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民主选举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罗厝村村民又在沸沸扬扬传一件事。罗厝村老人会里一个最老的长者很生气地说了一句,“看他来了,我们怎么‘收拾’他。”

罗厝村所传说这件大事,就是罗村长罗仁正同志因为工作外的压力大,退下来了。

接下来,村民们的好奇心不断。

“仁正年龄还未到退休,怎么说退休就退休?”一个矮个子老人这么说。

“他要是没有老底可翻,为何不等后年再下?”接过矮个子的话,一个黑眼圈的白花老人这么迟疑了一下。

“这早下或晚下,有什么差别,现在村务都公开了,他还有油水可捞?没油水捞,还不如早下,享福去。”白花老人对边的一个雀友不无聊地插了一句。

“现在上头风声逼得紧,当差的,不提心吊胆也不行,前天我还刚听说,上头一个高官被拉下马。他白活了。”矮个子老人对面的胖子也发话了。

“别说那么多了,我和了。”白花老人煞是得意。

其他雀友后悔不已,只因自己不留心。

罗仁正到底是因何觉得工作压力大,村里的人不得而知,不几天人们很快不再去聊与他有关的话题了。这罗村长一下子退下来,人们还有点不习惯。他威惯了,村里的人到村委里去盖章,现在还不知怎么改口。罗厝村是南土镇一个名村,现在下辖固定人口有好几百人。

“到底谁来接任呢?”这又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在新任村长接替之前,南土街道有指示下来,要先找个村长助理全权处理一些事务。这个助理就是村治保主任罗兴亚,选他当助理理由是,他有多年村务工作经验,对罗厝村民情比较熟悉。借着这件事,村民们又有意见了,大伙一致的看法是,罗兴亚不适合,不过并不是正式任命,村民们也就没有把意见反馈到上级去,静观事态。村民们能有这样心态,说明作为农民,他们有见识了,他们处事成熟了。

在接任罗仁正村长一职前,本来罗仁正是不能离职的,但是他谎说老肾病又患了,不能再工作了,所以上级只好批示他在家休息了。这事搁了三个月。经南土街道工作委员会商议,一致通过决定派遣柳红接替任职,这一调令在座各位委员都表示赞同和支持。

“柳红因为工作出色从罗厝村被调出来的,现在组织上又想把她下放到罗厝村,这是组织对她一次考验,也是一次锻炼,我本人十分信任她,相信柳红能够胜任的。”为人正派的古镇长话音未落,在座的掌声已是一片。

不久,柳红就走马上任了。现在村长这个称呼得改口了,它叫村主任。柳红坐阵罗厝村村主任这个位置,村民们那是欢天喜地。不过之前,柳红已经找到他干爹,和他细谈工作上一些交接事宜,当然了,柳红也带来了上级领导对他工作的一些肯定。罗仁正对干女儿柳红接任村主任一职,那是二话没得说,举双手赞成。也许在罗仁正想来,那是肥水不流外田。可是在村民们看来,他们却没有这个疑虑。柳红这次回村全权负责村务,她的身份与干爹罗仁正是有别的,柳红现在是下调的公务员,而罗仁正只是“挂职”村干部,虽然退休后也有少许退休金,但是所享受的待遇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柳红任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村了解困难户生活情况。她旁边跟着村妇女主任和会计两个人。

柳红先是到了罗秋娘家,看望了病在**的罗年义,给他们送去急用少许的慰问金。然后询问他们生活实际困难,并听取他们希望村委工作的一些意见。一个上午下来,柳红先后走访了五户人家,她发现这些困难户,或者说“五保户”,他们生活只能靠月供的低保费来维持,生活十分贫困,看的让人心酸。

“改善他们的生活不是民生,是什么?”柳红回去的路上,不断地质问自己。

她嘴里不说,干爹工作粗心大意,心里也会觉得憋屈。柳红和他俩人合计,决定向社会募捐一些资金,筹建几间村养老所,把这些生活没着落的老龄困难户集中到一块去。

“向谁募集呢?”罗会计问得真快。

“一部分钱款,我会向镇上申请,一部分到我们村里去捐助。”柳红做事从来不怕累。

“咱应多到有钱人家资助。”村妇女主任心一跳,就想到罗水天、唐秋山、罗古等他们几个人。

柳红回到村委打完报告,立马到镇上找领导要钱。古镇长斟酌一下,答应了她的基本要求。与此同时,古镇长又给她下了一道“调令”。这白纸黑字上,写着市委决定响应上级的号召派遣一部分大学毕业生下基层。其中就有一个男大学生和一个女大学生隔几天就会到罗厝村报到。柳红知道罗厝村要来两个“专才”协助,高兴得不得了。古镇长已经和她透露,这两个大学生专业对口,过了试用期,上级另有打算。

有这两个外地来的大学生准村官协助,柳红鞍前马后就多了两只手,她那村养老所很快就破土动工了。柳红在现场看了看养老所草图,突然就想起了老家的一些往事,她很久没有回到家乡了,家乡的一景一物都让她牵挂,那老房、那老路、那破小学……

柳红回村任主任一职后,她和丈夫林锐接触的机会就多起来了。林锐现是两头兼顾,他除了要替柳红做好家务,还要照顾好老父亲和女儿,同时也要分心去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有些时候,柳红想想,自己还真不对起丈夫,让他那么操劳。作为一个女人家,很多本份事柳红都没有沾手。终于有天周末,林锐觉得自己特别累,就抽空找柳红谈话,要她先停下手头上的活。柳红看着丈夫那张仍有点稚气的脸,有点心酸,她想用手绢擦擦他脸上一些灰渍,但是林锐要她住手。林锐呆呆地看着柳红一会儿,然后打破了沉默。

