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话后, 唐晚书让苏蒻婉挂断了电话,他将手机轻轻放在了医院的床头上倒扣着。

晚上的急诊并不安静,护士和医生经常进出输液室,家属和病人也是, 门没有关, 因为担心如果有什么危险的情况发生, 开门也会浪费一些时间。

唐晚书坐了一会儿之后,站起来在墙边挪了一面挡帘, 挡住门口吹进来的风。

南方的冬天冷得很温柔, 水一样包裹着人,不像北方, 像高高举起的一把榔头,噼里啪啦地就是一顿锤。

所以从门口吹进来的风是温柔如水的,缓慢地袭进袄夹,沿着可以触碰到的一寸肌肤迅速占领全身。

唐晚书睫毛上跳跃着白炽灯明亮的光点, 灯光越明亮, 越衬托得他睫毛浓黑,碎发发梢偶被吹动得轻轻摆动。

一袋药输完时,他按响呼叫铃, 很快,护士小跑着过来换药。

“怎么样?没什么不舒服吧?”护士将输液器换到旁边的药袋子,低头在输液卡上签名字时间时,顺便询问病人感受。

“睡着了, 应该还好。”唐晚书轻声说道。

“那行, 有什么不对劲的就叫我们, 我等会给你拿支体温计你再给她查一查体温。”护士抬手取走输完的空药瓶。

“不用了, 我们自己带了体温计, 谢谢。”唐晚书撩起眼,他学平时那样弯起嘴角,因为有点心不在焉,所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戴着口罩,别人看不见自己在笑。

他放下嘴角,眼弯了弯,“辛苦了。”

这还是护士第一次看见这个病人家属给一个正脸,虽说戴了口罩,加上碎发投下来的影影绰绰的灰影,可一双清丽俊秀的眼却看得绝对清晰,那零碎的几片皮肤也毫无瑕疵。

瑜市网红多,这看起来就帅得像网红,可气质又不像,气质像有钱人家的少爷。

护士离开的时候将挡帘移回原来的位置,脚步声离去后,唐晚书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出去找点热水。

晚上的急诊科跟平时白天时候差不多,门诊晚上无人值班,晚上就诊的人都涌向急诊。

抢救室门口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了两家人,各自围成一团,脸上写满了忧色。

唐晚书从他们面前路过,去护士站要了个一次性纸杯和几根面前,问过饮水机位置后,他朝走廊尽头走去。

身后的快速通道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撞击声,人还没出现,浓浓的酒精味道已经出现了。

饮水机里出来的热水,唐晚书只接了大半杯,他让到边上,让保安架着这群喝醉的酒鬼到抢救室。

这群人走了没多远,突然推开保安,撑着墙壁“哇啦”一声,瀑布一样的黄白**,从嘴里呕出来,整条走廊瞬间臭气熏天。

“嘿嘿。”手里抓着羽绒服的中年男人用衣服抹了下嘴巴,“快,给我扎两针,扎完了继续喝。”

走廊的家属和等着看诊的病人立马都捏着鼻子靠到了墙边,满脸的嫌弃和鄙夷。

唐晚书将口罩往鼻梁上捏了捏,端着热水回到了输液室。

许水星没醒,睡得很熟,唐晚书站在床边,弯腰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和脸,烧得滚烫,嘴皮都烧干了,干出裂纹,但应该过不了多久,体温就会慢慢退下来。

唐晚书用棉签沾了热水,用湿棉签润着许水星的唇瓣。

无人看见的挡帘后面,唐晚书凑过去重重咬了许水星唇角一口,他凑近看着自己在许水星唇角留下的一个发红的齿印,口罩之后的唇角慢慢扬了起来。

药还剩最后一袋1000的事后,唐晚书定了个半个小时的闹钟,趴在床沿打算眯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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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还没响,唐晚书手指动了动,他听见了模糊的说话声,并且闻到了隐隐的酒精味道。

还闭着眼睛,他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青年猛地起身,双眼清明冷漠地看着站在床对面的两个中年男人,之前拎在手里的羽绒服已经穿在了身上,没拉上拉链,便便大腹看起来像是要冲破毛衣。

说中年男人也不确切,三十多岁的年纪,酒精把他们的脑袋都熏得发红。

唐晚书看了眼挡帘,被挪开了。

他目光往回收时,已经沉了下来。

许水星的被子被拉开了一角,她里头是很薄的睡衣,离开酒店时就没扣好,小片皮肤接触冷空气,起了很明显的鸡皮疙瘩。

那只即将碰到许水星肩膀的手,因为被发现,而僵滞在了半空中。

“害,害害,”那男人见被发现,尴尬地把手缩回去,摸了摸肚子,“兄弟,你女朋友挺漂亮,我还没见过长这么漂亮的女人。”

他旁边那个男的也附和,“白成这样,我老婆天天往脸上搽东西,也没这么白。”

“兄弟,商量个事儿,把你女朋友,借我俩玩两天,我给你一万块钱,怎么样?”

