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会, 将屏幕展示给众人看:“就是这个,几千块一两的茶叶, 一般人可喝不起。”

“除了这个, 还有别的发现吗?”江泠问。

“还有就是,勒死她的那根绳子应该是一种比较光滑的布料。对方应该是站在她的身后——”江颜四处看了看,目光瞄准了正坐在一边端着茶杯喝茶的老张。

“就像这样。”她随手拿起一根绳子站在老张身后比划着:“法医说, 凶手的角度是朝上的,他所处的位置一定是比如姨高的。要么就是他个子高, 要么就是像我这样。”

“好了好了,”老张拿掉脖子上的那根绳子:“你这比划的我瘆得慌。”

江颜吐了吐舌头, 溜到一边站着。

陆晖看向莫余:“之前让你去跟气象局那边的专家联系, 有结果了没?”

“联系了,”莫余道:“但是我们没有办法确定死者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被抛下的, 所以推论也只能作为参考。”

他停顿了片刻, 走到地图前, 在上面画下一个圈:“按照专家们的说法,从这几天的天气风向跟江水流速来看,如果死者是在前天晚上被抛下的话,那么最大可能的区域就是这一块。”

“佛岭山庄?”江颜惊讶道:“那里可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啊。”

佛岭山庄位于汉江的上游区域, 坐落在汉楚市的城市一角。与汉楚市里其他的小区不同,这里是高端的别墅小区,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等一下,”老张道:“刚刚小颜不是说在死者胃里找到了很贵的茶叶吗?这不正好跟佛岭山庄对上了?住那里的人肯定喝的起那种茶叶啊。”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将凶手的范围圈定在佛岭山庄那一块?”

“目前也只能作为参考方向,”陆晖道:“没有证据能证明死者就是在前晚被抛尸的。江颜, 法医那你还是要多盯着, 一有进展就告诉我们。莫余你跟老张多走访走访, 看看有没有新发现。你——”

他目光转向江泠,原本平淡的语气瞬间软了几分:“你跟我去看看那些在押的人,如姨已经死了,说不定能再问出点什么。”

江泠点点头。

江颜好奇的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几天没见陆队你变温柔了很多。当然,只对特定对象温柔,不包括我们。”

陆晖下意识看了江泠一眼,随后拿起手中的文件夹轻轻的拍了她一下:“我看你是闲的,要是没事做就去给我整理旧记录,堆着一大堆文件放那,你等谁来帮你。”

“切,”江颜撇撇嘴:“陆队你这是被我说中心思狗急跳墙了。”

她抱着文件赶在陆晖发火之前蹿出了办公室,莫余跟老张互相望了望,也不约而同的散开做事。

江泠坐到位置上,拿起之前的审讯资料翻了几遍。在任雷的页面上,他忽然停了下来。

片刻后,他在电脑上调出了任雷亲属的资料认真的看了一遍,又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得到了准确消息后,他脸色微沉,转身去找陆晖。

“任雷的儿子有尿毒症。”

陆晖抬起头看他,从他手中接过资料。

“应该是在一年前查出来的,这个病需要定期去做透析,他老婆一个人承担不起孩子的医药费,再加上又以为他死了,就带着孩子嫁给别人了。”江泠道。

陆晖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再去提审一次任雷。”

……

如同前几次提审一样,任雷从进来的第一刻开始就低着头不言不语。从外表来看,他就像是大众人眼中最普通不过的淳朴农民,很难想像这个男人会犯下了那么多事。

“你还是不肯说话吗?”江泠淡淡道:“你不说话,是因为你想独自认下所有的事?你明知道跑不了的,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他拿出一份文件,放到了任雷的面前:“我们之前查了,你在老家好像还有老婆跟女儿,是吗?”

这句话一说,对面一直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男人猛的抬起头,嗜血般的目光钉在了江泠的身上。

他依旧不说话,但每次提起他的老婆跟女儿,任雷就会是这样的反应。

江泠继续道:“你老婆说你几年前离家后,她就以为你已经死了,另嫁他人了。”

他注视着任雷的表情,然而即便是说出了这样的话,任雷除了刚刚那一瞬间里表现出的异常外,此刻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你老婆为什么会再嫁?”江泠道:“我们查过了,她再嫁的那年,你的女儿被检查出了尿毒症。任雷,你女儿生病了,你知道吗?”