“阿红呀,你不觉得我们相处这么久来,生活真的少了很多乐趣,再这样下去,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林锐有所无力地张着自己嘴巴。他刚洗过碗筷,手有点冰凉。

“你辛苦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这些年,我把自己的精力都费在自己的事业上,我很对不起你,希望你原谅我。明天是周末,要不你带着我们去登石公山!”柳红想迁就一下林锐,可是林锐是一声不响在那里沉默。

一提到玲玲,林锐又看开许多了。都过了不惑之年的人,那生活是越来越没有**了,林锐本想只身一人到远处游一圈,可是他手头上的事情又放不下,他十分苦恼,如果他被一直被现前硬死梆梆的事情所困扰,那他就写不出有感灵有**的诗章。父亲、妻子、女儿、家务、上课、写作……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生活?

“好吧。”林锐就回到自己的书房。

这宁静的夜晚,才气过人的林锐又进入他单人写作世界。因为白天他总有没完没了的活要忙。

林锐晚上有阅读的习惯。这天他无意间翻读一本官场小说,读到其中一页面时,便入神了。

“一个世界出了问题,有时是一个人感情出了危机。一个国家出了问题,有时是一个人感情出了危机。一个社会出了问题,有时是因为一个人感情出了危机……”

林锐刹那间悟出了许多道理。其中有一条便是:人类文明不文明,最后还得看家庭。

想着想着,他就到厨房冲了一杯牛奶,然后热腾腾地端到柳红面前,此时正在案头写稿的柳红已是热泪盈眶了。

柳红下调罗厝村半年时间已经过去了,村委筹建的困难户养老居所已经入住了,村里老人会里知事的老人张口闭口,都说柳红是好样的。柳红就是柳红,她永远有操不完的心。罗村虽小,要忙的事务不少。筹建村养老居所之后,柳红又带领两个准村官,深入群众,了解外来人口生活情况调查,并逐一笔录对话中要点。通过一段时间的酝酿,柳红带领村委一帮干部又要下户走访,开展轰轰烈烈清洁村容村貌运动。这项工作的实施,颇具难度,因为很多住户保持清洁,不能持之以恒,尤其像罗厝村这样有大量外来人口常住,他们纵使有合法的暂居证,但是他们是来无踪去无影的外来人口,整体环护意识不强,为此,柳红伤了不少脑筋。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其中一个女大学生替她解围了。

“对租房进行管理关键一条准则,就是严格要求出租户对租户进行评比管理,对于不顾大家只顾自家的租户,可以给予教育或驱逐惩罚。一个文明的村落,一定要有个约束。”女大学生把她在大学学生宿舍管理经验拿来论讲。

“我想驱逐是在不得已情况下而为之,如果我们村也能大路口那样,在每个路岔口安装探头,对整个村角进行布控,我想,这样的效果肯定会不错。”那个男大学生说时无意,却引起了柳红极大的兴趣。

“村落用网络布控?新颖呀,这个主意好呀,大学生毕竟是大学生。”柳红下调以来还没有这么兴奋过。她想村委出这笔资金还是有的。

“红姐,我对村路信息管理有信心,我本人也懂得不少计算机网络知识。”接着男大学生又说自己在读大学时有一点建网的经验。

“难得人才呀,太好了,村路村角建网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俩去办。”说着,柳红就去和会计商量一些经费事宜去了。

二十一世纪是信息化世纪,地球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村落。古人总幻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现在已经成为现实了,罗厝村在柳红和两位有才华的大学生一起努力之下,完成了一件小城十分有意义的事。用网络监控管理村务,管理的对象包括户籍、计生、卫生、交通、消防等各个方面,这是一个大大的创举,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

正当柳红筹措资金准备下一步修建罗厝村庙堂一事时,接到南土街道办公室的电话。通话人竟是古镇长,他要柳红速去南土街道办一趟。柳红以为发生什么意外,没想到是,古镇长接到市委组织部通告,要柳红去一趟市委详谈。这次谈话内容,其实古镇长已略知一二,他很高兴地对柳红说了几句话。因为之前,组织部已经找过他谈话了,可能南土街道又有新一轮人事变动。具体事宜,就在柳红这次几个月党校培训之后,再作安排。

柳红这次下调,比较全面地接触基层,并学到了处理事务一些深层性经验知识。“班师回朝”,是她已预料到的一件事。之前,她曾多次参加市委组织的年轻领导干部培训会议。

经过一年多的环境熟悉和人际关系的初步建立,南土街接到市委通知,响应上级政策号召,以罗厝村为例,可以如期召开村民选举。市委有文件通知,此次选举有法律公证程序,一切严格按照规定章程办,做到公开、公平、公正选人的要求。这次罗厝村村主任人选有四个,一个是村妇女主任,一个是村会计,另外两个则是新来的两个非常有才华而且还立下了不小功劳的大学生准村官。

一切照程序办。古镇长因为工作业绩出色,被上调出任市委纪委副书记。柳红呢,因为工作业绩出色,被上调出任南土街道副主任兼副书记。柳红升迁一事,传到罗厝村,整个罗厝村村民都为她拍手叫好。他们中最高兴的当然是那经常受她恩惠的村民,他们有的送些鸡蛋,有的送些地瓜,有的送些水果,还有的送她锦旗。那场面甚是感人,那些孤老无助的老村民们一落泪,柳红也跟着落泪。老农们那颗颗朴实的心,永远是那么真诚,永远是那么纯洁。柳红不好拒绝他们的好意,只好领了那面锦旗,然后向老村民们鞠躬致谢。

