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能明白吗？
倚住近200斤的中后卫，在极度艰难的情况下，勾脚凌空一射，足球飞入切尔西大门。周围红白球迷疯了一样狂吼起来，直炸得杜昔耳朵嗡嗡作疼。
草皮边，快70高龄的温格双膝跪地，握紧拳头高呼。英超看台和场内实在太近，杜昔清楚看到，一手缔造阿森纳的老教授那满是皱褶的眼眶，红了。
这个镜头由此在杜昔脑中定格，直到次日坐在游艇甲板上，任湿湿绵绵的海风揉着脸，杜昔眼睛里看到的似乎还是斯坦福桥。
这样的吴麟，怎么超越呢？
差距太明显了，无论的体能，技术，身体，环境甚至是年龄，杜昔也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有点不服气，从客观上，地球上任何的物理知识都告诉杜昔，能让阿森纳在客场绝地扳平切尔西的怪物实在太强，这是一个有神一般光芒的人，他的领域可望而不可及，更别说超过他。
可杜昔就是不服气。
以前厄齐尔、兰帕德这些人都只存在电视里，就算再厉害，也远在天边，但现在，杜昔在看台几乎可以摸到他们，才发现，球星？不过也是人而已。几个月来在欧洲立足，进步，成为色格拉布鲁日的偶像，让杜昔慢慢在找回失落很久的东西，
自信。
一个天才的自信。
体能，可以通过不停苦练增加，技术动作，可以百千次反复磨砺熟练，但现在通过吴麟，杜昔彷佛望见一个让球员分出绝对层次的标准----境界。
境界，是一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词汇，罗纳尔多和梅西都能千里闯关，让后卫崩溃，但罗纳尔多可以让后卫自己都被晃得笑起来，回家后，还会得意不已地对家人吹牛：“今天我被罗纳尔多过了！哇，连他脚都没看清！”
这就叫境界。
齐达内和哈维都能在中场操纵球场，都拿过世界杯、欧洲杯，可唯有齐达内能在球场上仅两次触球，就使全场起立鼓掌，也唯有齐达内，让法国人把他的头像投射在凯旋门上。
这叫境界。
有的球员是“优秀”、“强大”，有的球员却让你只能仰视，赞叹，比如伊布于瑞典，托蒂于罗马，再早一点，马拉多纳于阿根廷，尤西比奥于葡萄牙。
足球虽然越来越高速，越来越机械化，但并不表示足球比赛已经变成了比比数据，连90分钟都不用踢就可以说出胜负的运动。
杜昔看着船底不停翻滚的白花花海浪，毅然起身，走向在船舱厨房里煎鱼的吴麟。
背膀宽阔的阿森纳杀手穿着花衬衫、沙滩裤，哼着“Fear-of-the-Dark”挥动锅铲，正自得其乐，杜昔走到他背后，“啪”，拍上丫肩膀。
吴麟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杜昔，抱怨：“老兄，锅里都是油，你这样很危险的。”
杜昔从一旁抽出水果刀，架在吴麟脖子上：“听说你以前在狼队时，连球都拿不稳？”
吴麟当然知道杜昔在开玩笑，继续哼着歌煎鱼，大球星正想点头，可下巴下面触感不妙，只好坦白：“是啊，我在狼队是有踢得很差的时候。”
“那你是不是开了金手指？或者有什么光盘系统？老实交待！别藏着掖着，”杜昔没松手的意思。
吴麟把鱼翻过一面，脸上非常无辜：“我真没有啊！”
“你昨天扳平那球很不科学，老子怀疑有外挂，”杜昔侧头仔细盯着吴麟眉间眼角每个动静。
吴麟关火，给鱼浇上白兰地，撒上胡椒粉，淋上酱汁，接着指指自己全身上下：“你能看到有什么超乎你认知的东西吗？”
花衬衫和沙滩裤都很常见，吴麟也如常长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鬼知道你眼睛看我会不会有神马表格，说不定你瞧着我，老子一身还显示出数据。”杜昔表示自己也曾经看过很多“著作”。
吴麟脸上忍不住笑起来，大球星笑得有点三八：“如果我有这样的能力，我一定用来治理雾霾，疏通黄河，打压菜价，帮助癌症病人……杜昔，有这样能力的人未必没有，但我敢肯定，这样水准的人绝不会用这样的能力去欺凌别人。”
“更别提用在体育比赛中，那样的话，运动竞技早失去了任何意义。”
杜昔将信将疑，放下手里水果刀，去端装着鱼的盘子:“这么说，你真没什么秘籍、功法啥的？”
吴麟一按杜昔手：“也未必没有。”
“擦！”杜昔捏捏拳头，要不是打不过，杜昔真想帮阿森纳前锋的大脸“按摩”下，杜昔有点愤怒：“那你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吴麟！你有没有廉耻的啊？而且，你这混蛋还不第一时间教老子？”
吴麟摊摊手，一脸诚恳：“其实这个秘籍，跟你在大街花十几块就能买到光盘里的内容没什么不同。”
“我以前在印度旅行的时候，有一个高僧教了我一套呼吸打坐方法，和瑜伽非常类似，你有兴趣吗？”吴麟问杜昔。
于是，直至夕阳即将落到海面，吴麟、方旭、方正三人在甲板上笑得前仰后合，杜昔都还在船舱里打坐。
最后方正进来叫杜昔：“杜哥，我们还有一项重要活动，你必须参加。”书生脸上表情很奇怪，1分钟前，杜昔还听见他们在笑，但现在，方正很严肃。
