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江森没课,太阳升到一半的时候接到了前一晚在酒吧遇见的赵妍的电话,赵妍非常兴奋地约他出来。江森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这姑娘多年前在纽约的时候也主动追过他,他好像还与她暧昧过十天半个月来着……对当年的赵妍,江森已经完全记不起了模样,只记得,似乎也是个小美人。

话说回来,他哪个交往过,暧昧过的小女朋友不是小美人?只是当年是小美人们,现在应该已经长成大美人了吧。

想到这里江森不禁又想起了小如,她也从青涩一步步蜕化成熟。

于是,他应允了赵妍的约会。

赵妍很能聊,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模样跟小如还有点像。小如讲故事或聊天聊到兴致高昂的时候,总会手舞足蹈。

下午两人一起出去玩,赵妍很热情,毫不隐晦地挽住江森的胳膊在路上走,时不时还要拥抱一下。她的身材很美妙,胸部丰满,腰肢纤细,香臀挺翘,江森又一次感叹时间对女人的雕琢。当她把身体贴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即便再迟钝,也明白这无言的邀请。

而他,没有接受,亦没有拒绝。

和赵妍吃晚饭的时候,江森手机响了一次,是小如的电话。他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起来。

小如说:“我晚饭在外面吃,吃完再回来,可能稍微晚点,别担心。”

江森冷冷地“嗯”了一句,没说话。

小如见他态度依然冷淡,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电话中安静了两秒,便说:“那,我挂了。”

江森抢先挂了电话,留给小如一串忙音。

小如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这是江森第一次比她先挂上电话。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听过他先挂下电话而产生的忙音。心中难免失落,像有什么东西遗失了,再也回不来。

江森和赵妍吃过晚饭,去看电影,是一部爱情喜剧片。片中男主愚钝,为追求女主,做了很多蠢事,受到了周围人的嘲笑。电影放到**处,周围一片笑声,赵妍也笑得东倒西歪,可江森丝毫不觉得可笑,木然看着屏幕,心中一片冷淡。

爱情,有什么可笑的?即便做了再可笑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笑啊。他不过是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他遭到了那么多难堪的事情,虽然还是面露微笑眼光追着女主傻乎乎地笑,可心里真的没有哪怕一丝的难受吗?

他笑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比电影里的男主可笑得多。

晚上十点,电影放映完毕,江森的手机又震动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小如。

赵妍在边上拉着他的袖子,笑道:“时间还早,我们去喝一杯吧?”

江森按下挂机键,对赵妍说:“好。”

走出十步路,手机又震。

依然是小如。

赵妍见江森低头看手机,便笑道:“有人找你吗?怎么不接电话?”

江森将手机电池拿出来,说:“没事……骚扰电话,不用接。”

赵妍挑了挑眉,笑容灿烂,很是迷人。她垫起脚,拉下江森的脖子,在他的唇边印了一吻。

没有月亮和星光,但街上的霓虹灯流光四溢。这是一个迷醉的夜晚,他有一个销魂蚀骨的女人。

在他们相遇的那家酒吧里,江森喝了两杯,刻意不去理会心中的浮躁,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插,听赵妍说笑话。他的左手边裤子口袋里放着手机,被他紧紧地捏在了手里,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再用一点力气,那塑质机身会就此裂开。

他已经下决心要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了,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奉献一辈子,对么?痛苦总会过去的,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什么都会淡去,爱情也是。

可他还是把手机装上了电池。他不想的……他不想的……可那双手像不是自己的一般,鬼使神差就重新开了机。

江森猛灌下一杯鸡尾酒,凉意从口腔顺着食道一直滑到胃里,火辣辣的感觉又从胃里升腾到口腔。

赵妍的笑话才讲到一半,猛地被江森拉入怀里,热吻了起来,狂妄霸道,仿佛要将她完全吞下去!赵妍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身体柔软地贴着他,将双手绕过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他。

她身上很温暖,还有一股淡淡的香。

手机响了,连续的促音,是语音信息,很多条。

江森的手伸入赵妍的衣服里,贴着她光洁的皮肤,游走。赵妍象征性地推了他一下,喉间低低地发出一个呻吟,又贴上去,含住他的耳垂。

如果欲望可以令他暂忘,有什么关系?是谁又有什么关系?饮鸠止渴也能图一时痛快,好过眼巴巴地渴死,现在快乐就好,快乐就好,其他的有什么关系?!

“森,森……啊……”女人的低吟是男人的忘魂曲,沉浸在欲望里的人不需要名字。

江森咬着她的脖子,手抚上她的酥胸。她外套内的细线羊绒衫里竟没有穿内衣,丰满细致娇嫩,柔软得像要化开……

“森……”她微睁开眼,美目含情,早意乱情迷。

他的吻向下移去,将她压在沙发上,拉低了她的领口,在她胸前留下一个个吻痕。皮肤很烫,脑子很乱,欲望支配着理智,如火山爆发,不可遏制。

他的手机就压在她的身下,他以为男人的欲望能够压过一切念想,他以为……可是为什么还清醒地知道,又不敢触碰。

欲望里沉醉的是什么?

他还能再失去什么?

饮鸠,真的止渴了吗?一边疯狂着,一边清醒着,想哭,又想笑……那样的渴望,到了极致,疼痛就开始在骨髓里蔓延开,到五脏六腑,到每一个细胞里,于是血管里血开始叫嚣:想要,想要,想要!!