等着她是一部小车,司机好不容易避道,然后离开了罗厝村。后来因为工作原因,柳红后来很少回罗厝村了,政府在照顾公务人员政策方面有些倾斜,柳红在南土街道办公处不远住区,也分到了一套简单宿舍。就这样,林锐和他的女儿玲玲,就经常往南土街柳红的住宿住区跑了。

不久,罗厝村村主任也在村礼堂大厅如期举行。到场的选民也可以说是空前的。村里除了一些不能分身的老板还有外出村民,罗厝村男女老少都来倾听普选演讲。村民中有部分老者听不懂普通话,会计和妇女主任就以为他们在选举中有占优势,其实是他们判断错了。村民们曾几何都学会了帮理不帮亲,对事不对人,这一年来,谁对村里事情做的好,谁对村民最关心,他们都精得很,所以这次民选,他们心中都做到有数,不会再重复当年选罗仁正村长时犯了一些糊涂事了。

村选演讲在安静的礼堂如时举行。最先上台的是村会计罗兴亚,这天他特意要老婆到衣市替他选了一条精制的领带,站在讲台上,罗兴亚一点紧张都没有,相反精神十足。

“大家好,我是罗兴亚,首先我代表我的家人向在座的各位问好。我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人,我很爱我的家人。今天我非常有幸在这个演讲台上发表我的村选讲述,我觉得,我在罗厝村任职会计这么多年来,一直孜孜不倦,积累了很多村务工作知识和经验,这些工作它不但锻炼了我,而且还培养了我积极向上的情绪,在响应党员继续再教育的政策中,我率先通过了函授大专学历,所以我满怀信心地相信,如果大家都投给我宝贵的一票,那么我相信我会像爱护我的家人一样爱护大家,带领大家过上安宁幸福的日子。请你们投给我神圣的一票吧。”罗兴亚语毕有点兴奋,他走下讲台时,听到了堂下公众给了他一片热烈的掌声。

“大家好,我是吴非,是应届大学本科生,本人就读专业是电子政务专业,适合从事我们的村务工作。到罗厝村一年来,我感受十分强烈,通过和柳红大姐一起接触走访了解,我发现我了爱上罗厝村,罗厝村是一个有文化有历史的名胜古村落,这里民风淳朴,这里人民善良,这里花香鸟语,这里物阜民丰,这里是我建功立业的好地方。曾几何时,在我还是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我曾经到过一个西部边陲乡村支教过,在那里我学到了很多在生活中学不到的知识和做人的道理,它很好地培养了我与民同乐的心境。如今我又回到乡村,想起大学党组织多年来对我的培养和教诲,重新让我想起了一个党员的职责,让我任重道远,我想在任何时候,群众的利益高于自己。我发誓我一定不负重任,完成党在任何时候交给我的任务。虽然我还很年轻,但是年轻就是财富,就是创新。在座的大叔大妈大婶大嫂大哥大姐们,请你们投给我神圣的一票吧,相信我有能力带领大家过上一个美满的生活,我吴非在此,矢志承诺,谢谢了。”吴非作为大学生第二个发言,发言完毕,那掌声如雷动,似乎会计罗兴亚也听出了一点眉目。

……

“大家好,很荣幸,我是最后一个发言,请大家看清我,认识我,我是一个很有爱心的女孩。我叫何花,也是应届大学生,本人就读的是经营管理专业……谢谢大家投给我神圣的一票,请大家相信我,我一定有能力带领所有的人走上幸福安康的生活道路。谢谢了。”

这是一次紧张的对搏,也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经过一轮紧张又激烈的演讲,坐在礼堂底下的各位评委,纷纷给各个选手打形象分、语言分、表现分等,不久从下边传上来几百张选票,没有一张弃权,村民们都如实在自己喜欢的村主任名字后面打勾。有公证,有监督的一场村民选举,终于有了综合科学的结果。

当村民们听到这个结果时,大家争相祝贺,这个人就是新来的大学生吴非,被成功地选上罗厝村新一任村主任。到场的市委、组织部和南土街道各位领导分别上台与吴非握手留影。

“这虽然是罗厝村村选的一小步,相信它是我们国家未来民主选举的一大步。在此,我衷心地对吴非表示祝贺,希望他在这一任村主任岗位,勇创业绩,谢谢大家。”组织部郭部长讲完话后,也是一片如雷掌声。

在场没有被选上的竞争者也都纷纷过去和吴非握手致贺。经过罗厝村村委主任吴非慎重考虑,一致同意提名何花为村委主任助理。

2、战略

古镇长上调了,柳红升迁了。吴非就任罗厝村村主任,是意料之中。

罗仁正下来后,很少外出,成天在小院里拨弄花草,有时也会听上几段戏曲。他现在算是无忧了,每个月都可以领到一些生活费,儿媳妇,还有柳红每月也会往他存折里打钱作为月生活费。择个时日,他和老伴也想外出旅游。

昔日俱往矣,当人白发苍苍的时候,他仿佛才能感觉到,人生如沧海一粟,转而云烟。罗仁正老了,上回说他老患肾病,其实与真实情况不符,替他体检的医生说他只是血压有点高,这与平时他情绪爱激动有关。不知道何时,儿子特意给他买了一台电脑,也拉上了网线。平日里想孙子的时候,罗仁正就上网和孙辈们闲聊。也不知何时,老来俏的罗仁正开始写博客了。知情人很容易从他字里行间捕捉到,忏悔的声音。好端端的日子,他何来愁苦?

