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给瓦尔办理了保释手续。
瓦尔垂头丧气的走出警局大门。
卢克的外公罗伯特等在大门外面,保释金就是他支付的。
在美国一下子能拿出上万美元保释金的人不多,罗伯特还是很有实力的。
瓦尔叹了一口气,不敢去看父亲:“sorry,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想象中暴风雨并没有来临,罗伯特拍了拍瓦尔的肩膀,
“不是你的错,是这个社会出了问题,什么事都用金钱衡量,本该认真的事却和稀泥。
说到底是司法机关不作为,搞出来狗屁的零元购,一群拿着纳税人钱的懒鬼,他们才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他们纵容了犯罪。
你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
罗伯特这次没有责怪瓦尔,反而是对他的行为进行了肯定。
罗伯特最开始听到这件事有些气愤,本能的想要揍儿子,觉得这小子又惹麻烦了。
但他得知儿子现在在超市工作,感到十分的诧异,因为以他对瓦尔的了解,这个小子眼高手低不可能去超市当导购员。
这对于瓦尔来说是个巨大的改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好的。
作为一个父亲,他很乐意看到瓦尔类似的改变。
当然,并不是说罗伯特支持打人,他也觉得打人是不对的,作为超市的员工在工作时间工作场所打人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
可能会给公司带来一定的风险。
但瓦尔的情况却不同。
罗伯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能去一家超市工作已经是一个极大的改变了,这时候如果不去支持他,那以后可能就没有改变的机会了。
瓦尔现在的问题不是能不能做好,而是去不去做。
只要瓦尔愿意做,罗伯特就会鼓励他,而不是去指责他的各种毛病,在起步阶段就打击到他的积极性,依照瓦尔的性格肯定会恢复好吃懒做的常态。
到时就不是能不能做好的问题了,而是瓦尔直接放弃了。
瓦尔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老爸,这么多年了老爸还是第一次鼓励他。
瓦尔担心老爸还不了解情况:“老爸,虽然确实是那个混蛋先动手,但我确实揍他了,还被他诬告故意伤害。”
罗伯特说道:“我知道,那种抢劫超市的混蛋确实可恨,如果换成我,没准也会那么做。
而且,没有人能一开始就做好,只要你肯去做,愿意学习,我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瓦尔眼圈发红,有些感动。
获得了老爸的肯定,他感觉这段时间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琳达笑道:“好一出父子情深的画面,我好久都没有看到了。
No,是从来没有看到过。”
罗伯特笑了笑,望向卢克旁边的棕发美女:“嘿,你一定是黛西了。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感谢你能过来帮助瓦尔。”
黛西道:“卢克也经常提起外公,说他是个有钱的酷老头。”
“呵呵,我喜欢这个比喻,很形象。”
琳达看了一眼手表:“我中午就没有吃饭,肚子都快饿扁了。
我建议先换个地方,先填饱肚子,再讨论瓦尔的事。”
随后,卢克找了一家快餐店。
在包间里卢克再次郑重问道:“瓦尔,这里没有外人,说实话,你确定是对方先动的手?”
“当然,我确定。是他先掐住我脖子的,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撒谎的。”
卢克点头:“OK,那吃完饭,咱们找那家超市的负责人谈谈。”
瓦尔有些犹豫:“打人这件事与超市无关,完全是我自己的行为。”
黛西打断了瓦尔:“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你是超市的员工,打人的地点也在超市,不管是不是出于超市的授意,这件事他们都有连带责任。
并不是你想扛就能扛下来的。”
瓦尔有些担忧:“我如果找到超市……会不会失去这份工作?”
黛西说道:“我们找超市,并不是为了找麻烦,而是共同面对解决办法。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既然超市已经牵扯到其中。
只有及时沟通,双方形成统一共识,才能更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另外,如果这件事没有解决好,就算你自己扛下来,一样会失去超市的工作。
如果你在工作时间和工作地点被定性为故意伤害,到时候不要说是这家超市,其他超市,甚至其他行业的公司都未必敢要你。
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考虑工作,而是尽全力证明自己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
美国的信用体系还是很厉害的。
美国为什么有那么多流浪汉?都是穷的租不起房子?