任雷表情僵硬,他的双手用力攥紧,手指上青筋暴露,似乎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换肾需要很多钱,即便是你老婆现在的丈夫也没办法支付这笔高昂的费用。不过好在你女儿运气不错,有人联系了你老婆说看见了她的新闻,要给他们捐一笔钱。只要有了合适的**你女儿就可以治好病了,**很难等,到我们查到最近似乎是有消息了。只可惜,那个说要给你女儿捐钱的人消失了。”

江泠淡淡道:“之前对方捐的几笔钱都是通过现金方式给的,如今你老婆怎么也联系不到对方了。任雷,你猜猜为什么对方突然不见了?我猜他应该不是故意想消失的,而是处在了某个无能为力的境地。比如,被我们抓了,或者是死了。”

任雷死死的咬着牙,依旧坚持着不开口。

江泠将一张照片推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我们前两天发现的尸体,虽然脸被泡发了但是你跟她相处了那么久应该能认出来她。任雷,如姨死了。”

这句话犹如一个炸弹一般,炸的任雷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他似乎遗忘了自己的双手被牢牢的困在了椅子上,疯狂的挣扎着,拼了命的想去够那张照片。

“没道理的,这不可能,”任雷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的像是快要哭出来:“怎么会呢?一定是你们骗我的,一定是的——”

陆晖冷冷的看着他,将那张照片怼上了他的双眼,厉声道:“死了就是死了,我们为什么要骗你。”

任雷呆滞的盯着照片,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他身体微微颤抖,眼眶通红似血。

在一遍遍的确认了照片上人的身份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死了?”他喃喃道,紧接着,整个人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声。

“任雷,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不肯开口是不是因为你跟如姨达成了协议?”江泠冷冷道:“你保护她,而她作为回报会给你女儿治病的钱。现如今她已经死了,你的希望全部都破灭了,还要继续帮她瞒着吗?。”

他站起身,走到任雷的面前:“我看过你女儿的照片,很可爱的小姑娘,很可惜。但我想知道,你既然这么爱你的女儿,那你在面对那些被你们拐卖的女孩时心里是什么心情?她们也有自己的父母,也有爱她们的人。她们比起你的女儿大不了多少,甚至有的跟她一样大。你也是一个爸爸,你是怎么忍心的?”

任雷呆呆的看着他,眼里闪过几丝痛意。

“你还是不肯说吗?”江泠继续道:“你之前隐瞒是想给你女儿留笔钱,如今人都死了,你还不愿意说。我不知道你女儿最后能不能治好,但我想她一定不想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爸爸。”

“别说了——”任雷动了动唇,打断他的话:“别再说了。”

他慢慢的垂下头,哽咽道:“你别说了,等一下,再等一下。”

整个审讯室里全都是他的嚎哭声,江泠冷冷的看着他,他不知道任雷此时哭的是什么。是为了他女儿还是为了他做过的那些事为了他害过的那些女孩子们,然而不管是出于哪个理由都不能勾起江泠的半分情绪。

有些界限一旦跨过了,就不能被称之为人,也就不值得一分一毫的同情。

半响后,任雷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重新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沙哑,目光呆呆的盯着前方,慢慢道:“我从老家出来的时候其实只是想赚点钱回去,家里实在太穷了,我只是想赚点钱而已。后来,我遇到了金如。”

江泠眸光一闪,直接道:“金如就是如姨吗?”

任雷停顿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是她。”

这是江泠第一次听见如姨的真实姓名,他从「如姐」追到「如姨」,再追到她死亡,终于在此刻知道了对方真正的名字。

“你继续说。”江泠止于内心的翻涌的情绪,淡淡道。

“金如跟我说,她可以带着我赚大钱,做几年就可以回家过好日子。我跟着她去了,才发现是做那种事情。我曾经犹豫过,但金如给的钱太多了……我一辈子也没办法赚那么钱,所以我想,算了,狠狠心干几年,回去就做好人。”

“她说你就信吗?”江泠问。

“我之所以信她是因为我小时候见过她,她认识我妈妈。”任雷道:“她跟我妈一样,都是从金家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