这话还得从他平凡又不平凡的人生经历说起。

罗仁正这一生是矛盾的,他无私,又很自私。记得当初他还是毛孩子时,每天都要去拾猪粪牛粪,拾完粪还要割草或捡柴,择时还要和弟弟轮流去放牛,家里有活,他总是挑重的做,弟弟身体不好,父亲又很早过世,所以他家从小就没少受过舅舅的恩惠。穷,让很小的罗仁正就很腼腆,很坚强。他一直不爱说话,小学毕业后,就没有再读机会了,四处找活干养家糊口。后来响应号召,到西部高原当兵去了,在部队里结识了柳红他爸等几个好兄弟。处在那个激动热情的年代,罗仁正和所有的青年一样,有过自己放任的生活,他不善言语,做人还算本分。可是穷苦的生活,让他能强烈地感受到来自外来人令人不愉快的目光。

后来罗仁正退伍了,成家立业。后来分了田,凭自己的本事,当上了生产队长,他和罗古一样,是罗厝村村里公认的种田能手。再后来,托舅舅老村长钟歌禾的福,当上了罗厝村村长。罗仁正当选村长,记得当初种田强手罗水天是十分不服,可是事情并没有因为罗水天的不满而有所改变。罗仁正当选村长后,犯了一个毛病,那就是老村长传授给他不善意的意见,让他走偏的门道,这一直影响着他后来工作的方向。这是令人恼怒的事。

罗仁正在村民中口碑不甚好,他下来后,他的名字,很快就没人提起了。想当初,他父亲给他取名时,有意就是要他做人站得稳,坐得正,一身正气的样子,可是罗仁正没有这样,他确实辜负父亲的心愿。再后来,不知哪位对他怨恨很深的村民状告他有经济问题,有上级领导下来翻查旧账时,果然发现不少漏洞,鉴于事情的证据不全,事态并非想象那样规范,罗仁正涉及非法操作财务一事就被搁置了。旁人不说,罗仁正自己心里也清楚,有哪些事他是不糊涂的。

有道是,人越老,脾气就越好。罗仁正到了耳顺之年,突然才觉得,人健康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这健康当然包括心理健康了。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才想起用心多做一些对别人有益的事。

罗仁正下来后,吴非上任,那叫积极呀。大事小事,他都操心,是真操心,他不愧是党员的模范。助手何花对工作上的事,也是不知疲倦。村里一有风吹草动,他俩都是第一时间到达现场指导。

“罗厝村现在才叫安宁了。”村里有老人对他们都有着善意的评价。

一段时间以来,不是健康讲座,就是防火知识,不是平安家家传递,就是家庭人人讲五美,年轻干部有一套使一套,把村务的事情安排得满满的。这些事,传到罗仁正耳里,他更是难过,自愧不如。不过,作为干部新人,吴主任和何花也经常拜访罗仁正,向他虚心请教工作上一些事宜。

现在罗厝村小了,南土街道有效的商业区大了,林家村和大唐村的开发可谓后来居上。那个罗古的房地产已经过户了,像模像样的新街区已经映入人们眼睑,新街区每一间店面都是黄金屋,来自各地的有钱人争相投资。南土街道人人都在说,“房地产投资商都赚疯了。”

那些用于招租的高楼,成本高得有点离谱,投资商都觉得有点不实际。商场和住宅结合——中国典型的造城运动,证实了它是土地开发政策的主体趋势。所以无论你身居城镇何处,总能看到精明的投资商打着土地商业利润无价的算盘。土地交易私人化,房市兴起,商机缘于此,危机也深藏在那里。

在城镇化建设的号召下,大陆新城建设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这些耀眼的新城,都是当初农民以低价出让土地,然后政府将高价转手卖给投资商开发兴建的,不论后期政府建设和财政支出所获得的资金问题,这其中不合理性是显而易见。私有化大发展的社会,凡是发展谈利益,凡是公平论竞争,如此征地程序过于单一,开发商笑了,群众苦了,国家怎么宏观调控,都不能左右房地产老板铁定要赚钱的心,结果没有实际购买楼房能力的群众很失望。这是经济规律供需不平衡在起作用,脱离实际的消费能力,又盲目投资来增加所求效益的供需,这是对健康发展地道的破坏。破坏的边缘就是市场秩序的混乱,贫富加剧,权钱交易急速蔓延,这些都是土地财政的后果。

现在罗厝村村民进主城区,可见到各大道沿街都在兴业。有慧眼的商人都在盯着,想着,如何在获利上能分一杯羹,在这一点上,罗古却显得有点另类。他一边兴起城镇建设,一边倒手积极助推社会福利建设,把自己所创造的巨额财富有条件合理地分散到社会中去,给予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及时援助。这就是我们老早就认识了一个慈善家、企业家罗古。仅凭此这一点,我们可以说,他和唐秋山、罗水天、罗香月等人一样,都是高尚的老企业家。