未必。
穷只是一方面。
有些人即便经济好转,有了一些钱,也很难租到房子。
原因很可能是他们以前拖欠过房租,只要有一次拖欠房租的违约记录,就会被记录在信用体系里。
所有的房东都可以查到。
基本所有房东在出租房屋前,都会调查客户的信用记录,一旦有违约支付房租的记录,很多房东宁可空置,也不会租给这种人。
在这一点上,美国做的还是不错的,房东和租客的利益都能得到一定的保障。
这也是很多美国中产一蹶不振的原因,一旦经济方面出现问题,出现一次违约记录,他的整体信用都会受到打击,属于连带性的,原本很多简单的事都会变的十分困难,再想要翻身就更难了。
换句话说,如果瓦尔因为这次的事被定罪,以后找工作对他来说会成为一件奢侈的事。
罗伯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既然卢克和黛西都这么说了,那就去吧,没什么好犹豫的。
你虽然给商场带来了一些麻烦,但同样也是为了维护商场的利益。从另一个角度讲,商场也需要你这样有责任心的员工。
如果每一个员工都像你这么有责任心,也就不会出现所谓的零元购了,更不会出台类似荒唐的法律措施。”
罗伯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瓦尔,硬气一点,像个男子汉一样挺直了腰板,你没有做错。
我会在后面支持你。”
瓦尔有些感动,点点头:“我知道了。”
罗伯特摇头,继续叮嘱:“No,你不明白,你进入超市的时候必须昂首挺胸,当超市里的员工望向你,你必须毫无畏惧的迎上去。
是的,要让所有员工知道你没做错,你是英雄。
相反,如果你垂头丧气、畏首畏尾的去超市,反而会让员工瞧不起,觉得是你做错了,他们才是对的。
这个狗屁世界就是这样,大部分都是势利眼。”
瓦尔抬起头,大声回应:“我明白了。”
罗伯特一挑大拇指:“很好,我为你的成长骄傲。”
……
菲格罗超市。
瓦尔昂首挺胸的走进超市,身后还跟着卢克和黛西。
不少员工都看到了他,有的点头示意,有的露出惊讶神色,还有的交头接耳。
一个穿着制服的黑人主管走过来:“瓦尔,你没事吧。”
“呃,我只是暂时被保释了。”
黑人主管摇头叹息:“你太冲动了。”
瓦尔原本想承认错误,但是想到老爸的话,没有回应。
黛西说道:“你好,我是瓦尔的律师,你怎么称呼?”
“我是超市的主管托马斯。”
“我们想见超市的负责人,谈一下瓦尔的事。”
黑人主管托马斯看了看黛西,又望着瓦尔:“好的,你们稍等。”
黑人主管拿出手机联系。
过了一会,挂断手机挥手:“跟我来吧,总经理在办公室等你们。”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是一个白人中年男子,个子不高、大背头,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看起来很讲究。
男子站起身,请众人坐在茶几旁边的沙发上,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经理卡图·波西亚,你是瓦尔吧,我对你有印象。”
而后,他又望向卢克和黛西:“两位怎么称呼?哪位是瓦尔的律师?”
黛西说:“我是瓦尔的律师黛西,他是瓦尔的家人。”
总经理卡图对着一旁的黑人主管说:“托马斯,请给客人们上咖啡,谢谢。”
等托马斯离开后,总经理卡图问道:“瓦尔,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们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黛西简单介绍了一些情况,话锋一转:“瓦尔是超市的员工,他是为了保护超市的财产才和嫌犯发生了冲突。
他属于正当防卫,我想问问超市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卡图沉吟了片刻:“就我本人而言,我是同情和支持瓦尔的。
但从超市的角度考虑,我们不方便直接参与到案件中,否则嫌犯很可能会连同超市一起起诉。
一旦超市方成了被告,赔偿金很可能会是天价。
所以我希望这件事由瓦尔个人出面解决,当然,他是超市的员工,我们是不会放弃他的,我们会在背后给予一定支持。”
黛西可不会轻易被忽悠住:“超市会提供怎样的支持。”
卡图想了想:“道义和经济方面的。”
“这个说法太笼统,我觉得应该谈谈具体协议内容。”黛西拿出纸和笔,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卡图看了瓦尔一眼,继续说:“只要能证明瓦尔是正当防卫,我们愿意给他提供全额律师费,同时,在这段时间给予带薪休假的待遇补偿。”
黛西反问:“如果他无法证明自己是正当防卫呢?”
