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桑宁的声音轻柔得像一只小猫,她拉着洛离川的手,如同拉着一根救命稻草。

梦里的恐惧传到现实中,那种蚀骨之痛仿佛又回到了身上。

她不想一个人待着。

洛离川在身边时,她总是莫名觉得很安全。

洛离川怕自己听错了,只是转身怔怔地看着**的人儿,她拉着他的手,掌心冰凉,指尖微颤,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全然不似平时的样子。

他恍惚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沉默着,不动也不出声,手掌用力将她的手握住。

“求你,别走,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她嗫喏着。

当酒瓶砸中她脑袋的时候,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安以棠的安危,所以强撑着。自从失去了痛觉神经,她从来都是不死不倒。

后来他来了,本来一直死撑着的人,刹那间失去了力量,不再逼迫身体,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这是从未有过的状态。

或许是对他莫名的信任,信任他能带走她,即使不再强撑也有人能护她。

洛离川轻吸一口气,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放低身体坐到床边,如同安抚小孩般轻声道,“好好好,我不走,我陪着你。”

顾桑宁闭上眼睛,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斜靠了过去,枕在他的肩上,他的肩很宽,靠起来很舒服。

洛离川一动不动,任由她的依靠。

她的发尖轻轻掠过他的脸,痒痒的,夹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让人安心。

他不敢动,也不想动,享受着这时刻。

可下一秒,就不受控制般扭过头,轻轻吻上她的发际线,然后是额头,鼻尖,脸颊。

他终于看清,她跟身边的女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就算是纪云白,也没有她对自己影响大。

洛离川的唇很软,额前被触碰的地方暖暖的。

他从未如此温柔地请问过她。

顾桑宁闭着眼睛,明知道他在做什么,明知道这样只会让她越陷越深,却不愿阻止。

手机传来震动,嗡嗡嗡的,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顾桑宁只觉得满脸冰凉湿润,她伸手一拭,居然是泪水,她慌忙拉起被子将自己迅速埋了进去。

她的性子在多年的磨炼中练就成了如石头般刚硬,从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洛离川看她避开自己一个人难受,心底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偏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将手机从口袋掏出,看着来电显示,眸光不自觉一暗。

——云禾。

他想也没想,挂断了电话。

“阿宁,”他弯下腰去拉她的被子,“这样睡觉对身体不好,容易闷着自己,把头露出来。”

顾桑宁紧紧拉着被子,可是不敌洛离川,被子还是被拉了下去。

看着她满脸泪痕,他的心一震。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软弱的一面。

来不及开口,震动声又响起。

想起纪云禾的身体状况,洛离川还是起身。

“阿宁,你安心休息,需要什么就按铃叫人。”他不放心的一点一滴交代,纪云禾身体不好,她一直打电话他也怕出什么状况。

“嗯,你去忙吧,刚刚是我失态了。”顾桑宁又恢复到之前的平淡如水。

噩梦带来的脆弱感让她好不容易艰难开口,却依然没有留下他。

算了,希望只会带来更多的失望。是她奢求太多,才会让自己难过。

顾桑宁只是闭着眼睛,又睡下了。

“睡吧,我处理完事情就来看你。”临走前,洛离川低下头轻轻攫住她没有血色的唇,本想用力吻下,却被理智生生制止。

现在这样趁人之危,自己就太无耻了。

若不是江之言提议来这里为云禾接风,为怕堵车几人早早地上了山,然后及时赶到看到这一步,后面的事情他无法假想。

他怕,若是来不及,会是什么场景。

他怕他承受不了。

他们去的饭店虽然是紫径苑旗下的,可只是一个小小的度假地,属于边缘产业,他并未去过。

出事那会儿,他正陪着刚回国的纪云禾吃饭。

还没吃两口,就见江之言接到电话。

听完电话,江之言将事情匆忙地告诉他。

当听到她被一群混混欺负,他整个人差点儿失控,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

就算知道她的身手了得,可他还是怕她受伤。

他急红了眼冲了进去,刚巧撞见她结结实实挨了那畜生一酒瓶。

下一秒,直接动手,一拳一个。

只会打女人的畜生,死一个少一个。

很快,江之言也冲了进来,将安以棠牢牢护在怀里。

身后安景尧和季晏礼也赶到,慌忙阻止失控的洛离川。

再这样打下去,那男人会死的。

江之言让季晏礼留下来善后,然后带着抱着昏迷的顾桑宁的洛离川去到山里泡温泉的度假村旁的洛家私人医院,请了医生照了CT检查伤势,所幸没什么事,要不然,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

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顾桑宁只觉得他的唇在自己的唇上轻轻一掠,若有似无的温度久久不愿消散。

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也不知道她发呆了多久,直到眼睛发酸,脖子僵硬,她才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睡得发软的身体。

此时她睡意全无,胸口发闷,打算出去透透气。

出了房门,她记下自己的房间号,然后一通乱转,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蓦然出现一个拱形的露台,上面爬满了植物,如同一个绿色的半球。

露台边有几个大理石圆凳和桌椅,上面铺着古色古香的小毛毯。

风迎面吹来,携带着深秋阵阵凉意。

顾桑宁漫步上前,手扶着护栏向下望去,顷刻间万家灯火映入眼帘,原来这里地势很高,刚好能看到H市的整个夜景。

来这个城市快一年了,发生了很多事,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如同从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突然到光明的世界,从起初的不适应到现在的游刃有余。

她知道自己迟早会再次回到黑暗之中,环境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来到或者离开而改变,她这样的人,本就不适合活在光明之下。

可是她却渴望这样的生活,有关心她的丈夫,有约会逛街的好友,还有一份糟心的工作。

如此平凡,可于她而言却太过奢侈了。

“顶着受伤的头在这里吹冷风,你当真以为自己是铁人?”

身后突然传来阵个熟悉的声音,肩上也多了条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