城镇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沿海到内地,从沿江到山城,从平原到高原。

大陆城市化进程,在世界各家媒体报道中,曾几何时成了神话。可是神话背后却是社会不能容忍的问题集体爆发,像中国这样一个特殊国情的大国,世界上没有一个发展模式是可以照搬的,所有问题发展中都得靠自己探索。城市化也不例外,当前我国城市化所要的结果是把最多数人口集中,以达到资源共享,然后再创造理想中所谓公平社会,可是这个想法忽略了,财富较大分化后难于集中,农村人口进城,去不了他们众多低端因素,进城后在竞争中总处于劣势,城市又没能够提供给他们足够缓冲的综合资源,这样一来进城的农民和土地告别后,在城里寄生,没多少人能够达到实际落户的要求,他们无论从物质还是精神上,几乎都成了一个弱势群体。因此结论是,大量农民进城给城市带来一定的发展活力,其实也在分化社会发展财富。社会越发展,财富越分散,较少数的人掌握了较大的财富,而较多的人却没有创造出和自己创造相适应的财富。这个问题是尖锐的,是异常矛盾的。可是它也有拨云见日的一天,这一天就是政府能够有效地进行人口和人才合理地分流与分配,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掌握财富少的居民到适应于他们的地方去,进而分配到较多的财富,让那些掌握大量财富的人有针对性地对他们财富进行分流,防止财富进一步膨胀影响到社会阶层把财富进一步集中的局面,对人口和人才进行有效的重新分配,就应避免过度的城市化开发,让有条件的农村或小镇有更大的进一步发展空间。

事实证实了,城市化并非是解决当前社会富贫分化的有效途径,各项资源重新分配才是当务之急。

这人口与人才分配,这财富分配,这社会发展资源分配,这行政权力分配,这些都被秋山反复研究并写入他的企业发展理论中去,唐秋山认为,这是一个成熟企业家必须要做的事,他完全不是因为时下出现出书热而一时想起写作的。

秋山和水天一样,都是罗厝村巨富。罗厝村现在有人在流传一句话,说是南土街道这两家公司一打哈欠,小城就要感冒了。不是说他们抵抗力不好,是因为它们影响面实在太大了。试问这两家公司有多少员工?每个员工都是各自家庭的顶梁柱,他们个人收入,往往也是整个家庭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所以村民们有这样的说法,一点都不夸张。

在现实利益的驱动下,唐秋山又有所盘算了。这个盘算是在他儿子唐林硕士研究生毕业后一起考虑的。也许是受天成家具集团成功投资刺激影响,加剧了唐秋山在海外投资的决心。现在秋山的大树公司也完成了升级,定名为大树家具集团。就在前一段时间,天成家具公司把业务拓展到日本,这次公司拓展罗山和唐杉成了主角,因为他俩对日本的行情比较熟悉。当前投资遇到最大的阻力是技术问题。因为有过长期的社会调查和实际市场了解,罗山显得胸有成竹,他和唐杉很成功地对分公司发展战略进行有效的定位、规划和战略部署,这次投产的起点非常高,为了缓解一些资金和人才上的压力,罗水天和罗香月给予全力支持,他们深知这次拓展意义深远,不是为了以后移居日本有靠山着想,而是响应国家新发展时期经济转型发展的一个战略,这个战略说到底就是要企业面向世界,做出国家的影响力,也因此更好地渗透我们优秀企业文化的软实力。

秋山和唐林合计之初,他们有想到联手天成家具集团,可是有点不太现实。经过公司上下反复评估,一致认为,在日本投资总体上风险是大的。因此,秋山最后决定把海外战略转移到东南亚,东南亚的马来西亚和日本相比有同样的资源优势,热带雨林国家木材资源相当丰富,利用当地廉价的劳动力和次加工市场,并学习马来西亚华人商业团体成功的创业经验。

最后秋山和水天、罗古一样,都决定把集团总部设在南土街道。

有“浪漫公寓”之称的南土街道又多了个别称叫“黄金地带”。在这些大集团的带动和辐射影响下,小城兴起一批新产业,这个产业都落户科技创业园。科技创业园是以罗古为“总参谋”的南土街开发区第二期建设投资的重点项目。这次建设是在原总征地三千多亩的土地上,占用将近原林家村一千亩松林面积。

南土街道像又吹来一股春风一样,四处都是生产建设场面。

人们不知道,路的出处,但是他们都知道,每一条大道都在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延伸,都可以通向大陆各地。就是遇上了雨天,也不担心有稀泥脏身了。因此罗厝村有知情人开玩笑说,中国有全世界人都在享用的财富,那是因为中国出门都有好走的路。

无论南土街道怎么变,人们只要进入了罗厝村,那股纯朴思乡的情绪,一下子又被调动上来。老桥依旧,老井依旧,老树依旧,老厝依旧,老人却渐渐地不见了。

这次祭祖时间已经定了,农历六月初九。为了把这次大典搞得隆重一些,罗厝村村主任吴非和助理何花十分用心,亲自到罗厝村各户发请帖。家族这次大典主持人的人选,人们没得选了,按照传统习惯,祭祖得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来主持,可是罗新堂长者“万事通”三叔公和百兴堂老者五伯都已经过世了,现在水天的父亲罗仁成精神时常迷糊不清,所以无法出面了,还有瘫痪在床的罗年义老人更不行了,村里其他比较有威望的老人不是老的老,就是过世了。面对这种情况,吴主任听取了老人会老人们的意见,他们都一致说,请老村长罗仁正出面得了。罗仁正知道后,非常愉快地答应了这件事,罗仁正觉得这次是和乡亲们修补和好的好机会。为了这件事,罗仁正还特意掏钱买了一些祭祖用的日用品。

这次下村到各户收取钱款,是罗仁正一个人去。他挨家挨户收钱时,不是赔笑,就是毕恭毕敬,对年纪大一点的老人,不嫌他们话多,拉上一大段家常。种种行为表明,罗仁正昔日那威风已经随风飘去了。为了表示敬意,罗仁正把罗新堂布置得非常好看。