“如果他不是正当防卫,那他的行为与超市无关,我们也没办法给他更多的帮助。
超市也有超市的难处,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黛西看了看瓦尔,后者一脸懵逼,没有明确的表情。
黛西又看了看卢克,后者微微点头。
黛西说:“我们同意这个协议,但必须签订书面协议,否则无法保证我当事人的利益。
同时还要再加一条,如果我的当事人属于正当防卫,超市方事后不得以此为由将他解雇。”
“No No,我只能口头答应,没办法签署具体协议。”卡图有些抗拒,明显不想承担更多的责任。
黛西摇头:“你觉得这样超市一方能够置身事外?
不可能!
之前,我们和嫌犯谈和解,对方口口声声都是在说超市。
嫌犯之所以会诬陷瓦尔,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从超市那里获得赔偿。
从这个角度看,瓦尔是在替超市背黑锅。
超市和瓦尔现在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卡图沉默了,摸着下巴露出思索的神色。
黛西继续说:“不要以为签署了协议才会卷入这起案件。
从嫌犯抢劫超市的那一刻,超市已经卷入了这起案件。
只有你们给予瓦尔足够的支持,他才愿意毫无保留的在前面冲锋陷阵。
如果超市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我们在谈和解的时候,也不会再顾及超市一方的利益,而是只考虑我当事人的个人利益。”
黛西补充道:“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卡图轻叹一声,这个美女律师说的有一定的道理,超市确实很难在这件事中置身事外。
另外,他更担心的是,如果超市真的和瓦尔撇的太清楚,固然可以不用承担连带责任,但可能会影响到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和责任感。
再次出现零元购,别说是阻拦了,员工可能会在一旁看热闹。
一旦出现这种状况,那就太可怕了。
“OK,我可以代表超市签署协议,只要瓦尔属于正当防卫,超市方会全额承担一切与案件相关的费用,同时在这个期间瓦尔属于带薪休假。”
黛西看了看卢克,又瞅了瞅瓦尔,看到两人都没有意见:“OK,我来起草协议。”
“咚咚……”办公室的门响了。
卡图道:“进来。”
黑人主管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四杯咖啡。
“托马斯,辛苦了。”
“不用客气。”托马斯将咖啡分给众人。
平常,这种工作是不需要他做的,但今天不同,这种场合不太方便让太多人参与。
卢克喝了一口咖啡:“超市有监控备份吗?我想看看监控视频。”
卡图说道:“事情发生后,负责案件的警察带走了一份视频,我也看过监控视频,的确没有拍到瓦尔和抢劫犯发生冲突的画面。”
卢克道:“你看不出来,不代表没有线索。”
卡图提醒:“不光是我,警察也看过。”
卢克亮出警徽:“我是劫案谋杀司的副队长,就以查案方面而论,劫案谋杀司是整个LAPD的翘楚,而我则是劫案谋杀司的翘楚。
如果洛杉矶有什么悬而未破的案件,最有可能侦破案件的就是我。”
“哇呜……”
卡图笑了笑,往沙发后面靠了靠,这个家伙……
真能吹牛逼。
不过,劫案谋杀司确实挺唬人,而且既然能当上副队长,应该也有些手段。
没想到瓦尔这个家伙还能有这层关系。
卡图从桌子上拿出笔记本电脑,点开了一个视频:“请看吧。”
卢克开始查看视频,第一个视频是嫌犯哈博特进入超市的视频,他推了一个购物车开始在超市抢物品。
当然,其中有不少监控死角,不可能看到抢劫犯的一举一动。
在监控中,卢克还看到了瓦尔,对方明显露出来不满的情绪。
拿完东西,嫌犯用计算器算了一遍,而后推着购物车离开了超市,走入盲区。
这时候,瓦尔也追了上去。
因为是盲区,之后的画面已经看不到了,但是从周围人群的反应看,两人应该是发生了冲突。
黛西知道卢克到能力,问道:“有发现吗?”
卢克反问:“如果将嫌犯的轻罪变为重罪,能帮着瓦尔脱罪吗?”
黛西想了想:“当然,轻罪和重罪的量刑相差很大。
如果能有给嫌犯定重罪的证据,我相信嫌犯应该很愿意跟咱们谈和解。
我们不提交重罪的证据,他承认瓦尔是正当防卫,双方私下达成默契,事情也就解决了。”
卡图说道:“我们核查了一遍,嫌犯抢劫的物品只有940美元,达不到重罪的标准。”
卢克指着视频中嫌犯:“如果再加上这双鞋子呢?”