唐晚书起身,弯腰将被子重新给许水星盖上,“一万太少了。”

“一万还不行?”男的瞪大眼睛,可心里却激动得很,至少还有得谈,他忙道,“那两万,两万行不行,最多三万,再多不行了。”

唐晚书直起身,他慢条斯理的,看起来好似真的要正式谈价钱了,他开口道:“钱我不缺,拿命来换吧。”

话音刚落,对面那两个男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前就丢过来一把椅子,正中脑门,两个人你拽着我,我拉着你,一块摔在了地上,将挡帘撞倒,甚至连莫茉睡的那张备用床都被推动了。

唐晚书脱了外套,里边是一件雪白色的连帽卫衣,他看起来像个即将上主席台发言的优秀学生代表。

在两个男人捂着脑袋大声哀嚎,输液室里昏昏欲睡的病人和家属陡然被吓清醒的时候,唐晚书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他全脸没露出来,一双眼睛阴鸷漠然。

他抬脚一脚揣在其中一人的腹部,弯腰一拳打在另一人的脸上,对方嘴里溅起血沫子,飞到他卫衣上,像被甩上去的一溜红墨水渍。

酒囊饭袋对上年轻力壮的青年毫无还手之力,就算想还手,也找不到机会。

拳脚劈头盖脸的落在身体上,打得他们只顾缩在地上抱着头求饶、喊救命。

唐晚书甩了下手腕,他扭头看了眼许水星,眼皮凉幽幽地盖住半个眼珠,他歪头摘下了口罩,弯腰将医院的椅子拾在手中,之后他将椅子用力地击打地面,椅子散架后,他挑了一根椅子脚,没特意找部位,直接举起来朝地上的两个人抡下去。

地上都是血,医院床的被子上面,唐晚书自己的衣服上,都被溅上了血。

唐晚书只是脸上擦破了两块皮。

输液室里有人跑出去叫保安了,一路跑一路喊,走廊里绵延着悠长的回音。

莫茉这会儿醒了,她之前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是输液室里有人在抢救,她还捂住耳朵,后来发现声音不太对劲。

她坐起来,看着床沿上被擦上的血,吓了一跳,她胆战心惊地看着地上躺着大喘气的两个陌生男人,她咽了咽口水,“发生了什么?”莫茉问旁边看起来好像也不对劲的唐晚书。

唐晚书将手里的椅子脚丢到一边,他蹲下来,随手将地上一个男人的衣领握在手里,拖死猪一样拖到眼前。

他垂着眼,冷白的脸上干净得连一丝情绪都没有,这更加令人感到恐惧。

“对不起,对不起,”男人嘴里全是血沫子,他含糊不清,“我不应该调戏……调戏你女朋友,不……”

莫茉听见之后,她脸上的茫然立马就被愤怒给替代了,她跳下床,把挡帘扶起来,冲过去踹了地上那人一脚,“操,有病吧。”

唐晚书将人丢回地上,医院的保安也跟着跑了进来,跑来了三个,他们挪开挡帘,看见这一角狼藉,露出了和之前莫茉一模一样的表情。

“怎么回事?怎么在医院打架?还有没有王法了?”保安的后面一个医生一脸严肃地走上前来,“小李,报警,再把这两个人弄到抢救室。”

莫茉不可置信,“是这两个人性骚扰,怎么还报警我朋友打人?”她说完之后,视线四处扫,想找到口罩让唐晚书戴着。

这要是被人曝光到晚上,那群就等着搞新闻的营销号可就来了劲儿,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口罩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唐晚书站起来,他用衣袖擦掉脸上的血渍,“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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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和医生带走那两个被揍得没个人样的男的之后,唐晚书和莫茉静静地坐在许水星的床边等警察来。

地面和床架已经被擦拭干净,但空气中的血腥气消毒水味道以及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闻着令人感觉头昏脑涨。

大概了解事件过程之后,莫茉气得发抖,“要是在京城,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

许水星在京城有家庭医生,就算她没有,唐晚书也有,根本就不会让她从家中出来。

“我们就在旁边守着,这两个人也敢动手,”莫茉气急后又是心疼,“幸好小唐老师在这里,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她睡得跟死猪一样。

“这里有监控吧?”莫茉一直在自说自话,她站起来到处看,在看见正好有一个摄像头对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时,松了口气。

她重新坐下来,“有监控就好,不然就真的很难说清楚了。”

“小唐老师,你练过吗?你居然能打过那两个那么肥壮的男的。”莫茉见唐晚书已经穿上了羽绒服,脸上的血渍擦干净,只有嘴角破了一小块皮,看着又是一个三好青年的模样,刚刚的暴戾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晚书点点头,“会一点而已,不算练过。”

过了几秒钟,唐晚书抬起眼来,他对莫茉柔和一笑,“我等会应该要去做笔录,要是姐姐醒了我还没回来,她要是问我去哪儿,你说我有事回京城一趟,很快就回。”

莫茉不太明白唐晚书为什么不让她告诉学姐,就算是为了不让学姐担心,但这难道不是一个让学姐更喜欢他的机会吗?要是学姐不知道,多可惜呀。

“为什么?学姐要是知道,肯定会更喜欢你。”莫茉说。

更喜欢?唐晚书笑意慢慢淡了,许水星现在本来就不算喜欢他,只是耐着性子陪自己玩游戏。

“感觉姐姐不会喜欢打架的我。”唐晚书手指摊在膝盖上,五指细长,指甲盖里还有血迹。

整体上看起来,他是个温柔内敛的性格,可就像这指甲盖一样,多看细节之处,就会看出他的本性到底如何。

他表现得懂事又好打发,才不至于让许水星产生“和唐晚书在一起,可能会很难分手吧”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姐姐:甩不掉,根本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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