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水星揉着被拽疼的头皮, 一边翻着剧本一边喝着水,她不知道自己的头发是唐晚书在梳,等她放下剧本时,唐晚书也将梳子还给了化妆师。

化妆师只觉得唐晚书一点架子都没有, 不管是作为主角, 还是作为顶级富二代。

“Ok, 我们开始了哦。”春春姨把地上不知道从哪儿滚出来的一个矿泉水瓶捡起来揣进了帆布口袋。

钟楼昏死在地毯上,后脑渗出来的血液将本就是深色的地毯几乎染成了黑色。

他还有呼吸, 却像一头死猪一样躺着。

周知走过去, 脚尖轻轻踢了踢他,没有反应。

钟小雅已经被周知抱到主卧去了, 她受到的惊吓和刺激太大,需要休息,他给她喝的水里加了安眠药,可以保证她能好好睡一觉。

别墅里静悄悄的, 外面雾蒙蒙的天, 天光吃力地渗透进来,窗纱温柔地摆**。

周知在外面套了一件藏青色的宽大雨衣,他戴上橡胶手套, 手指被完全包裹住,最后一路将衣袖也包裹在里面。

青年弯下腰,轻而易举地就将地上的男人扛在了肩上,后脑勺的血顺着头发尖, 隔几步便往下滴, 落在地板上, 猩红粘稠。

一个小房间里传出来锯子, 斧头, 它们先后劈砍的声音。

周知一直没什么表情,他脸上被溅上了骨渣子,划破了脸上的皮肤。

镜头一直在变换,但似乎对唐晚书没有形成什么影响,不管是看镜头中的他,还是直接看外面的他,都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片场安静得能听见外面的鸟叫,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严肃,其实唐晚书劈砍的都是道具,剧组准备了半扇猪,还有一堆内脏,搞个血淋淋的长桌,给半扇猪套上钟楼的衣服,加上镜头的切换,到时候一剪辑,基本就差不多了。

这样的戏,其实很考验演员的演戏功底,一不小心就会显得面目扭曲过于夸张,只有表情,没有情感。

王初五都已经把监视器交给了副导盯着,她叉着腰站在镜头外,时刻准备着指导。

但唐晚书的表现比她想象得要好太多太多。

许水星也在旁边,她目光从唐晚书脸上一寸寸滑过。

唐晚书还年轻,二十岁,但轮廓棱角已经流畅分明,雨衣的帽檐压过额头,上半张脸被覆盖在其阴影中,只有黑漆漆的瞳孔会在被刀锋照耀到时,闪出同样的寒光。

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唐晚书身形突然一顿,他放下了手里的大砍刀,抬眼看了看王初五,又去看许水星,浑身的阴寒气息顿时无影无踪,他低声和一脸懵的王初五说道:“许老师一直看着我,我紧张。”

王初五:“……靠!你大爷的!唐晚书你他妈被水星入侵了大脑吧!”

她忍住去戳唐晚书脑门儿的冲动,因为她看见了唐晚书的耳朵尖是红的,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感情来了简直就是洪水猛兽。

许水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初五抱着往人多的地方拖,“许老师您先到一边去吧,您站在这儿真的很影响唐晚书的发挥。”

“……”许水星无奈道,“我什么都没做。”她觉得唐晚书演得挺好,所以就在旁边看看。

“你不需要做什么,你站在那儿,他就不像个变态,而像你的小狗了。”王初五说道。

许水星:“……注意言辞。”

许水星被拖到了莫茉在的地方,莫茉递给她一杯黑咖啡,“喝吗学姐。”

许水星将咖啡接到手里,她现在只能看得见唐晚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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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晚书不想姐姐看见自己那么凶狠冷漠的样子。

他冲周围的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笑笑,“辛苦大家啦。”

“没事没事,这多大点儿事。”大家纷纷摇头摆手的,又重新架起了机器。

别说唐晚书几乎没怎么拖慢大家的进度,就他这个态度,便很难让人责怪他。

“我们重新开始吧。”王初五挥挥手。

一个本以为要拍七八条的镜头,硬是两次就过了,第一条还是唐晚书主动叫停的,他几乎零失误,微表情把控得十分好。

周知心内厌恶极了钟楼,可又觉得,若不是钟楼,钟小雅也不会那么快喜欢自己信任自己,但对这个给予了钟小雅十九年痛苦的男人,他仍旧是厌恶和恨意更多。

他表情并没有特别恐怖扭曲,相反,他很淡漠,淡漠地将钟楼切割了,他有一台很大的绞碎机,用来嚼碎家里狗和猫咪的生骨肉,虽然几次都被过硬的骨骼给卡住,但最后总算是差不多了。

而实在是切割不开的骨骼,则用化学药剂给融掉。

切割好的东西分装放进大的冷库,可以用来种花,是很好的养分。

拍完这个镜头,王初五翻着剧本,回过头,“许老师,可以过来了哦,到你的镜头了。”她掐着嗓子叫人的时候是真恶心。

许水星已经被化妆师补好了妆,她的头发有几缕被汗水打湿,黏在了侧脸,瘦弱的身形摇摇欲坠,嘴唇发白却并不难看,令她看起来像是一株独自迎着雨飘零的茉莉花。

镜头对准了从楼上下来的许水星。

现在是钟小雅了。

她扶着扶梯,虽然神思还有些微恍惚,可是却并不影响她能清楚闻到空气当中的血腥味,不刺鼻,可是冲击得人只想呕吐。

她莫名觉得外面昏暗的天光有些刺眼,她看了会儿窗外,听见了脚步声。

是周知,周知端着一盆水从厨房里走出来,她不知道该先问钟楼去哪儿了还是自己睡了多久,或者是周知你在做什么。

她愣愣的,“我爸呢?”