看到众人望过来,卢克继续说:“我仔细比对了嫌犯进入超市和离开超市的视频,虽然他穿的都是黑色的鞋子,但两双鞋子的花纹是不同的。
如果你们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离开时的鞋子侧面有灰色的横纹。
我猜测,嫌犯在进入超市后,应该是换了一双鞋子,只是两双鞋子的颜色相似,再加上监控中的视频不是很清晰,所以警方和超市都没有发现。
另外,嫌犯自己可能也忘记了这一点,在计算物品时没有将鞋子算进去。
如果加上鞋子的价值,他偷窃的物品应该已经超过了950美元。
属于重罪!”
两双鞋子颜色和款式相似,也就是卢克观察力远超常人,普通人很难一眼看出差异。
听到卢克到话,卡图赶忙凑到笔记本电脑前,局部放大,仔细比对视频,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还真是,那些巡警为什么没发现?”
卢克心想,如果每个警察都像我这么厉害,加州也不会有零元购这么荒唐的法律了。
瓦尔一脸自豪的说:“我外甥侦破过很多大案,可不是那些巡警能比的。”
卡图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能不能将证据移交给警方,给嫌犯判定为重罪。”
黛西说道:“可以是可以。
但这样就无法和嫌犯达成私下和解,对方依旧可能会告瓦尔故意伤害。
根据加州法律,最大的可能就是双双入狱,而且,嫌犯依旧可能会向超市提起民事赔偿。
这对超市有什么好处吗?”
卡图想了想,倒也没有隐瞒,就像黛西说的,超市和瓦尔现在的关系属于一荣俱荣:“我希望给嫌犯定重罪,这算是一个教训,更是给其他零元购的人一个警告。
我们超市每周都会发生零元购,不光影响超市的正常工作,同样会影响客户的购物。
虽然事后可以报保险,但超市同样会受到一定损失。
不光是瓦尔,我对这些零元购的人一样深恶痛绝。
我们每年光是保险方面的支出就是一大笔钱,我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嫌犯,我想让他坐牢。
我相信,这对于其他的零元购也是一种警示。
至少,他们在零元购之前会想到这个嫌犯的下场。
再退一步讲,即便他们选择零元购,也不敢轻易选择我们的超市,可能会选择其他超市。
对于菲格罗超市来说意义很大。”
卡图的想法卢克明白了,但他并不是很感兴趣。
他来这只是为了自己舅舅,至于超市的长远利益关他屁事。
黛西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提交证据,即便让嫌犯轻罪变重罪,依旧无法证明瓦尔是正当防卫。
严格的说这是两个案件。
和解才能共赢。”
卡图望向一旁的卢克:“您是劫案谋杀司的副队长,一眼就能看出嫌犯的问题,应该还有其他方面证明瓦尔属于正当防卫吧?”
卢克道:“黛西律师不是说了吗?有了刚才的证据可以让嫌犯达成和解。又何必多此一举找其他证据?”
卡图说道:“当然有必要了,这个嫌犯抢劫的物品超过了950美元,是可以判重罪的,如果达成和解,等于是间接放了他一码。
而且,如果能给他定重罪,对超市的帮助会很大。”
卢克笑道:“首先这个案子不是我负责调查,嫌犯是轻罪重罪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是瓦尔的安危。
至于你们超市的利益就更与我无关了。
再加一句,如果你们超市与我扯上关系,到时这家超市就不是你这个总经理说的算了。
而是由我接管。”
卡图听出来了,这位劫案谋杀司的副队长显然是没把自己当成一回事。
人家不说能不能查到,而是不想浪费那个时间。
卡图不仅没生气,反而愈发和气,笑道:“您怎么称呼?”
“卢克。”
“卢克副队,我代表菲格罗超市想请您帮忙调查这件案子。”
卢克伸出两根手指:“这不是一个案子,是两个案子。”
“说的对,您已经找到了给嫌犯定重罪的证据,我相信您也可以找到瓦尔正当防卫的证据。
我想聘请您为超市的安全顾问,请您帮忙调查相关的证据,您觉得怎么样?我是很有诚意的。”
卢克道:“什么诚意说具体点?”
卡图略一思索提议:“如果您能给嫌犯定重罪,并且证明瓦尔属于正当防卫,超市愿意支付您3万美元的顾问费。”
卢克笑了笑,这可比在劫案谋杀司查案来钱快多了。
自己存的钱也差不多可以考虑买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