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霉运当头
夜色已降,银钩赌坊内华彩凄迷,而比赌桌上的珠宝金石更加耀眼的是坐在最大赌盘上首的一主一仆两个人。
他们的衣衫是用最好的天蚕丝织成,上面的暗绣出自神针山庄的手艺,围脖上的绒毛更是难得一见的火狐红毛,光是那两件衣裳就已值不少价格。
这叫偷偷打量他们的人想到:就算这两个人最后输光了银子,只要把那身衣裳扒下来,也能换不少赌资。而银钩赌坊的管事看到他们,却想到了几日前同样这般富贵张扬的一个年轻人,他赶紧命手下将这两个人的情况报给了老板。
这两个人正是玉璧和蓝剑。
此时玉璧双手握拳,紧张地盯着荷官手里已摇成虚影的骰盅,眼睛眨也不眨。他额头上的冷汗在骰盅扣下的一瞬间突然滚落,才使他眨了下眼睫。但也因此叫他愈发紧张。
这一桌玩的是赌大小,最简单的玩法,输赢全靠运气。然而玉璧今晚似乎走了霉运,刚开始赢了两把大的,后来就一直在输。他不信邪地频频投注,已将身上银两全部输光,这一把押上的是他最后的资本了。
荷官一双阴冷的眼睛将在座赌客一一看过,他的视线停留在玉璧身上的时间从来不比别人多一点。在他眼里,玉璧这位贵客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堆一堆的金银而已。
骰盅揭开,周围一片欢呼!唯有玉璧瞪着眼死死盯着骰盅里的三颗骰子,每一颗都将鲜红的一点亮在上面。玉璧瞪得双目赤红,紧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牙板已咬得咯咯作响,若他还有当年的功力在,此刻这张铁力木做的桌子恐怕已经碎成了渣渣。
但这张桌子还完整无缺地呆在他掌下,而有此功力的蓝剑伸出手却是在阻止玉璧的失控。他皱眉对玉璧道:“我们该回去了。”
玉璧不耐地将他挥开,恶狠狠道:“回哪儿去?不把输掉的赢回来,我哪儿也不去!”
“你已没有钱了,我也没有。就算你想继续玩,老板也不会让你继续玩下去。”
玉璧目眦尽裂,双眼发红地瞪着蓝剑道:“你身上的玉佩?宝珠?翡翠?”
蓝剑无奈摇头,指了指堆在桌子最远角落的那堆闪闪发光的东西,最上面竟是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已经全部拿出来,一点不剩了。”
忽然有人在人群中喊道:“小哥儿,你要是脱下那身贵重的衣服,还能押一盘儿!”那带着邪笑的声音滑腻腻的,听起来叫人十分不舒服。
玉璧转过头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似把那人的模样死死记在心里。他侧脸又看了看输掉的宝贝们,忽然站起身,手指一勾,解开宝翠腰带,竟一下子将外衣扯下,扔向浑身阴冷的荷官,恶声恶气道:“这衣裳值多少钱?”
荷官将盖了满脸的衣裳揭下,放下鼻子下面嗅了嗅,抬眼道:“三千两。”此时,他终于把视线长久的放在玉璧身上,那眼神犹如在阴沟里游走的老鼠一般,黏滑肮脏。
玉璧倒希望他如之前一般,看也不多看自己一眼,可既已做到现下这一步,亦是骑虎难下。
“换!”
三千两现银被端上来,玉璧大声道:“押大!”
周围赌客一阵哄闹,跟看笑话一般看着玉璧,然后纷纷将赌资押了小。
荷官阴冷一笑,抓起骰盅又一次摇了起来。
还不信邪了诶!玉璧一脚榻上凳子,卷起袖子拿平生最凶狠的眼神瞪着又变成虚影的骰盅。
荷官双臂轻轻放下,一双黏腻的眼睛始终看着只穿雪白中衣的玉璧,仿佛能看到他的皮肉上去。
“三、五、二。”
得此结果,蓝剑豁然起身,一把拉住玉璧就往外走,而玉璧犹自痴痴呆呆地瞪着那三颗明晃晃的骰子。直到快接近门口,被门外灌进的冷风一吹,玉璧猛然惊醒,大喊一声奋力甩开蓝剑的钳制,三两步冲到赌桌前,指着荷官的鼻子骂道:“你出老千!你耍诈!”
荷官不怒不恼,仍自阴阴冷冷地看着玉璧。
赌坊里因玉璧这一声唾骂变得死寂,赌客们都躲在一旁看笑话,因为上一个质疑银钩赌坊的客人现在还在**躺着,缺胳膊断腿儿的。
然而一声爽朗大笑传来,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轻轻拨开人群,朝玉璧走来。他笑道:“小兄弟何必动怒,来这个地方无非就是玩个乐趣,何必较真呢。”
玉璧冷笑道:“可我输得那么惨,一点乐趣也没有感受到。”
方玉飞笑道:“不如这样吧,在下看小兄弟也非寻常人物,想邀请小兄弟内室一聚,玩儿些别的花样,权当在下陪小兄弟将乐子找回来,不知小兄弟肯否赏脸?”
“我可没有钱输给你。”
“我可以先借给你,待小兄弟日后有了余钱,再回来还我便是。”
玉璧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好。”
方玉飞笑了笑,领着玉璧和蓝剑进了内室。这内室大有乾坤,从外面看只是一道褐布帘子,进去却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边的墙壁上点着少许烛火,使得通道里十分模糊昏暗。方玉飞的脚步很轻,蓝剑的脚步更轻。通道也不是笔直的,而是拐了好几个弯,其中还有岔口,好似迷宫。
方玉飞在一扇门前面停下,回身看了玉璧一眼,然后才推开门。门里搭着一张赌桌,桌边坐着一个艳如桃李的绝色丽人。
玉璧瞧了她一眼,坐到桌边,似对这么美丽的女人也不感兴趣,他的眼里已全是赌博。他道:“玩什么?”
那冰山似的美女吃惊地瞧了玉璧一眼,对他道:“你有多少钱?”
玉璧不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方玉飞。
方玉飞微微一笑,道:“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刚好是玉璧今晚输掉的全部家当。玉璧看向对面的女人,他已知道方玉飞只出银子,这个女人才是跟他赌钱的人。
方玉香已冷了表情,这种借钱来赌的人她见得比银子还多。于是道:“一局定胜负?”
玉璧道:“随你。”
方玉香道:“那好。我们玩儿双陆。”说罢,便从桌角堆砌的工具里拿出一个棋盘和四颗骰子。
待棋盘布好,骰子验好,赌局便在五十万两银子送上来的时候,开始了。
双陆不仅是赌运气,也考策略,玉璧此时已被一晚上的霉运冲的头昏脑胀,根本管不了什么策略,匆匆几把过后,就又将五十两银子输了个精光。
但这一次,他没有怒骂,而是垂下脑袋,整个人显得十分颓废。或许他在答应方玉飞借银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输钱的觉悟。然而他只颓废了片刻,在方玉飞还没有出言安慰的时候,就直起身子,对他道:“这五十万两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拿一样东西押在你这里,待我回去拿了银子就立刻回来赎它。”
说罢,他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一个玉牌。
看见这块玉牌的瞬间,方玉飞和方玉香纷纷瞪大了眼,震惊得连身子都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