周知放下水盆,他沉默良久,最后用冰凉的手握住钟小雅的手腕,“小雅,我已经帮你善了后,没事的,没人会发现你失手杀人。”

钟小雅呆了呆,她眼神落在那已经被擦干净但水渍还没干的地板上,嘴唇颤抖了几下,她似乎不太敢相信,疑惑地看向周知。

可她知道周知不会骗人,她眼睫颤了颤,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但她腿一软,摔在了台阶上,周知忙把她扶住。

周知蹲在下面,他将钟小雅搂在怀里,他轻抚着对方的背,怀中的身体在颤抖,她很恐惧,周知能感受到她的恐惧。

还有她的悲伤,虽然钟楼是个人渣,可他拥有了父亲的身份,父亲就是给他的光环,钟小雅在为父亲的逝去而感到痛苦和悲伤。

钟楼也不是没对钟小雅好过,比如他会用自己赢来的钱给钟小雅买她一直想要的公主裙,钟小雅在学校被人欺负,他推了麻将局去给她出气。

他不是个好父亲,连合格都算不上,但身为子女,那些零碎的甜头也足够带来巨大的悲伤了。

钟小雅咬着后槽牙,她下巴磕在周知的肩膀上,突然尖叫起来,并非是高亢尖锐的尖叫声,而是痛苦又恐惧的吼叫,像一直走投无路的兽类。

周知嘴角勾起来,眼底却是有疼惜的,他轻轻拍着钟小雅的后背,亲吻她脸上的湿发和汗水。

“小雅,一切都会过去的,这不是什么了不得事情。”

“你是正当防卫,是钟楼常年酗酒,他身体太差了。”

“现在我已经将他收拾干净了,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他不见了,也永远不会有人发现你杀了人。”

“小雅,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别害怕,别哭。”

他的声音温柔,如清风春雨一般,他不厌其烦,对钟小雅永远有着用之不竭的耐心,直到钟小雅在他怀里哭得昏睡了过去,他才将人打横抱起来,往楼上走去。

楼梯走到一半,王初五打了个响指,寂静的片场立马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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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水星拍拍唐晚书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唐晚书慢半拍的,脸热了,忙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许水星放了下来,他笑得腼腆,和在镜头中完全判若两人,“姐姐你好轻啊。”之前他就想说了,但是没有机会,刚刚再打横抱起,他终于有机会了。

许水星将脸侧的头发拂到耳后,“你力气挺大的。”

看不出一点费力,轻而易举。

唐晚书抿抿唇,“我觉得我能单手也能抱起您。”

许水星眨了眨眼睛,看着唐晚书。

空气慢慢在升温,但脸热的并不是许水星,唐晚书被许水星好奇的打量眼神盯得慌乱,加了一句,“我觉得您演技特别好。”

许水星的演技好几乎已经是公认的了,不同角色有不同的哭泣和嬉笑风格,性格会让她们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同,而许水星的每一次表演,都不会找到上一个角色的影子。

在《画中人》的电影镜头中,她就只是钟小雅,甚至连许水星都不是。

只是一旦在镜头外,她就变回了她自己。

莫茉拿了吹风过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聊天,莫茉说要给许水星吹头发,被许水星拒绝了,因为下午也还是要以这个妆造拍戏,“吃饭吧。”

她下楼,往休息间走去。

莫茉去取了餐,剧组有专门准备减脂餐,除了许水星,剧组里还有不少需要保持身材的工作人员。

等午餐的过程中,许水星看了会儿手机。

微博上还是那些话,跟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因为视频事件,热度又升高了,多亏周密在中间做了功,不然祸水引到她头上,她又得被骂一轮祸水。

倒是不怕,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舒服在所难免。

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她放下手机,进来的人不是莫茉,是抱着几盒餐食的张柏林,张柏林长得蛮憨厚老实,浓眉大眼,他走进来,“许老师,莫小姐去洗手间了,拜托我把您的午餐先送来。”

张柏林是电影里的男二,他前面没什么戏份,所以剧组也一直没怎么出现他的身影。

前两天他才赶完行程来瑜市,今天应该要上他的镜头了。

跟唐晚书内敛清秀相反,张柏林性格外放,跟许水星差不多年龄,演过电视剧,也演过票房不低的男二男三,很会做人。

“谢了啊。”许水星冲对方笑笑。

“举手之劳。”张柏林把打包盒都放下来,“何况跟许老师在一个剧组,我不知道可以多学多少东西,给您帮点忙算什么,都是我赚了。”

他在电影里也是这样一个人设,开朗大方,不拘小节。

但本人会更逗一点。

他有些八卦,看了看门外,小声问:“许老师,您和小唐老师,是真的吗?”

“网上说得可真了。”

许水星揭开打包盒的盖子,她语气微顿,“当然不是。”

张柏林了然,那就是唐晚书在追星了,他个人账号都是许老师的名字呢。

门外,墙边,唐晚书抱着两盒水果站着没动,他垂下眼睫,睫毛像是被雨水打湿后的蝴蝶羽翅,没什么气力,些许颓靡和丧气。

作者有话说:

小书: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现在就请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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