这种疯狂的念想,就像徒手抓空气时的颓败,分明就在身边,可以看见,可以感觉,但就是抓不住!怎么都抓不住!五指间紧紧握着的,除了拳头,除了指甲在掌心里划出的伤口,什么都抓不住。

喉间仿佛有股甜腥味,是什么在胸腹间翻滚,翻滚,又不敢喷薄而出……

“小如……”他埋在她的胸前,用连他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地呢喃了一声。

就那么一声,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精疲力竭。

酒吧的光线很暗,他们又坐在角落里,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时却有一人一把拎住江森的后衣领,将他拉了起来。江森回头一看,竟是表情肃杀的William。

赵妍低呼一声,赶紧拉上被江森弄得凌乱不堪的衣服,有些羞恼。

“你的手机为什么关机了?”William拧眉问,在江森边上坐下来,根本没看赵妍一眼。

江森笑得**不羁,搂着赵妍,对William说:“你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打搅我的好事,你有跟踪癖吗?”

William指了指离他们五步之遥的那一桌,瞪了他一眼,“谁他妈跟踪你,我和Lisa在那里,刚好遇到你!”

Lisa?江森一愣,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Lisa。Lisa没有看过来,低头玩着手里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了?”江森一见Lisa就莫名反感。

“你在胡扯什么!”William想揍他,瞥了眼赵妍,然后低声说,“Lisa说,你认为是她把Ruby推下山了?”

江森皱眉,冷哼了一句:“她不是都默认了吗?要不是考虑到Ruby的心情,早就起诉她了!”

William翻了个白眼,认真地说:“森,Ruby掉下山不可能是Lisa做的。”

“为什么?”江森像在听笑话。

William沉声道:“因为当时Lisa一直跟我在一起,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做这件事!”

江森收起笑意,与William对视,脑海中闪过些什么东西,整个身体僵住了。

William以为他还不明白,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耐心重复了一遍:“那时候,我和Lisa一直在一起,她没有离开过我的视野,你明白吗?”

江森的表情从愕然到茫然再到惊恐。小如是被人推下去的,如果William没有撒谎,那么……

“你确定Ruby是被人推下去的吗?森,当时除了我们,就只有Justin、Andrew、Helena。”William提醒道。

“啊——”赵妍叫起来,江森握着她肩膀的手忽然用力,像要将她的胳膊卸下来一样!然后她感受到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江森慌忙找他的手机,中途手没拿稳还掉了一次。

语音留言有四个,其中三个是William骂人的,江森没细听。最后一个小如的,先出现的是喘息声,脚步身,然后她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叫道:“江森!救救我!”接着听见有男人骂人的声音,然后“嘭”地一声,像是手机掉了出去,接着通信中断。

时间刚好是他关机的那时候。

江森呆站着,一时间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像是要窒息了,神经末梢都开始颤栗起来。

“森!”William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

江森这才回过神来,他存着侥幸的心理回拨小如,她的手机自然已关机。接着他又打给Justin。

“Ruby回来了没有?”江森问,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的了。

Justin本来写作业写得有些瞌睡,接了电话愣了一下,问:“什么?Ruby?”

“快,去看看她在不在!”江森吼道。

Justin吓了一跳,睡意全没了,拿着手机屁颠颠跑去小如房里,没有人。再跑到楼下去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森,没有,Ruby不在……”话未说话,江森在那一头就挂了电话。Justin有点无辜,耸耸肩,在厨房里拿了些吃的东西,才又上楼。

江森脸色煞白,捏着手机的手心出了汗,很凉很滑,又烫得像被打上了烙印。

他一遍一遍听着那条语音留言,她说:“江森!救救我!”

“森!”William扯了他一把。虽然已经报了警,但说真的,报警能有什么用?恐怕已经受害了吧……

“小如!”江森双目通红,仿佛要哭出来了,“我都在干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冷静点!”William在江森脸上拍了一下,“我帮你一起找Ruby!就算把洛杉矶翻过来也一定把她找出来,嗯?”

江森推开William,冲出去门去。

凌晨12点,寒风像刀子一样在刮。

“小如!”他对着夜色大喊,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她最后的声音,眼泪在脸上冻成了冰,嗓子像是锈掉了,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真的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了吗?

真的可以开始新的人生吗?

他的人生……

从小如最后那个求救信息到现在,将近过去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她遭遇了什么?而他,又在干什么?

William拉住江森,从Lisa那里问到了Helena的电话,打过去,也是关机,又打给Helena的室友,同样没回来。

“森,别急,我已经调动了所有我能调动的人一起去找了,或许……或许已经没事了……是手机没电才关机……”William说到最后,觉得这理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江森却忽然笑了起来,在深夜洛杉矶的街头,他仰天长笑。

“森。”William见江森笑得那么悲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看得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沉下来,像粉尘一般被碾碎。难过么?爱情中,总是爱着的那个更难受吧。于是只能拉住他,抱紧他。

江森抬头看着天空,微笑着,用嘶哑的、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William,如果她死了,我就不活了。”

William心中一悸,摇头,“不会的,她不会死的……”

江森只是笑,只是笑。

这一刻,无欲无求,不贪不嗔,只是痴痴地承载着早已超出他负荷范围的那个重量,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这一刻,他的内心分外清明。她是他丢失在人海深处的那颗心中的朱砂,是他灵魂的皈依。她的快乐已成了他的信仰,还有什么能再失去?

不用挣扎了,不用骗自己所谓饮鸠止渴,不用再伪装拥抱伪装欲望,不用再去找那个所谓爱他的女人,找所谓的人生……

因为他的人生,已经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