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书偏头往车内看了看, 窗户做了处理,从外面看,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张德松搭着方向盘,脑袋伸出去和唐晚书说话, “和王导喝的, 王导蔫坏, 和人喝了酒就撒手不管了。”

“王初五?”

“不然还能是哪个王导?”张德松对唐晚书的提问表示摸不着头脑,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吗?不是王初五, 难道许老师还能和别的姓王的去喝酒?

”噢——”唐晚书尾音拖得长长的, 他苍白的手指握着车把手,眉眼风轻云淡, “还没醒?”

“没呢,以前也经常在车里睡,”张德松想着小唐和许老师关系不错,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我跟许老师好些年了, 从许老师开始上大学那会儿我就给她打工了,那会儿许老师拍那什么谍战电影,她之前都没拍过, 还有好多武打镜头,合作的老师不让用替身,许老师拍完经常就直接累得在车里睡,一睡就是几个月。”

“唉, 网上的人总骂许老师, 我看着都糟心。”不管好鸟坏鸟, 和许水星凑到一起, 就是好鸟, 因为许水星在他们眼里就是坏的那一只。

唐晚书一只脚踩在地上,认真听着张德松说话,他点点头,“那部电影做发布会的时候我关注过,导演说当时拍得的确很艰辛。”

张德松一得到附和,更来劲了,脖子也伸出窗户了,“是吧,许老师感情方面我不敢说,但专业方面没得谈,就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许老师的确很优秀。”唐晚书笑着点点头。

是啊,十三岁的《美丽曼塔》直接将她推进了电影圈,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便手握多座奖项,她的成名之路顺风顺水,却也伴随着常人无法承受的压力与谩骂。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在心疼,她的助理,她的司机,还有坐在车外自行车座上吃着饭团的男生。

张德松现在已经打开了车门和唐晚书面对面侃了起来,手舞足蹈的。

“许老师什么演不好?许老师什么都演得好!”张德松胖乎乎的脸激动得发红,“网上那些骂许老师的,我跟你说,就三种人,一种是嫉妒她的人,一种是觉得她不是好女人的人,还有一种是职业黑,只要接触了许老师本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你在网上见过几个同行出来说许老师人品不行的,压根没有,一个都没有!”

唐晚书一边嚼着米饭一边点头,“我也很喜欢许老师。”

“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许老师太有魅力了。”

张德松正激动地说着,一只纤白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睡眼惺忪的许水星从后座倾身到了驾驶座,她声音冷幽幽的,“为什么要在我睡着的时候聊我的八卦?”

没给张德松吓飞起来的时间,许水星收回手,拉开了车门,她帽子和口罩全都取下抓在手里,她重重地拉上了车门,打了个哈欠,满眼泪水。

一回身,对上唐晚书炯炯发亮的眼睛。

“……”

“晚上好。”她丢下一句,转身往楼道电梯的方向走。

唐晚书忙把手中最后一口饭团喂进嘴里咽下,垃圾塞回口袋,他有些慌乱地骑上自行车,追了上去,“姐姐,你怎么不看我?”他都忘了使用敬称。

他骑着车,要将速度控制得非常慢才能和许水星的步伐保持在同一频率。

“张叔说你喝酒了。”他看着许水星,闻到了对方身上不算淡的酒气。

“喝了一点。”许水星低头戴上口罩。

“你酒精过敏。”唐晚书说。

许水星继续往前走着,地下停车场的灯管使用了白色,落下来即是一片惨淡的白,于是许水星那被酒精熏红的眼底就越发鲜艳了。

“不严重。”在酒精地作用下,许水星会开始懒得应付别人,能回答一个两个问题已经算是非常耐心了。

快到了电梯口了。

唐晚书提快了速度,将车停去了车棚,等他追上去的时候,电梯已经升到了一楼去。

看着不断变幻着的猩红数字,唐晚书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他蹙了蹙形状好看的眉,跑到旁边垃圾桶旁边弯下腰。

刚刚吃的饭团被吐出来大部分。

他没有犹豫,食指和中指探进嘴里,指腹按着舌根往下压,胃里剩余的食物也被全催了出来,带着浅浅的血丝。

.

莫茉和许水星请了假,她明天早上直接去片场。

许水星站在房间门口,从兜里磨磨蹭蹭地掏出房卡,照着刷了几下,门没开,一抬头,发现自己走到了旁边的房间。

啊,错了啊。

她挪了几步,确认房间号无误之后,她手腕被另外一只温热敦厚的手掌握住,拖着她的手腕举起来,刷开了房间门。

许水星慢半拍地低下头,看清了对方手上的钻石腕表,她转过身,看着顾因,试着将手腕从对方手中拧出去,但没成功。

她脱力般靠在了门框上,抬起眼,懒怠道:“顾老师,你这算是趁人之危吗?”

