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位面篇(四)◎

吃完饭以后, 颜茶就和陆深一起去了花园走走。

繁花如织,微风送暖。

颜茶坐在轮椅里,抬头看了会儿花。

陆深就站在她的身旁。

过了会儿,她转头看向他, 正好对上他漆黑的眼眸, 似不经意地道:“刚才和我说话的人是元景,我们是大学同学, 你还记得他吧?”

陆深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嗯”了一声。

颜茶看了他片刻, 试探似的道:“他和我提起了一些往事,大学时你找过他, 还说……我们当时在交往,让他不要自作多情,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当然不会和元景一样认为他是个疯子,只是想知道他那么做是吃醋, 还是他当时真的还有一些记忆, 更想知道在他的视角又是什么样的故事。

陆深沉默片刻,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深, 闪动着难以理解的光泽, 他声音低沉:“你在怪我?”

颜茶一怔,道:“我只是好奇。”

“是吗?”陆深意味不明地呢喃, 他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忽然以一个似将她包围的姿势俯身看向了她, 眼眸深邃却又近乎锋锐逼人,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以前, 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颜茶对上他此刻的视线, 莫名觉得有些紧张的压迫感, 心跳加速:“……什么?”

“现在的你还记得我吗?”

颜茶本以为会是什么很重要或者难解的问题,都已经严阵以待,结果却听见了这么一个稀松平常到有些古怪的问题。

她神情茫然了一瞬,却又忽然想到什么,猛然抬头看向他。

她的呼吸顿住,嗓音有些发紧:“你……”

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很明显不是在问这个世界的颜茶是不是记得他,而是在问……她是不是还记得其他世界里的他。

在医院里重逢时,她以为他还没有恢复记忆。

可现在看来……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却没有告诉她?

她这下是真的茫然了,有很多的问题想问,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更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她还陪着她演戏。

陆深却好像已经从她的表情知道答案,凝眸看了她一瞬,深邃的眸底情绪复杂。

没等她说什么,他却已经开始主动解答她的疑问。

虽然已经猜到陆深的视角会有不同的故事,但在听到他的话以后,她还是有种超乎想象的感觉。

*

陆深是四年前穿越过来的。

但和其他世界不同的一点是他的记忆并没有被完全清零。

他的脑海里还残存着一些记忆片段,但也仅限于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朋友。

所以,他立刻就去找颜茶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所见到的颜茶和他以为的不太一样,而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压根不认识他,甚至还疯狂地迷恋着另一个人。

他想知道造成这一切变化的原因。

起初,他以为她是有什么苦衷故意装作不认识他,或者她只是忘记了他。

但在一段时间的调查以后,他却发现,不对劲的不仅仅是颜茶,这整个世界都不正常。

这个世界就好像早已设定好一切的舞台剧,有主角,有配角,有npc,每个人都被困在自己的台词和剧情里。

颜茶拿的剧本明显不是好的角色,一个高调追求室友男朋友的骄纵富二代,行事张扬,风评很差。

这样的角色往往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而他就像是观众,目睹一切的发生,却什么也无法改变。

他试图救她,屡次破坏她的剧情,让她脱离人物设定,却反被她当成了跟踪狂、神经病送进警察局。

他没有就此放弃,决定告诉她这个世界的真相,哪怕是用他的死来证明。

但剧情的力量过于强大,他告诉她的赫拉那些真相都无法传达给她,她听到的只是剧情力量制造的虚假谎话。

所以,在她眼里,他只是个试图用自残威胁她和他在一起的疯子。

他再次被送进了警察局,这个世界的父母认为他是病了,强制送他去了心理医生那里治疗。

他只能配合地装出他们认为的正常人样子,才能再次回到学校。

只是,这一次回到学校以后,他放弃了告诉颜茶真相。

在剧情的操纵之下,她压根儿不会相信他,反倒会愈发警惕他、甚至惧怕他。

既然是剧情,总有结束的那一天,他只需要在那之前保护好她。

他默默地跟着她,尽可能地破坏掉对她有害的剧情,却阻挡不了她追求别的男人,甚至为了别的男人而伤心难过。

哪怕知道那是假的,那感觉依旧让人难以忍受。

在大学毕业以后,她喜欢的人就要和她的室友结婚了,剧情到这里就该尘埃落定了。

他猜到了颜茶接下来的剧情,她对元景偏执得疯狂,一定不会接受他和别人结婚,她会不顾一切地冲去婚礼找他,然后成为众人的笑柄。

他可以等在婚礼门口拦下她。

但他等来的却是她车祸死亡的消息,他的努力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她觉醒了自己的意识,却也因此而死。

*

听到这里,颜茶震惊地看向他:“……你记得我死过?”

