱微微抚平，一如她自己亲手缓缓捋平床单上的折痕。
“具体说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沈婉讲，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都染着笑意，语气也变得轻快活泼了些许，“当时我还想好了，要是真要唢呐伴奏，上台该怎么表演。”
“怎么表演？”沈初一好奇。
沈婉：“演个灵堂里哭丧的就成。”
“比别的都简单。”
沈初一可没话说了。
她把枕头放在沈婉铺平的床单上，精心挑选的绿色枕套上点缀着些许白色的小花，看起来很有夏天的感觉。
“妈，你哪天找个时间把这事说给小姨听呗。”沈初一讲，“你看你又不是不能说。”
“没必要。”沈婉说，“她怪我比怪梦姨好。”
人都走了，再议过去的事，沈婉不愿这样做。
“你小姨也不是怪我，她只是性子就是这样。初一，你别......”沈婉有些担心。
“嗐。”沈初一摆摆手，“你放心吧妈妈，我觉得小姨这样挺好的。”
有点正常，但不多，她喜欢。
她合理怀疑这些年沈婉跟沈家里的人不亲jsg近，没办法合群，还是因为她自己平日里看起来太正经了。
“对了，妈，明天我要去和导演碰个面，再聊下剧本，估计晚上才回来。”
沈婉：“好。”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她主动问。
沈初一心里暖暖的，但还是拒绝了沈婉的提议。
毕竟她明天还有个最重要的秘密活动要进行，是万万不能与沈婉一同去的。
次日一早，沈初一难得没睡懒觉，她做了两个简易三明治，留了个给出门晨跑的沈婉，就拎着包打车出门了。
先乔装打扮一番杀去提前预约好的私人检测机构，加钱让他们尽快出结果以后，又按照从秦琴给的照片上得到的线索，去了那处旧地址。
照片里的酒店早就被推倒了，取而代之的是人来人往的CBD商区。
沈初一看了眼这高楼的名号，拿出手机查了查，发现背后的公司是熟人家的。
她打电话给周应淮：“哥，帮个忙。”
周应淮人还在睡觉呢，迷迷糊糊的，开口就回：“说吧，是拉屎没带纸还是打架缺战力了。”
“梁屿森的联系方式你能不能给我一个？”
周应淮：“就这？”
他挂了电话，半梦半醒地把梁屿森的微信和电话全都一股脑发给了妹妹。
沈初一有点急，但怕打电话打扰到梁屿森，便先点开周应淮推过来的名片，发送了好友申请。
[抱歉，你暂时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添加对方为好友。]
沈初一试试用手机号添加。
[抱歉，你暂时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添加对方为好友。]
......
好你个梁屿森，跟她玩自闭是吧？
沈初一没辙，只好给周应淮发消息，叫他醒了以后跟梁少说一句，方便的话加她一个好友。
周应淮没回，估计已经睡死。
沈初一在周围逛了逛，中午随便找了家餐厅吃饭，下午就打车前往导演的工作室。
导演名叫温思书，来之前，沈初一已经把她的履历都看完了。
演员世家出身的导演，入行即拍电影，又得大佬前辈赏识，一路走来成绩不错，票房有，奖项也有。
上次去妈妈的片场探班的时候，沈初一远远地见过她一面，是个很干练的女人，有着同名字完全不相符的气质。
说实话，沈初一有点紧张。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临时走后门的学生。
虽然之前和温思书在线上有过几次沟通，对方明确表示是对她手上的剧本和对剧的想法构思有兴趣才加入拍摄。
但沈初一怎么想都觉得，如果她妈不是沈婉，温思书就算再有兴趣，估计也很难同意来拍电视剧。
毕竟在此之前，她从没跳出过电影圈一部。
这事说起来就像是从高维降到了低维，尽管沈初一自己并不认为电视剧和电影有如此明显的高低之分，在对大多数人，甚至业内从业者来说，电影听上去的确是高大上几分。
沈初一心里藏着事，走进工作室大厅的时候都有些不自在。
她在前台取下帽子口罩做登记，正要自我介绍，就听前台姑娘惊讶地大喊一声：“屎老师！是你吗屎老师！”
沈初一：“......是我。”
怎么遍地都是屎家军啊？！
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一片净土了啊！？
前台哇哦一声，先帮沈初一登记，又拿出小本拜托她签名，还问她能不能合照。
沈初一说好。
她正准备对着镜头来一个温柔的笑容，就听前台说：“屎老师，你别这样笑。”
“不如这样吧，我们用这个姿势拍照。”
几秒后，沈初一获得了一张与粉丝的合照。
应粉丝要求，她伸手掐着对方的脖子。
......粉丝，你们人可真够怪的嘞。
“原来屎老师就是今天要来和温导谈事情的制片人吗？”前台询问着，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这么说，屎老师是要进军影视界了？”
“嘘——”沈初一把食指轻轻放在唇边，“这是秘密。”
前台小鸡啄米般点头：“我懂我懂。”
沈初一同前台道别，按照指引往约好的会议室去，刚走两步，就听到前台小姑娘刻意压低声音在她背后喊：“冲呀屎老师！就算你剧拍得再烂！我也会为你充vip的！这就是我对你的爱！”
沈初一脚下一滑，心想，妹妹，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啊！
再不济也该信任一下你们老板啊！
沈初一走到会议室门口，敲了敲门，温思书人已经在了，听到动静答了一声请进。
两人头一回线下碰面，一开始还有些尴尬。
沈初一端着一次性茶杯抿了一口，同温思书聊起对这剧的构思。
一谈正事，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好多了。