顾因不像之前西装革履,金色细边眼镜在他窄挺的鼻梁上压出浅浅的压痕,他穿着私人订制的白衬衫,衣袖挽到手肘,恨不得低下头贴着许水星的脸说话,“算是吧,在电梯口等你很久了,只不过你没看见我。”

面对对方的靠近,许水星呼吸分毫不乱,也没有躲闪,“所以您现在是准备对我做什么?”

可能是因为酒精,许水星懒得动弹,她靠在门框上,就着这个姿势,她觉得很舒服。

连带着看顾因也比之前顺眼了起来。

“可以把口罩摘下后和我交流吗?”

“那你可以先放开我的手吗?”

谈判失败,她不愿意,顾因也不愿意。

“明天我要飞去意大利,临行前,来看看你。”顾因压着嗓音,他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卑微。

许水星垂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米兰大教堂。”

顾因低声笑起来,“你果真是喝醉了。”

走廊的灯,光线柔和,墙壁是浅淡的米黄,地毯柔软得让许水星觉得自己是踩在云上。

她察觉自己酒精上来了,手摸到了门,同时发红的眼睛看向顾因,“顾老师,请放手。”

“水星?”顾因彻底低下头来,他的肩背将许水星完全罩住。

许水星呼出一口气,她后脑勺已经贴在了门框上。

她承认她和一些男人暧昧过,但那都是建立在双方愿意的前提下。

而她现在,不是不愿意。

并非是瞧不上顾因,而是,没感觉。

她没回应,随便顾因怎么贴着她耳朵轻喃,她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她打哈欠的时候,视线穿过顾因的肩,看见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的唐晚书,对方步伐并不算快,但面无表情,所以显得气势汹汹。

许水星直起腰来,“顾因。”

完全是直觉,直觉告诉她,唐晚书来者不善。

然而唐晚书已经走到了两人身后,他缓缓停下,眸子冰冷,嘴角上扬,“许老师?”

“需要帮助吗?”

顾因的肩膀被唐晚书轻轻地拍了两下,他还没来得及转身,那堪称优雅的力道变重,他被按着肩膀掰离了许水星,唐晚书一个书包丢在了顾因的脸上,接着一脚踹在了顾因的腹部。

顾因下意识用手臂去护许水星,将她推到了房间里。

他扯了下领口,踢开地上的书包,迅速朝唐晚书扑过去——许水星身在居中可能不太清楚,但唐晚书的挑衅他在第一天见面时便见识到了。

拳头与□□零距离的碰撞,沉重的撞击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一个勉强还算是少年人,打红了眼,他每一次出手都干净利落,异常狠厉,比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乖巧模样要狠多了。

而总是以优雅绅士著称的设计师也不是花架子,他对这个以乖巧面具蒙骗许水星的富二代已经看不顺眼很久了。

许水星摘下口罩,看着你一拳我一脚的两人,“别打了。”

被拍下来,骂名又得她背。

“再打我叫警察了。”

她说完之后,懒得再管两人,直接把门关上了。

她知道顾因在想些什么,也知道唐晚书是为了什么才会动手。

走廊外面还有没有在打她不清楚,她到厨房倒了杯水,站在岛台边上慢吞吞喝光。

又到莫茉带来的行李箱里翻出了解酒药吃下去。

刷了会儿购物网站,给购物车里加了几样东西。

“叩叩。”

门被轻轻敲响。

许水星没有立刻过去开门,她继续刷手机,门再度被敲响之后,她才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外面站着的人是唐晚书。

他浅蓝色的衬衫被扯掉了两颗扣子,上面有残缺的脚印,头发也乱糟糟的,眼周充了血,嘴角也破了块皮,看起来很狼狈,跟平时的模样一个天一个地。

唐晚书眼底的戾气慢慢藏了起来,顾因伤得比他重多了,他只是外伤,顾因应该断掉了骨头。

但他是不会告诉姐姐的。

他抿抿唇,“姐姐。”

许水星掠过他,走到走廊里把那只孤零零躺在地毯上的书包拾了起来,拎给唐晚书。

唐晚书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许水星的表情。

他的手指刚碰到书包,许水星就松了手,他忙抓住,书包才没落地。

“有话可以好好说,”许水星语气淡淡的,“况且他不敢对我做什么。”

“你一部作品都没有,这事曝出去,对你没好处。”

“顾因心机深沉,你以后注意点吧。”

唐晚书一直垂着头,安静地听着,也没有反驳和顶嘴。

许水星看着他,稍微难听的话一句都没说,“不过还是谢谢你帮我。”

唐晚书眼睛比之前亮了点儿,“我,应该做的。”

他的回答,许水星不置可否,她顿了顿,抬手碰了碰唐晚书的嘴角,“疼不疼?”

作者有话说:

小书: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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