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秦想到这里,在地上,对宋曼深深地磕了一下:“对不起宋曼。”

景郑国做过的那些事,他作为儿子,也只能做到这里。

景秦从宋曼办公室离开。

雷鸣轰隆隆地响起。

景秦回头看了一眼梁氏集团这栋气派的大楼,梁知艺死之前找过他一次,说过一件事。

梁知艺说,当年救他的,不是她,而是宋曼。

宋曼。

当年在那些惊涛骇浪中紧紧抓住他的瘦小胳膊,看着瘦弱,却迸发无限力量,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宋曼。

景秦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一暗,知道自己不能再强求她原谅自己的父亲,景秦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

景郑国落网之后,景老太太闭门不出,景秦顶着巨大压力接手AC国际,开新闻发布会向公众道歉。

闻淑卉依旧蹲在监狱里,没人捞她了。

闻淑妤在谢裕闵的安排下前往伦敦,隐姓埋名,开始新的生活。

宋曼回到谢家的时候,谢裕闵穿着黑色的长衬衫坐在院子里,方知意已经给他复查完,两人打了个照面。

彼时已经是盛夏,宋曼已经穿着浅色吊带裙,外面罩着一件镂空的小开衫。

她先是走到谢裕闵跟前,问他最近感觉怎么样,谢裕闵带着浅浅的笑,说一切都好。

只是与他说的话不同,他身上穿着长袖衬衫,手上捧着热茶,脸色有些白。

他坐在藤架下,背影单薄。

宋曼脸上露出一抹疼惜的笑。

她在谢裕闵跟前蹲下,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陪了谢裕闵一会儿,宋曼回到前厅,见方知意还没走。

她眉心一跳,眼神澄澈道:“方医生还有事?”

这段时间宋曼变化很大,先前染成粉红色渐变的头发如今染回了黑色,齐肩,很干练。

成套的职业装,眼神偶尔会变的很犀利,似是能一眼看穿人心。

方知意见到她的变化不禁觉得商场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

短短几个月,宋曼就像脱胎换骨。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梁家那么大一个企业,必须有人顶着,好在宋曼天资聪颖,在这种事情上一点就会,而谢裕闵因为身体状态不佳,盛丰有的事情还是由宋曼代为办理。

这件事先前还在盛丰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几个董事听到谢裕闵这样安排,纷纷撂了话,说盛丰不需要一个外人插手。

这些人觉得谢裕闵若是身体不适,完全可以找谢诚远代为管理,怎么能由一个外人,还是梁氏集团新上任的CEO来管理盛丰的内部事务呢?

可后来,谢裕闵做了一件事,让这几个董事都闭上了嘴。

谢裕闵公开宣布,宋曼是他的太太,所以宋曼完全有这个权力,由她代理盛丰的事务。

这是谢裕闵从里斯本回来,知道自己病情加重后,深思熟虑过后作出的选择。

他宁愿将盛丰交给宋曼继承,也不想把盛丰交给谢诚远。

他虽然答应在事情结束之后留谢诚远一命,但不代表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谢裕闵和宋曼交流过这件事,宋曼原本不答应,可看到谢裕闵身体状况日渐不好,她只能答应下来。

盛丰不能一日无主,就如同梁氏集团需要人支撑。

宋曼此时走到茶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方知意见状,走到宋曼面前。

“是有点事,想和梁小姐单独说。”

如今宋曼叫梁曼之,是梁氏集团的大小姐。

宋曼原本拿起的茶杯停住,又放下。

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谢裕闵,他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钟叔拿了一件薄外套给他盖上。

宋曼让前厅里的佣人都退下去,对方知意说:“什么事?”

方知意道:“谢总体内的余毒很深,如果继续治疗,很有可能会影响到神经系统。”

宋曼一顿,“所以说?”

“所以说,谢总可能,会丧失一部分的记忆。”

宋曼身体一僵,指尖一滞。

她问:“丧失一部分的记忆,是指哪一部分?”

方知意想了想,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他也给不了正确的回答。

方知意说:“丧失哪一部分的记忆,我也说不好,我和谢总沟通过,谢总的意思是,不继续治疗了。”

宋曼一顿,再次看向院子深处。

此时谢裕闵已经从位子上起来,钟叔搀扶着他,他的身影落在夏季傍晚的霞光里,晚霞的碎影子将他的身形照得颀长。

他朝宋曼笑着。

宋曼忽然眼眶红了,湿润着,对方知意说:“治疗的话,他失去记忆的可能性是多少?”

方知意说:“几乎是百分之九十。”

“那痊愈的几率呢?”

方知意说:“百分之百。”

宋曼听着这样的数字,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宋曼朝着谢裕闵微笑。

“继续治疗吧方医生,”宋曼说,“背着他,偷偷治疗,不要让他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