罗氏家族的祭祖大典,实际是整个罗厝村的节日。也许罗厝村村民早都认定了,几百年前,这对北方来的逃难罗氏兄弟,就是他们的祖先,入住罗厝村其他居民可能不姓罗,但是他们的祖先牌位早也已入堂了,和罗氏祖先牌位放在同一位置。由此可见,罗氏族人都有一颗包容的心。

原罗厝村各户都接到祭祖通知,村委主任知道这次祭场面一定非同寻常呀,所以他和村委一班干部把这次工做作得很仔细,很认真,为了安全考虑,吴主任想出资请保安公司做好保卫,但是这一要求被罗仁正否决了。罗仁正认为,罗厝村自从这些年村落实治安条例以来,没发生过什么大案,居民们都很自律,良好的风尚已经形成,如果再动用安保的话,反而让人不舒服,反感。祭祖嘛,是带着一片诚心来,带着一片欢心去,没必要把场面搞得很紧张的样子。

“还是老村长说得实在,我领教了。”吴非这回算是见识了,姜还是老的好。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农历六月初九,罗厝村罗新堂终于迎来了又一个神圣的日子。这天晴空万里,罗厝村条条村路干净整洁,村民们新装上身,女人们抹口红,男人们一脸干净,老人们也都换上新式衣服,小孩们乐翻了天,这里是红灯笼,那里也是红灯笼,这里是笑声,那里也是笑声,这里是一伙,那里也是一伙,无不是和详一片。就是往日比较经常斗嘴的林家大姐,现在也穿上了高跟鞋,还有罗秋娘也是一副笑脸,尽管她心中还有很多苦恼,但自从上次柳红为他们援建村养老所后,现在她的心情开朗多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又是鞭炮声一阵。

不远处陆陆续续传来了汽车鸣笛声。

“这不是阿狗吗?都多少年没见了,哎呀,你人发福喽,发财喽。”村里的老人抢着说话。

“托阿婆们的福,我是发福了。”说着,阿狗早已经把自己的名车停泊好了,随手牵着他老婆阿婵,阿婵也是一阵微笑,阿婵给每个在场老人都发红包。这回阿狗没要孩子们回来,他要司机把礼品提到大堂去。

阿狗这天之所以这么早从省城赶回罗厝村,是因为他太想老家了。

“哎呀,这不是水天吗?”阿狗听到门外来人出去一看,果然是水天,他便叫唤了一声。

“阿狗哥,是你,久违了,久违了。抽烟,抽烟。”水天和春花也是十分热情,他们下了自己的轿车,就直奔大堂,进自己的祖厝看望,堂前那长条椅都坐着一伙老人在闲谈。

“不,我有,你抽我的吧。”阿狗也是激动万分。

“最近公司情况效益可好?”水天仍像当年务农一样,不少朴实本色。

“好,有空到省城去,我做东好好请你。”阿狗人还是那么爽快。水天很高兴地答应了。

这时候罗厝村吴主任从后厅堂走出来,经过老村长罗仁正介绍,和水天、阿狗一一认识。

“吴主任,这么年轻?年轻好呀。”水天又说了一句。

“过奖了,大叔,你们太有本事了。”吴非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好话,他知道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得罪。水天则在一旁摇了摇头。

“嘟嘟……”罗新堂晒场外,又来两部小车。

罗仁正、水天、阿狗,还有吴非都一起走出罗新堂大门迎接。

只见从前部轿车下来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罗厝村“包工头”罗古,他是一阵傻笑,唐红秋紧随其后,手提着一大袋东西。

接着后一部轿车的车门也打开,从里头探出头来的是唐秋山和林茵,它也是罗厝村大号人物。

唐秋山是一副可爱形象,他不瘦也不胖,张口就是,“大家好,我来迟了,请见谅。”

秋山的话还没说完,罗古抢着说,“原谅,原谅,我刚从外地回来,路上有点事耽误了一些时辰。”

“我老了,车也不听话。”说着罗古还来一句俏皮话,真是本性难改。弄得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

罗仁正正好借机把在场各位“大腕”一一介绍给新任村主任吴非。此时的吴非有点吃惊,一下子罗新堂来了这么多大人物,他真担心,自己会招待不周。这些大人物都很慷慨,都给在场的每个上年纪的老人发红包,这不知从何时起,成了一个惯例。凡是从罗厝村走出去的人,日后有出息了,回乡都要给村里的长者道喜,这送红包就成了一个风俗。

罗新堂里有罗厝村最好的宣传乐队,现在已经是锣鼓喧天了。时而又是一阵鞭炮声响起,时而又是罗厝村道姑陈梦娘嘴里的经语不断。

“祭祖的人都到齐了吗?”这个时候,好奇的主任助理何花突然说了一句。

“没有,村里还有好几个正赶来,他们打电话说,稍后就到。”罗仁正回应了她一句。

罗仁正已经向在场各位说了,这次祭祖大典在正午开始,大约一小时后结束。村里好奇的人四处都是,一个个都争想看清楚,这些从罗厝村走出去有财有势有权有能力的人到底长得怎样?小孩们都分到了喜糖和饼干,开心极了。有他们狂呼大叫,罗新堂多了许多笑声。这些后来嫁入罗厝村的新人,几乎都不认识这些老前辈,所以彼此见了面,难免有些生面。