温思书讲：“这样，等下编剧团队到了，再和他们聊聊，如果今天能把终版剧本定下来，咱们就可以开始筹备后续的工作了。”
沈初一：“好呀没问题。”
她们跟编剧团队约的时间稍晚，小美和汪老师以及另外两位编剧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
汪钧献是个老油条，进来就先跟温思书热情打招呼，然后介绍小美和她的同事，说他们都是编剧团队里的一员。
温思书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听着他热络地介绍了一圈，又见他开始提起自己的出生地，试图以老乡名义找点话题，眉头一皱，往旁边看去：“汪编剧，不聊我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剧的总制片人，沈初一。”
“你们之前应该也聊过。”
汪钧献当然是聊过的。
在他看来，沈初一就是个完全不懂行的毛头小孩，年纪还没他学生大，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家里有权有势跑来影视圈玩票的富二代。
因而他对沈初一的态度不如对温思书的热络，简单同她讲了两句后便又移开了话题。
沈初一倒不是很在乎这个中年男人，她正偷偷跟小美打招呼。
这些天来，两个人经常半夜一起讨论剧本，聊人物，聊剧情，聊主题，关系较上次见面的时候已经熟识许多。
小美一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一边偷偷跟沈初一挥手。
其他两位同事见到了，悄悄在没有汪钧献的三人小群里问她：[你跟沈初一这么熟？]
[还好。]小美说，[之前聊剧本聊得比较多。]
[真好啊。]有个同事讲，[以后随便让她给你推点活都够吃饭了吧。小美师妹，苟富贵，勿相忘啊。]
小美听着这话有些不乐意，但碍着职场关系，对方又是师兄师姐，不好多说什么，只回了个表情包装傻。
另外一边，温思书实在听不下去汪钧献吹牛皮，正巧电话响了，之前拍的电影后期制作出了问题，请她去旁边瞧瞧，她便说：“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有点急事，不如你们先跟初一聊聊剧本？如果有拿不准的，等我回来再看。”
汪钧献笑着说：“好好好，温导你先去忙。”
他从没想过自己随便借学生的创意拿出去赚钱的小成本剧最后能落到温思书手里拍摄。
对汪钧献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要是他借着这次合作攀上了温思书这根线，进了她的人脉圈，那从此以后就发达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抱沈初一的大腿？在他看来，就连沈初一自己也不过是个抱大腿的，身份名号听着厉害，可在这圈子里做事，论实用性，不如温思书高。
谁知道沈影后和沈家愿意为这么个女儿兜底到什么地步？
汪钧献心绪翻转，温思书一走，他对着沈初一的态度就多了几分前辈的傲慢。
开口便是：“初一啊，前三集的终稿剧本和大纲，之前小美也发给过你了，你有什么问题吗？”
沈初一：“剧本我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想问问别的事。”
汪钧献：“什么事啊？”
“这剧本是汪老师你写的吗？”沈初一瞅着汪钧献刚刚共享出来的文件，以及投屏出来的PPT，注视着上面‘总编剧：汪钧献’几个字，很是不理解。
汪钧献：“是啊。”
“那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是小美在跟我沟通，和我一起改稿子呢？”
汪钧献一怔，没想到沈初一会找这事的茬，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小美，小美也有些愣。
沈初一蹙眉：“你看她做什么？她又不是你妈，你回答我的问题还要征求她的同意吗？更何况她没跟我说别的，是我自己觉得奇怪。”
沈初一把编剧合同找出来：“这合同也有问题，从头到尾保证的都是你汪钧献一个人的署名权和片酬，你的这几位......学生？同事jsg？他们是什么身份来参加这个项目的呢。”
汪钧献本来被怼得想发火，但奈何沈初一的身份在那，只好装模作样地嗐了一声：“初一，你也太较真了吧？哈哈，现在你们年轻人都这样的吗？”
“你可能不懂哈，叔叔跟你说，这是我们行业内的规矩，具体的呢我这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总之这件事，小美他们也没什么意见，初一你就不必在乎了吧。”
“对吧，小美？”
“......”小美咬紧下唇，攥紧拳头。
这一刻，大脑里闪过了很多画面。
她帮汪钧献改稿子，替他出去开会，各个城市飞，到处挤地铁，忙来忙去不过两三千块的辛苦费，以及汪钧献的一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要是不乐意，就别干这行了’。
以及上次和沈初一一起开会的时候，她看见沈初一毫无顾忌地怒怼导演制片，心口微微**起的羡慕和痛快。
“小美？”
汪钧献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小美心里的怒意。
她猛然一拍桌，唰地一下站起来：“意见！谁说我没意见！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你就以为我没意见！该死！臭老头！看你不爽很久了好不好！”
汪钧献张嘴瞪眼，人傻了。
沈初一默默朝着小美竖起大拇指。
很好，又疯一个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