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酸雨、毒雾,一个不少

一个牛头骷髅,旁边围了圈石头,在我们宿营平台的边缘。乔伊斯过去拜了拜,说了几句比斯拉马语。

乔伊斯说,牛头骷髅是他们族群的图腾。这个是他的父亲放上来的,他刚才在为我们祈福。

他们称马鲁姆火山为天堂的入口,如果有人在这座火山里死去,灵魂会通过这座火山,进入到天堂。山下部落的历任酋长,遗体都被送进了火山里,包括他的父亲。马鲁姆火山,也是他父辈们的坟墓。可能许多年以后,他也会在火山里长眠。

这是一个有些恐怖又很神圣的风俗。马鲁姆火山,也因此而更加神秘。

火山口的平台,大约有40平方米,是我们视线所及范围内唯一的一块平地。地面是积累的火山灰,像煤砟子。放眼望去只有一种颜色,黑色。

打开装备,支帐篷,扎营。

雨又来了。帐篷还没扎好,雨水淅淅沥沥地催上了。只好赶紧把电子设备都塞进去,我们穿雨衣,淋着工作。风也来凑热闹,越吹越劲。我开电脑查了一下,蒙了,台风。现在这还只是前锋部队,未来两三天,台风的大部队才到。上苍注定这不会是一次轻松的旅程。

趁着风小一点的时候,我们赶紧把帐篷搭好。火山上的第一天,我们就只剩下偎在帐篷里,观雨听风了。

第二天,台风的主力来了,帐篷的支撑杆全折了,帐篷全趴在地上了,直接糊到了我们脸上。冒雨出来筑防风墙,没多久,风向变了,而且越来越劲。刚稳住的帐篷,又全给掀了。

气得骂娘,跟大自然斗气干不过,只能扛着,出来迎着风干。到最后,帐篷几乎一半埋火山灰里了,只有这样,风才吹不走。人待里面,得用脑袋、胳膊、脚顶着帐篷,要不然随时会塌掉。

火山的气候,跟我们在下面世界遇到的所有气候都不一样,是一个特殊的气候体,

自成一派。熔岩湖里,每天会排15万到20万升的热空气,二氧化硫、二氧化氢等化学物质混杂其中。再赶上下雨,凑一块儿,狼狈为奸成酸雨,杀伤力一下子就上去了。腐蚀性很强,会灼伤皮肤,进了眼睛就更不得了。回国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地发现,皮肤都变好了。酸雨把我们外表的死皮全清洗掉了。

火山里喷发出来的岩浆,在巨大的气压下,会被“抽丝”,被风吹过之后迅速冷却,成为丝状固体,叫作“佩雷之发”,就是火山女神的头发之意。随着升腾的热空气溜出火山坑,被风吹着走,扎进我们的皮肤。要么用刀割开伤处挤出它,要么就留里面等它化脓流出来。

接下来,台风的王牌军来袭。这次的打击是灾难性的,雨几乎就是横着飞,子弹一样射在身上;装备箱被吹得往高处滚,损失了几件装备;剩下为数不多的帐篷杆儿也全折断了,只能用仪器设备的脚架顶着。

如果太冷了,我们就钻出去,把身体往火山口里边探一下,就能暖和一点儿。但人一直处于湿透状态。我们潮湿地生活在云里雾里。

这几天,我一直担任炊事班长掌勺,带来的那个厨师,做了一顿我就让他下岗,转型当力工去了。他做饭太废水,我们的储备不够他折腾的,再加上一方习惯的原因,他做的东西,完全不对中国人口味。

火山灰如同煤砟子。视野所及,只有黑色。

当年那些新西兰人就是因为亵渎了神圣的牛头骨,才遭到全岛追杀的。

扎营那天还做了两顿饭,后面就只能一天一顿。风雨太大,实在没有条件起火。

乔伊斯和厨师顶不住了,他们要下山住,台风过了再上来。乔伊斯劝我们也先下去,这样不行,太冒险了,风力如果继续加大的话,我们人都可能被吹进火山里面去。

这种狂风暴雨的环境,是我们走了这么多地方,遇到最艰苦的一次。大伙儿的状态都

不太好,天天被雨淋着,连续4天身上都没干过,没生病已经万幸。我就怕大家心理熬不住。作为这个团队的精神核心,我当时确实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很犹豫,要不要先撤。

我还是选择留下来,装备太多了,往返一趟不太现实。可能下去了就回不来了,刨除装备负担因素,还有大家的心理因素。气象走势也给了我一点儿信心,第五天凌晨开始,台风会彻底离开。

终于,老天爷反哺了我们的坚持,虽然没有赏我们一个晴空万里,至少风柔雨细。

乔伊斯他们信守承诺,回来了。八天计划,已经过去五天,物资储备也耗得差不多了,即将弹尽粮绝。上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我们开始勘路,围着火山口边缘走一圈,寻找最好的下降路线。

除了我们扎营的那一个平台,山口其他位置,两边都是近乎直角的坡度。走在狭窄的瓶口小径上,如履薄冰。一个不小心,踩空或者打滑,都是必死无疑。往外,滚下山去摔死;往里,掉进火山熔化。

这种情况下,每个人还都负重了20多公斤。我们带了激光测距望远镜等一些设备,要做关于马鲁姆火山的全部物理测量,如火山口的直径、熔岩湖的深度、几个备选下降点的坡度等等。虽然不能做到完全知己知彼,毕竟多一些了解,多一分胜算。

雾越来越浓,一度到了大白天还需要开探照灯才能看清东西。

种种危险的情况,一应俱全,我们现在的处境,就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命悬一线。

今天我们都戴上了防毒面具,下雨时候毒雾融合成了酸雨,直接杀伤力还是有限。现在就不同了,雾气浓度很高,一股风卷着毒雾扑过来,就能直钻五官七窍,进入呼吸道,腐蚀人的黏膜。不死也残了。

凄风苦雨帐篷倒,天怒人怨奈若何。

火山口的毒雾,那可比北京雾霾毒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