随着罗仁正一声令下,“下边我宣布,祭祖大典现在开始,随后到的人先排到后边,我们在场的各位乡亲,无论你们有钱的,没钱的,有权的,没权的,我们都一视同仁,我们上不做对不起父母的事,下做好管教子女,我们是祖先的好样……”

罗仁正能说这样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也许人们对他真的得另当别论了,现在罗仁正总是把自己往好处去想,而且事事都能按自己说的去做,这也算老有所为了。

“乡亲们,我来晚了,对不起大家。”突然从罗新堂大门处,走出一个中年漂亮的妇女,她就是南土街道副主任兼副书记柳红。和柳红一同进门的是大名鼎鼎作家林锐。

接着,罗厝村另一个重要人物林谋生书记也来了。但是祭祖已经开始了,迟到的人都很规矩地排在先来人的后边。

“林书记,你也来了,你好。”柳红向打了个招呼,林锐也是。

“嗯,你好,来一趟不容易呀。”林谋生书记小声地说了一句话,他旁边的秘书替他拿好手上的公文包,便站到一边去了。

除了罗长青因省府公务繁忙抽不开身,罗厝村有影响的人基本上都很规矩地到场祭祖了。

“这样的祭祖场面,堪称空前绝后,小城里有头面有影响的人物了差不多都到了。”不知哪位在场的村民说了这句话,被罗仁正听到了,罗仁正又给自己提一下神。

罗秋娘那朗朗的诵经声是如此地动情,如此美妙,它让能到场的各位罗厝村骄子都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来。人生如梦,往事如烟,如今老厝先人们已相继离去,留下的都是一句句旷世警语。相信在场的人至死都不会忘记的一句话是:有多少心做多少事,要做事先做人。

“如此的会聚,恐怕机会并不多了。”事后有一个年青罗厝村村民感动地说出这句话。

3、春天

罗厝村三年一度的祭祖大庆结束了。

这次庆典也惊动了街道和市委领导干部,够村委干部一个个忙了。借着这些人物的影响力,一些媒体也跟着来报道,罗厝村现在可谓名利双收呀。

有关大人物令人好奇和疑问的事,村民们讨论的兴致很高。通过这次庆典,罗厝村收获不小呀,富人们都给村里捐了巨款,这些巨款现在都分文未动地存入村民们监督之下的银行存折里,以备有需之用。还是吴主任工做作得细,他之所以深得群众满意,还不是因为他每个月在固定时间都会把村里账务公开,村里有重大项目,也都公示,征得村里群众意见。

罗厝村三年一庆的大典刚过,罗古投资的仿古商业一条街,又迎来了一年一次春天美食节。

这次美食节,前来参展的美味小吃有三十几家,名正传统,最远的来自新疆,还有宝岛台湾多家风味小吃也来积极支持。罗厝村村民和其他来客像过年过节一样,把一条不大的商业街,挤得水泄不通,人们现在手头有些钱了,衣食都讲究时尚,谁都想错过这次大饱口福的好机会。

“阿山,快来这边看。”唐花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样美丽,她肩上挎着一个提包,左手拿着罗山送给她的一束红玫瑰,她转头看了看,落在人群里的罗山是一嘴香油。

“知道了。”罗山这次从日本回来,说是公事,其实还是私事,他心里一直放不下唐花。

“我要这个羊肉串。”唐花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她向罗山扮一下鬼脸,罗山只好掏钱了。

仿古商业街,人声鼎沸,现在人们都把罗厝村有钱人家的孩子叫做老板仔。罗山、唐花也是这样被人羡慕地叫着。

“这不是唐花吗?”走在前边人群里突然一个叫声,唐花回头一看是老同学罗曼,罗曼早结婚了,她已怀上罗古的外甥了。因为有内部熟人透露,罗曼身上正怀着是一个男孩。

“罗曼,是你,你啥也来了?”唐花有点不知所措,她担心罗曼起疑心,可是罗曼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

“你来,我就不能来,谁陪你来?”罗曼接着便是一声大笑。

“我,我……”唐花说话吞吞吐吐,罗曼立刻瞧出来了,她有点脸红。

“那不是罗山吗?”罗曼是故意要唐花难看,可是她又不是故意,因为他们都是老熟人了,罗曼看得出来,他们俩正在谈恋爱。

“你好,罗曼姐。”罗山也不好再回避了。

“你才知道叫我姐,别藏了,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姐我高兴、祝贺还来不及。”罗曼一下子,替他们俩解了围。

“你别笑话我们了,我请客。”说着,罗山也开心地笑了。

“这件事,你先别说出去,好吗?”唐花有点难为情。

“好了,好了,一定不会的。等吃了你们的喜酒再说好吗?”罗曼就是罗曼,她总是那么会做人。

罗曼以不打搅为由,暂时离开了他们俩。

罗山和唐花也为了避开人闲话,早早就退出了仿古商业街。罗山用车送她找一个更安静、更优美的地方去叙叙情、聊聊天。现在罗山和唐花之间的恋爱,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罗山开着他豪华小车,慢悠悠地向小城东边驰去,大路尽头就是太平洋。到了路尽头,是漫无边际的海岸,海崖边零碎的小岛屿有点孤傲。罗山把小车往崖边一停,上了锁,然后就牵着唐花去崖岛缝隙处,对着面坐下来。

那天外仍有一丝晴意。微风又小了很多。大海难得一见平静。

“阿花,今天你脸色有点不好看。”罗山很心疼的样子。

“没有,只是心里有点担心。”唐花很安详地投靠在罗山的怀里。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从来都不怕什么流言蜚语,难道你怕?”罗山把话说开了。

