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借酒消愁

玉璧自觉好笑,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思考叶孤城不用剑杀人的方法。也许是用两只手指掐断对方的咽喉,也许是一掌拍断对方的心脉,总之对叶孤城这样的高手来说,没有剑,也一样可以有许多种方式去杀人。

但是西门吹雪不会,他只会用他的剑杀人。所以,他时刻不离他的长剑。吃饭、睡觉,大概连如厕都会带着他的剑吧。

玉璧已神游到不知哪里去了,好似压根就没在意叶孤城的杀意。而他本来也不知道叶孤城为了什么要这么针对他。

“你在想什么?”

叶孤城冷冷的声音传入玉璧耳里,他眼神一闪,便已回过神来,微笑道:“在想你要怎样杀我。你此时没有拿剑。”

叶孤城没料到玉璧竟在想这种事情,他是他的朋友,不管到了什么地步,叶孤城也不会想要杀掉自己的朋友。他的怒气似又沉重一分,从冷沉的嗓音里传出:“我为何要杀你?”

“我并不知道。但我感觉到你现在非常生气,而这怒气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叶孤城的确在生气,也的确是在生玉璧的气。可他不会做多余的解释,只是淡淡说道:“西门吹雪要见你。”

玉璧一愣,下意识感到抵触。权衡一番,垂首只道:“他见我能做什么,还是不见的好罢。”

如果玉璧此时抬头,会发现叶孤城狠狠皱起的眉头,那张脸上的表情已不再是冰冷淡漠,而是充满了矛盾,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但他终究没有问出一句话,只是站在夜风中沉默地等着。他是不是希望玉璧能亲自解释清楚,那些他已察觉到的奇异之处?

只可惜,这些奇异之处玉璧并没有察觉到,于是在他发现叶孤城已沉默地站在自家房门口许久之后,不禁露出一丝忐忑,问道:“叶孤城,你还有什么事么?”

叶孤城脸上的纠结早已退去,只是那两道剑眉仍旧蹙在一起。听此言,忍不住冷冷瞟了眼玉璧,拂袖而去。

玉璧知道叶孤城又生气了,而且还是他自己惹的。玉璧靠着房门一连三叹,自问为何总在惹叶孤城动怒,明明有些话可以直接跟他说的,甚至关于帮助南王世子谋反的事情,都可以直接去劝叶孤城放弃。

他还记得白云城里初见叶孤城,他关心地问他是否招待不周,他开玩笑地叫他“叶叔叔”。如今却不知怎的,玉璧没办法像当初那样对叶孤城毫无顾忌,很多话他已不敢跟叶孤城倾诉。

玉璧敢拉西门吹雪去放河灯,敢拉他去瞧大街上的姑娘,敢直言为他去找个老婆,却不敢再邀请叶孤城一同玩乐中秋佳节。

直到现在玉璧才想起来,明天晚上就是中秋赏月之夜,他本打算请叶孤城一起出门去凑热闹,刚才却一下子把此事忘干净了。

当玉璧每次见到叶孤城从外边回来,话语几乎要到嘴边,最后却硬生生吞下,他只能看着叶孤城皱着眉头从他面前走过,看着他手中握着的狭长古剑。

真是奇怪。玉璧被西门吹雪一剑刺入心脏,到现在心口还留着一道疤痕,他却并不怕西门吹雪的剑。相反的,叶孤城的那柄剑只停留在玉璧喉头,却已叫玉璧十分害怕。

这到底是个什么缘由,玉璧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他揉揉脑袋,拎着一坛子老酒晃出别院,走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上。

今晚正是中秋佳节,呼朋唤友,赏月吃饼之日。玉璧却孤身一人,披散着头发,拎着酒坛在人群中摇晃穿梭。就像一条没有方向的鱼,随波而下,逆流而上,他根本不知周遭如何,还以为自己一直在前进。

欢笑喧闹,花灯如昼,长河繁星,月影窈窕。玉璧仰起脖子灌下一大口酒,醇香弥漫,他似已醉去。

恍惚间,人群里突然出现一个白无常似的身影,笔直地悬在前面,好像要来牵走玉璧这只醉鬼的魂魄。玉璧见状,连忙跨开马步,摆了个起式,大喝一声:“来者……哪家的鬼!老子……老子还没死呢!”

那只白无常朝玉璧缓缓走近,身影在玉璧模糊的视线里摇摇晃晃,快要走到近前之时,玉璧一腿横扫过去,大喝道:“呔!妖怪!给老子滚开!”

率先发起攻击的人却被自己的惯性扯转一个圈儿回来,突然一股温热从他背后压来,一只手扶住他胳膊,温热的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气息抚过他耳廓,却喃喃道:“内力已经恢复,就是脑子怎么越发不好使了?”

玉璧耳朵痒痒的,他挠了一下,侧头看向扶住自己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人面容。他想了想,疑惑道:“你是猴子搬来的救兵么?”

那人手上一顿,立刻甩开玉璧的胳膊,似躲瘟疫一般跑了好远。

玉璧瞧不清他躲去哪里,只得回头去看先前那只白无常。幸好他还杵在前头两步之遥,玉璧踉跄着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雪白的前襟,喷着酒气道:“我告诉你!你休想勾我的魂魄走!老子乃齐天大圣孙悟空他哥们儿!名字早就从生死簿上勾划去了!你要是敢勾我的魂,阎罗王那里你不好交代!呃,交代!”

玉璧已经完全看不清东西了,他昏昏沉沉往地上倒去,或许他以为脚下踩着的柔软的东西是他的床,而不是某个人的一双脚。所以,玉璧心安理得地倒了下去。

而他确实也没有倒在硬邦邦的地上,而是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接住,打横抱了起来,轻轻地送到一张泛着梅花清香的大**。那清雅的味道,真似合芳斋里梅花糕的香味。玉璧不自觉在脸颊边的柔软上蹭了蹭,安然睡去。

他睡着睡着,呢喃出一句梦呓:“叶孤城,我不会让你死的。就算拿我的命去换,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抱着他的双臂微微一颤,立刻又变得很稳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