在这个世界重启了以后,所有人都不会有她死亡的记忆才对。

等等……

陆深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我记得的不止这个。”陆深眸光晦暗不明,看着她,道,“在你死后,我就全都想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颜茶说着忽然顿住。

她现在才明白陆深之前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她在任务世界攒够积分复活以后,也有回到这个世界过,有时是两天,有时是三天,待的时间都不长。

但那时的她在任务世界待得太久,早就不记得这个世界和她只是大学校友的陆深了,也还没有去过陆深的世界和他认识。

所以,不是他不想告诉她,而是他们的过往还没有在她身上发生。

哪怕他说了也没有意义,只可能又一次被她当成疯子,甚至破坏掉他们的相遇。

他……一直在等她回来。

颜茶哑然半晌,心情复杂,看向他,对她而言,他们才分开没多久。

但他却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颜茶微微低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带陆深离开他的世界,他好像总在等待。

她心情五味陈杂,干巴巴地道:“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像是渣女。

陆深却丝毫没有怪她的意思,他在她身前蹲下,握住了她的手,轻描淡写道:“还好,我的生命很漫长,有的是时间。”

颜茶抬头看他,他多少责怪她几句,她都不会觉得他此刻的温柔包容过于令人心动,甚至沉迷。

他的目光落在她腿上:“你的腿已经好了?”

颜茶一愣,随即有些尴尬,既然他什么都记得,肯定也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腿好了。

她还在他面前装残疾,甚至让他帮忙治腿,真的很像是装可怜勾搭他啊。

颜茶轻咳一声,道:“……早就好了,只是忽然好起来不符合科学规律吧?”

陆深看着她,却道:“可以好得更慢一点。”

颜茶一怔:“为什么?”

陆深慢条斯理地道:“如果你的腿好了,我们不是就没有理由待在一起了?”

“怎么没有?”颜茶道,“你不是我男朋友吗?”

他不会后悔了吧?

她微微紧张地看向陆深。

陆深对上她的视线,道:“你的家人朋友对我都很有意见,你带我回家,他们不会同意的。”

颜茶:“我喜欢的人,他们也一定会喜欢的。”

陆深的眼眸深邃温柔:“所以,你要带我回家吗?”

颜茶几乎是下意识就道:“当然。”

说完以后,她忽然反应过来:“你套路我?”

陆深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否认,还凑近了她的脸,声音低沉真挚地道:“既然你喜欢我,那带我回家介绍给你的家人,给我一个名分,不是应当的吗?”

颜茶默了片刻:“那你直接和我说啊,干嘛还拐弯抹角的,我还以为你后悔了。”

陆深的眼底浮出笑意,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声音有些低哑:“那不是显得太不矜持了吗?男人的面子也很重要的。”

颜茶:“……”

你现在也并没有很矜持!

*

元景离开医院前想到陆深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有双腿残疾柔弱无助的颜茶,就觉得放心不下。

毕竟,陆深有多疯他可是亲眼见过的,刀子都能眼都不眨地往腕上划,甚至还带着柔和的笑意,就跟不疼似的。

他之前在食堂出来时就看见他们朝花园去了。

所以,他拉着妻子一起往那边去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结果刚过来,就看见了树下接吻的那两人,顿时被震撼得瞳孔都地震了。

“这……”他看了片刻,迟疑,“好像不是被强迫的?”

他的妻子却恍然大悟,还嫌弃他道:“你不懂,这就叫巧取.豪.夺出真爱,我看得多了。”

元景深吸口气:“……都叫你别上海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