“我有什么好怕,如果害怕的话,我就不会和你交往了。”唐花现在好歹也是城里有一点名气的诗人、小说家,她比很多女孩看问题都看得开。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不高兴?”罗山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拂着唐花垂下来的细发,并随意地抚摸着唐花的细嫩的脸。

“阿山,我们的父母如果反对我们这门亲事,你说咱怎么办?”唐花终于把藏在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反对就反对,反正我们愿意就行了。”罗山回答唐花的问题,从来不含糊。

“可是……”唐花想说下去,却又停住了。

“可是什么,你说呀。”罗山有点急。

“你爸爸和我爸爸在外头都是有点知名度,我担心他们会吃舆论的亏。”唐花说到这里,她感觉到罗山突然把他的左手从她的脸颊拿开。

“你怎么啦?”唐花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说的也真是这么回事。在日本读书的时候,我有听过那个词,自己觉得很恶心,没想到现在自己遭遇了尴尬。”罗山蓦然间有点失落。

“什么词?阿山你把话说完。”唐花比刚才罗山还急。

“就是**……”还未等罗山把话说下去,唐花突然起身,离开了罗山,向海边跑去。

“阿花,你别介意,我是说着玩。唐花,你别跑,等等我。”说着,罗山也起身向唐花追去。

此时,海边的风景煞是让人烦心。那蓝天,那碧海,那水鸟,那细沙,那贝壳,那岩石,那金光,一切似乎都是很虚的东西,罗古眼前看到似乎只有他和唐花的那颗不停跳动的心是活着,是美丽的,是真实的。

不一会儿,罗山追到唐花向前走的脚步,心情有些沉重。

“阿花,你慢点走,听说解释。我们绝对是清白的。”罗山伸手拉住唐花的手,然后双手紧紧地抱住她,想亲吻她,可是唐花却推开她。

“阿山,我们还是分手吧。”唐花从嘴里扔出这句话时,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什么?阿花,你说什么?你忍心说这话吗?你知道吗,没有你,我活不下去,这次回日本,我就是想和你谈谈婚事,没想到你……”罗山有点蒙了。

“阿山,你别说了,我也里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你,可是我们好像有点不现实。”唐花用手擦了擦眼角又流出来的泪珠。

“现实?你糊涂了,这社会哪有那么多真实的。你别拒绝我,你看,这是前天我刚写下的这首诗,离开了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呀。”罗山顺手把诗稿递到唐花手上。

唐花一看,泪水又哗啦啦地流下来。

“如果你不爱我了,我宁愿这个世界没有空气了,我们一起离去。如果你不爱我了,我宁愿化作一滴水,藏在你的身子里,和你厮守一世。如果你不爱我了,我宁愿变成你的爱人的影子,然后一世跟着你……”

没等唐花把罗山写的情诗看完,唐花跑过去,从罗山背后紧紧地抱住他。

此时一缕轻风吹过,略带有一点咸的味道,罗山和唐花手牵着手,走过沙滩,走到小车旁,罗山突然又想起吻唐花来,唐花也用心相随。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到处可见花和草的清新。

这样的季节,最容易令人相思。罗厝村现在是春天,德国柏林还是漫漫的冬天。罗安还是那么勤奋努力,他一有时间就到外走访,了解德国社会、民风以及历史,德国是一个很有魅力和活力的国家,尽管罗安和工友们和好相处,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爱一个人,你时刻都愿意为她付出所有。罗安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人是罗单,自从罗单上次拒绝他家人提亲后,罗安很痛苦,痛苦之后有过短暂恢复,可是相思病难医呀。

罗安的父亲罗古接到罗安的电话说,再过三个月,他和工友们就可以回国了。这次能顺利地拿到另一门技术专业学位,罗安得感谢他的导师罗伯特教授。罗伯特教授言传身教,指导罗安进行德国社区经济研究。也就是通过有针对性地调查,让罗安明白了一个道理:社会是一个整体,个体永远都离不开整体。企业也一样,在社会中,它是一个很特殊的“个体”,要想让一家企业成为伟大的企业,企业必须有自己先进高尚的文化理念,它立足社会创造财富,然后永无止境地奉献给社会。因此可以说,一家世界级企业,说到底是因为它具备了取之于世界,真正用心服务世界的意识,任何虚假的行动,最终会葬送它的前程。

这也是罗厝村多少个世纪以来,罗氏家族祖先们用生命体验得出来的结论:做事先做人。道理一样,做企业就先做企业的精神。

正当罗安相思罗单的时候,在遥远的中国东南小城南土街道政府上班的罗单正在苦苦地寻觅着自己的另一半。罗单因为工作出色,现在也升了职务级别,可能是性格原因吧,她始终没能坐在领导的位置。这些年来,她也看了不少对象,那是越看越呕心。她美丽,有才学,每个月又有不错的薪水,所以她的眼光很高也是人们想象之中。单位里同级别的,她看不上。不同单位的,长相差的,她也看不上。不同单位,长相还行的,家境不好,她也看不上。如果社会都按她的标准去处对象,估计这个世界男女基本要绝缘了。

罗单在相亲中成熟了,人们都说她清高,又谈不上,她只是觉得要找个让她心理平衡的一个男人一起过日子。

“命中的另一半,到底在哪里呢?”在夜深人定的时候,罗单有时候也会难以入眠,一个人静静地任黑暗侵袭。日子久了,她也苦恼了,偶尔她脑际也会闪过一个人,可是很快又不去追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