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行长腿缓步,姿态如青松。动作流畅,表情自然,精神正常,甚至心情舒畅,但是左腮下方有块明显的青紫。

苏染担忧的心落下,又皱起眉。心疼又生气。这么大人了,还玩儿打架。打架也就算了,还把自己的俊脸给弄青了。

陆景行走到苏染身前,微微低下头,柔声轻笑:“一切顺利。”

苏染故意用手指按了一下陆景行红中透青的脸颊:“受伤了?”

陆景行配合地轻嘶一声。

冯恒适时挖苦:“不愧是我未来姑爷,不动声色就让我见识了刑警队是什么样。”

陆景行笑:“您批评得对,下次不会了。”

桑瑜歪头看着陆景行的谦虚野狼样,哼了一声。

消失的杜仲快步回来,站到陆景行身边,冷脸还余留着微红:“法医建议桑总尽快去医院查一查,防止肋骨有骨裂。”

桑瑜再次瞥了眼陆景行和苏染,悠悠淡淡说了一句:“百年好合。”

陆景行:“那是必然。”

桑瑜上了车,才侧着身子咧嘴哼出两小声。

严粟气老板逞强,担心道:“先去医院?”

桑瑜点头,掏出手机,点开那一串盼他回去的消息:“申请最近的航线回去吧。”

全都完成了,该回到自己的地方了。回到那个他喝醉酒、不开心的时候,也有人接他陪他的地方。

严粟露出久未有的喜色:“好。”

另一边,杜仲双手拢在身前,清了下嗓子:“陆总已经好久没有揍人揍得这么开心了。”

苏染:“也到下班点儿了,杜特助干脆留在这里等费法医下班?”

杜仲立刻回:“好。”

陆景行勾着苏染往车上走:“是桑瑜先挑衅的,我是正当防卫。”

苏染不信:“晚上睡沙发。”

陆景行:“我是伤员。”

苏染:“那就睡客厅的沙发,通风好,有助于淤青恢复。”

陆景行求助地看向冯恒。

冯恒笑:“好主意。”

当晚,被冯浩源又嘲笑了一番的陆景行,软磨硬泡睡了卧室沙发,半夜依然死缠烂打钻了床。

苏染踹他,陆景行抱着她不放。

苏染扭了几下挣不开,捏着他的下巴警告:“陆景行,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的身子你的脸,都不只是你自己的。”

陆景行轻轻吻她:“不见的时候担心得不得了,见到了又把担心藏在嗔怒里。”

苏染:“知道我担心,还打架。疏解心结,非要用这种办法?”

她佯装嗔,让他爱惜身体。他开心哄,喜欢被她管的幸福。

陆景行抿唇:“疼。”

苏染没好气地从枕头下摸出化瘀膏,给他仔细涂上,轻轻吹着凉气:“再有下次,绝对不管你。”

陆景行很享受:“你不管谁管?就喜欢被你管着。”

苏染横他:“给阿姨报平安了吗?”

“嗯,联系过了。”陆景行点头,本来想打个电话,怕她问多了细节更担心,便只发了条消息说一切平安。

次日下午,刚被约谈回来的陆景行,收到一条消息。

桑瑜:“走了,不再见。”

陆景行回忆着昨天下午两个人痛快地打完架,桑瑜对他说的那些话。

“那天我妈醒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准备上吊。我在外面哭,用力地敲门,什么办法也没有。那个时候我就发誓,所有造成这一切的人,都要得到双倍的报应。”

“还好陆谨言来了,撞开门,救了我妈,还给了我们钱,送我们出国。他很善良,把我们当人。所以我一直没动陆哲。他有个好爸爸。”

“知道吗,我当着老不死的面,把亲子鉴定报告拍在他脸上。就是为了证明,他当时不承认的事情,是真的。他否认也没用。”

“然后我把报告烧了,是想告诉他,他恶心,他不配。这些年来,我不断地换血,早就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了。呵,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

“现在所有仇都报完了,看着那么多人骂他,看着他被自己养大的血亲气得不能自理,却没觉得多开心,反而空落落的,心仿佛缺了一半。”

“哦,对了,那个面具人,别为难他。也是个苦命人,被富二代祸害了全家,生死不堪,已经活不下去了。我帮他解决了那个富二代,出钱富养他家人,他出人。我给他请了最好的律师,五六年应该就能出来,重新生活。”

“陆景行,珍惜身边人吧。与我相比,与多数人相比,你很幸福,也很幸运。”

陆景行收回思绪,轻轻吸了口气,给桑瑜回消息:“之前动你加州的公司,就算扯平。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桑瑜:“可惜了,还盼着你回M国,与你在商场上斗个不亦乐乎呢。”

陆景行:“努力吧,你现在的水平,还不够格。”

桑瑜笑了笑,关了手机屏幕。

陆景行第一时间把桑瑜离开的消息告诉了苏染。

苏染没想到桑瑜居然这么干脆的撤了:“老头子的案子,他不等结果了?”

陆景行:“老头子中了风,这个年龄怕是好不了。案子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他都会戴罪的身份保外就医,监外执行。不过他现在,活着比死了难受。”

苏染想说罪有应得:“昨天直播的舆论反响很大。”

直播后,虽然陆景行的口碑立住了,但陆氏的股票就不一样了,当天下午直线下跌,连带着高山和祥云公关也跌了不少。如果不是赶上今天周末不开盘,恐怕陆氏要直接飘绿跌停。

陆景行:“嗯,抱歉,波及到你和冯总了。这段时间可能会稍微忙一些。”

苏染给他发了张自己准备开会的照片:“并肩共进。”

陆景行笑着给她发了一颗心。

关闭与苏染的对话框,陆景行再次点入桑瑜的界面。

编辑了一行文字,选了两张照片,思考了很久,还是点了发送。

飞往加州的私人飞机上,肋骨绑了固定带的桑瑜,缓缓睁开眼睛。

陆景行:桑瑜,你应该有个女儿,在南洋,已经十三岁了。

桑瑜心脏停滞了一秒,胸口疼,忙点开后面的照片。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和一个面容和善的男人推着购物车。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拉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说笑着跟在一旁。

第二张,是那个十多岁小女孩的单人近照。长得很像他,长长的眼睛,宽宽的眼尾。脖子上还带着一块金镶玉的佛像。

并不多值钱,但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他又送给了他之前的女友,那个时候他是真的爱她。可除了廉价的爱,他给不了她任何东西。

没有了他,她现在果然过得很好。

只是没想到,她悄悄生了他的孩子,还养了这么大。

桑瑜手有些抖,抚摸着照片里小女孩的脸颊。

他有个女儿,从未谋面的女儿。很漂亮,很可爱,一看就是个善良的人,和她母亲一样。

坐在桑瑜旁边的严粟,也看到了照片,那女孩长得太像桑瑜了,特别是眼睛、嘴巴,还有那个笑容。

“桑总,要去暗中验验吗?”

桑瑜沉默了很久,摇头:“不用了。派人去南洋,多给他们些帮助,别让他们知道。”

之前有爱无钱,现在可以给她很多很多钱,却没法给她爱了。已经错过了,她也找到新的归属了,就不要再去打扰她们母女现在的生活了。

人这一生,谁能没有遗憾呢。

用下辈子,默默地保护阳光中的她们吧。

桑瑜缓缓看向窗外,浓厚的云层覆盖住脚下的景象:陆景行,很好。让他空出的那半颗心,又有了目标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