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曼快速将车子驶离谢家。

她虽然早就拿了驾照,但平时很少开车,临时赶鸭子上架也有些掌握不了火候,总是开的东倒西歪的。

不过好在大半夜这条夜里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宋曼开出一段距离就适应了。

只是肚子很痛,宋曼感觉自己支撑不了太久。

她将车停在路边,感受到倾盆的雨势,用手往下一摸,全是血。

宋曼想找个人来帮自己。

可手机却被放在谢宅,没有带走。

宋曼记得车上有个备用的手机。

她侧着身子去副驾的屉子里找备用机,胳膊无意间触到了收音机的键,机械的播报新闻的女声瞬间响起,充斥着整个车厢。

“新闻快讯,枫业街一百三十二号,有女性跳楼自杀,身份不明,原因不详,目前情况尚且不明,亟待警方进一步调查……”

宋曼听到这个消息,“喀哒”一声将收音机关闭,她找到备用机,在备用机的通讯录里找电话。

备用机是司机用来联络各家的电话,宋曼在电话里找到梁知艺的名字,拨号拨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候再拨……”

宋曼又再度拨过去,也是关机的状态。

汽车在雨天里打着双闪,停靠在路边。

宋曼觉得自己的肚子越发的痛了。

可梁知艺的电话打不通,她又不可能去找梁老太爷,郑微的电话她没记住。

天色越发昏沉,连带着宋曼的脑子都有些混沌。

宋曼有些累,想睡下,可肚子里偶尔的阵痛提醒她,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放弃,她怎么能放弃?

于是宋曼又打起精神来,打算自己开车去医院。

结果双闪还没有关掉,前面停下来一辆车,噢不,应该是宋曼的周围停下来好几辆车。

一把黑伞从车上下来。

宋曼眼睁睁地看着谢裕闵撑着黑伞,走到车前。

他背脊笔挺,肩膀宽阔,面无表情的脸上是刺骨的冰冷,手上的黑伞似是黑无常的夺命刀。

他敲着车窗,想让宋曼下来。

宋曼却摇着头,蜷缩着,不下来。

两人隔着玻璃,雨势瓢泼,宋曼看到谢裕闵嘴里一开一合,说的什么内容她听不清,她也不想听清。

她手中早已没有可以和他制衡的武器——

那把手枪早就在她逃跑的时候,被她丢到一边。

而此时此刻,谢裕闵在车外已经叫人着手去撞车窗。

车后座的车窗被人敲碎,而驾驶座的车窗也不能幸免遇难,宋曼在尖叫声中被谢裕闵拉出车厢。

雨势磅礴,她被谢裕闵拉着站在伞下,看到谢裕闵的肩膀被大雨淋湿,谢裕闵说出的话飘出热气,整把黑色的雨伞像一块黑色的幕布。

宋曼试图挣脱谢裕闵的桎梏:“你放开我!”

谢裕闵却扣她扣得越发紧了:“宋曼!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宋曼感觉自己腿间的血越流越多,肚子里的痛感越来越明显,她抓起谢裕闵的手对着嘴巴狠狠一咬,谢裕闵吃痛一声,连忙松开她。

宋曼跑出伞下,淋着大雨,刺骨的大雨像是冰渣子扎进她的心脏,身体,小腹。

她呼出的白气飘到空中,被雨水打散。

黑夜深重,像是在为什么祭奠。

雨水滂沱,像是在为什么哀悼。

宋曼感觉自己肚子里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她淋着雨,好似看到了某个生命在对她招手。

再下一秒,她跌倒在地,溅起一片水花。

……

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点滴一点一滴地落下来。

周围很安静,没有一点声响。

宋曼的眼皮子滚动,眼睫轻颤。

再过一会儿,她缓缓醒来,感觉到腹部阵痛,肚子那一块如刀绞一般。

她“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又感觉到自己的手背冰凉。

吊水很冰,落到血管里将宋曼全身上下都冰住,她扭头瞧了一眼吊水,正对的沙发上,有杂志摊开在那,显示着刚刚这里有人,刚离开没多久。

宋曼咬了咬唇,将惨白的嘴唇咬得充血,她坐起身,想将吊针取下,却被刚进屋子的男人阻拦道:“欸欸欸,小心点,你刚小产……”

原本宋曼动作一顿,并不打算摘掉,可听到男人的话,又毅然决然地将吊针扯掉。

手背上的针孔一下子就渗出血珠来,方知意眉尖蹙起来,连忙上前拿棉签堵住宋曼渗血的针眼,嗔怪道:“你怎么不听呢!”

宋曼神色淡淡,脸上没什么表情道:“你是谢裕闵的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方知意听到这话有点生气:“在谢家家庭医生这个身份之前,我是你的医生,你是我的病患,你要是不想落下病根子以后身体虚弱生不了孩子,你就别听我的,就这么走出去……”

宋曼身子一愣,看了方知意一眼。

方知意见宋曼不再这么一意孤行,拿开棉签,看了一眼伤势,露出满意的表情:“这还差不多。”

方知意看到宋曼手背上全是扩展的毛细血管,冬天一冷,手就容易冰,冰久了,毛细血管扩张就看不到

方知意想重新给宋曼扎针,把剩下的吊水打了,却听到宋曼道:“我睡了多久?”

方知意说:“半天。”

宋曼眉头一皱,有些不解:“为什么梁家的人还没来接我?”

屋子外没有下雨,反倒呜呜地刮起风来。

枯黄的树叶夹杂着一些不服输的绿枝啪啪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方知意从口袋里拿出橡皮筋来想绑住宋曼的手腕,好给她下针,宋曼却一缩手腕,道:“我不打针,我待会儿还要参加生日宴。”

方知意却强硬地拽过她的手,绑住橡皮筋在她的手背上啪啪打。

方知意一边找着血管,一边道:“生日宴你今天可以不用去。”

宋曼眉头一皱,问:“为什么?”

方知意找到那根藏在毛细血管下的青色血管,拿起一旁的细针,在针尖处挤出一些吊水。

方知意将针尖刺进宋曼的皮肤,又摘下橡皮筋,很熟练地贴上医用胶布。

方知意调试着吊水的快慢,对宋曼说:“梁家出事了,这场宴会取消了。”

宋曼一愣:“什么?”

方知意抬起头看向宋曼的眼睛:“梁知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