“搞什么？”杜昔站起身来，一边走出船舱一边对吴麟吼：“该死的骗子，老子弄了这么久，屁作用没有，你忽悠我吧？”
吴麟和方旭坐在甲板靠船头，两人面前摆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吴麟回头：“杜昔，这玩意儿本来就见仁见智，就好比太极拳，有人能练到碎石断木，有人能练到强身健体，有人练了半天，练成广场舞……”
杜昔黑着脸，到吴麟身旁坐下：“老子不管，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了，我，杜昔，迟早要超过你----吴麟！”
吴麟嘴角勾起一丝笑容，眼睛里亮了一下。
“杜大哥，”方旭拍拍杜昔肩膀：“你们私人恩怨能先放在一旁么？现在我们有最重要的事。”
“啥？”杜昔看看电脑上定格的视频。
书生方正从杜昔身后探出手：“是我做的，中国队历届亚洲杯回顾。”
方正手在电脑上一按。
杜昔脸上不自主地抽搐了……
夕阳在远方海面上犹如金色火焰，染得天海一色，空中不时有海鸟飞掠，这是英国东南的近海，远在欧洲，一艘游艇上有四个中国人却围成一团，看着自己祖国的男子国家足球队，在他们大洲的一次次冲击历程。
1976年，老教练年维泗带队，由戚务生、迟尚斌、容志行老一辈知名国脚组成的国家队在伊朗拿到季军。
1980年，苏永舜的国家队在科威特决赛圈小组垫底。
1984年是中国队史上成绩最好之一，曾雪麟做主教练，拥有号称“亚洲第一后卫”贾秀全的中国队决赛0比2败在沙特脚下，拿到亚军。
1988年高丰文的国家队拿到亚洲杯第四，从此之后，中国队开始恐韩、恐日。
1992年，外教施拉普纳的中国队半决赛2比3输给日本队，拿到第三。这届国家队名单里，出现了区楚良，郝海东，范志毅等一群中国足球代表人物。
1996年戚务生的国家队8强3比4输给沙特。
2000年米卢的国家队在黎巴嫩2比3半决赛输给开始强盛的日本队，3，4名决赛遭遇韩国，0比1。
2004年，阿里。汉的中国队在本土举行的亚洲杯里，决赛再次遇到日本，这届国家队，有郝海东、孙继海、郑智、李金羽、孙祥、李玮峰，可一个1比3，让中国队失去在神州大地上捧起亚洲霸主奖杯的唯一机会。
日本队，又是日本队。
2007年，开始下坡的国家队仅仅拿到决赛圈小组第三。
2011年，中国队在小组赛0比2败给东道主卡塔尔，没能出线。
吴麟、杜昔、方旭看得都很沉默。
“我们这次小组分组里，有日本、沙特、科威特，都是一直没赢过的……”方正声音传来，小男生细细的声线在奇怪地发抖，显然，方正为这一天，已经憋了很久：“吴麟，杜哥，方旭，你们也许不知道，我是体院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这一届亚洲杯，我求你们了，”
“争口气！”
三个国脚回头，就看见书生眼睛框里全是马尿。
“瞧你这点出息，”杜昔拍拍方旭头，站起身，面对金色太阳，背影如山，杜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吴麟，你有胆色在这里吼一句，打赢日本，拿下亚洲杯不？”
海风呼啸，似乎在勾起男人们心底的热血。杜昔已不是几个月前在中甲的杜昔，方旭更自信了，至于吴麟，大球星一直谋划的，不就是现在么？
吴麟还没来得及说话，方旭刷地站了起来，年轻脸上就像里面塞了钢筋一般坚硬，绝决，门将把芭蕉扇一样的左手伸出，掌心向上:“我先来，我方旭发誓，作为中国队守门员，只要让我上，我就把每一个射向中国队球门的绝杀都扑出来！”
方旭很年轻，在想通了很多问题后，不再有畏惧。
吴麟没有表情，大球星看向远方：“我不知道以前有没国脚这么做过，也不知道今天我们是不是有点****，但是，我日盼夜盼，努力在欧洲打拼，就等着今天，等着咱们几个能硬气地吼上这么一句。我身为中国人，踢一辈子球，有些事无法回避……”
吴麟把手放在方旭手上。
“反正老子也没什么文化，”杜昔回身：“我不怕人笑，也不打算礼貌谦虚，我今天他吗来句傻话吧！从今天开始，只要有老子一天，中国队没的怕，去亚洲杯上，尼玛见谁灭谁！”杜昔扬着眉毛，自有股力量。
今天，在这里，哥几个就是浑了！
杜昔把手压在方旭、吴麟手上，三个中国国脚，用力压着手堆，一齐放声吼了起来：
“打赢小日本，拿下亚洲杯！”
这声音这样二逼，因为从来没人会吼，历届中国男子国家队，也没谁有胆色这样吼，向来保守的，一副苦相的中国队，有哪届球员敢在大赛前说一句，我们就是要去拿冠军的？
而今天，三个旅欧球员，终于像爷们一样吼了起来，他们固然****，但至少不缺“钙”。
这声音这样大，震得海面波浪阵阵，夕阳如火，天空赤红的云霞就像卷动的旗帜。
海风撩人，中国男儿在这一刻，豪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
亚洲杯，就要来了。
《绿茵之旌旗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