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长生天神的技能似与自然五行有较大关联,实则是一个很暴烈的战士,夏龙渊所言“有些骨头”的人。他并没有多么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听了赵长河的话脸色都变了。
虚实之变不是他自己的能力范畴,是借天书达成的。
借天书之力是个什么概念呢……
赵长河其实从来没有好好借用过,他能用的就是感悟与学习,更强的效果根本用不了,搞得跟个纯粹的学习屋似的。
很早以前认为是“没解锁”“没凑够”“发挥不出能力”,结果后来在灵族打多罗尊者,人家多罗尊者连手都没有,连天书都抓不住,单是站在天书旁边借用威能就可以借一些血肉塑造一个肉身,那是多可怕的造化之能?
结果到了自己手里,悄悄试过,根本做不到,最多就借此给自己的血修罗体融合了快速恢复能力,那与创造肉身的造化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好端端的天书能力就像被人吃了一样。
这时候当然该知道了……和齐不齐没有关系,那是因为天书的归属实际不是自己。
有灵之宝和一般物品不一样,书灵有绝对的自主权,书灵没认主那书就不是你的。多强的能力也是瞎子在用,她能给自己用多少效果就多少效果,和早年龙雀只配合自己使用其材质是一样的概念。
那就用用材质呗,擦擦东西挺好的,能自我吸收都不要洗。
扯远了……总之在长生天神的概念中,使用天书之能那就是该系法则的顶点,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勘破,这赵长河是怎么勘破的?
说是知道自己手头有天书,就能猜到整个计划布局,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有真幻之变,又怎么知道我会把这能力会用在什么方面?谁会莫名其妙去猜路过的那些人去帐空的部落实际有人啊!
但是很遗憾,赵长河不是猜的,而是从头到尾都看得见。而试探了一下,除了自己之外,哪怕修行强于他的皇甫情、剑心通明的岳红翎,全都无法看见,整支军队里能看见的人唯有他自己。
身后眼,这个从穿越第一天就自带的、曾经只用来偷看女人洗澡的“无用外挂”,直到今天才展现出了真正恐怖的价值。
以前说身后眼是神魔之眼……赵长河现在很怀疑不仅仅是个笼统的称呼那么简单,那分明就是某个特定魔神的眼。
只有她才可以平齐天书之能,甚至盖过一筹。毕竟她已经有七页了,单独一页的能力被她的眼睛勘破毫不稀奇。
她又不是系统,哪能随便送人外挂,能给出的东西当然全部都出自她自己的能力……自己抽了皇位相关的位置卡,就被送到迟迟身边,那不过是她的望气与因果,差不多可以叫做大预言术。就算预言失败好歹她也是明知道迟迟是夏龙渊女儿,总能解释得通与皇位相关就是。
那所谓眼睛呢?——她一直闭着眼睛,她的眼睛在哪里?
无论如何,这一次可以对任何人造成误导的真幻之变,被赵长河破了个干干净净。而得到赵长河提示的皇甫情,自然一眼看破了对方的诱敌陷阱,并爆发出当年玩两个身份的高明演技,这一路行来将计就计,除了赵长河之外根本就没人看得出她在演。
……
“铛铛”两声闷响,赵长河岳红翎向后震退,长生天神不声不响地挨了厉神通一掌,竟是毫无伤害似的冷笑:“这就是你的力量?”
下一刻厉神通竟被直接震退,飞退之中一只拳头已经到了他的胸膛:“看名震神州的神煌之锻体,能不能挡这一击!”
身后刀剑之声狂起,赵长河两口子哪里会让厉神通独自去接这一击,刀剑齐出,试图牵制。
厉神通有点哭笑不得之意,不知道为啥每个人看见他都下意识以为他是专门肉身换伤硬扛的战斗风格,连长生天神都不能免俗,一个个都想试一下。实际谁他妈有病那样打架啊……就连当年他徒弟司徒笑和赵长河琅琊之战都很有技巧的好吗,何况于他啊……
却见厉神通微退少许,手掌斜斜一架。
就连在长生天神身后的赵长河两口子都很清晰地感受到一种铁索横江的意,长生天神这一拳看似暴烈,却被轻轻巧巧地封在方寸之外,连气劲都不知道怎么消弭了,一点浪花都没翻起来。
“铛!”赵长河与岳红翎的刀剑不失时机地击在长生天神身后,与此同时,架住长生天神一拳的厉神通手掌骤然爆发。
原先主动进攻都打不出半点伤害,但这防御之后的反击却反而爆发出了无尽风雷,声威何止比原先强横了十倍!
这才是神煌风雷掌,防反的真意。
赵长河看得心领神会,他能贯通很多东西。
但很遗憾,这一次三个人的合力进攻,依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轰!”狂猛的气浪怒冲而出,三人齐齐向后撤步卸力,烟雾之中长生天神低头看着脚下太极,低声自语:“麻烦的宝物……把我的力量如磨盘一样磨去,否则你们这一下就要全部伤在这里。”
玉虚自己伤势未愈,但他有宝贝可以借。太极图,曾经的道尊寄身之宝,也是造就了玉虚一身修行的根本由来,是除天书之外这世界最顶格的宝物之一,也可以视为根本法则的演化之一。
原本长生天神自己有宝物,他的神斧价值可毫不逊色甚至有可能更有来头,可惜这东西现在藏在赵长河的戒指里。
但即使这样此消彼长、长生天神甚至还是带着伤的,赵长河三人试探进攻了这两轮,依然觉得自己如同在和天地为敌,自己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如果只有你们,再也没有其他伏笔……那么很遗憾,你们依然要全部死在这里。”长生天神眼里有了些狞意,高举自己仿制的神斧,作势欲劈。
仅仅是个势,天上瞬间乌云滚滚,雷霆大作,黑压压的云层垂落九天,压在人的头顶,扑面而来的窒息。
好像要放什么大招了……
可正在此时,长生天神脸色再度微变。
赵长河握紧龙雀,忽地向前一跃,就是一记神佛俱散:“老子既然敢来北伐,自有杀你之道,在这装什么逼!”
“哐!”刀斧相交,乌云仿佛被一刀劈开,天光重临。一轮红日从劈开的天光之中露出辉煌,剑芒乍起于天穹。
夫妻档配合无间,厉神通挺身助战,内心也有几分好奇,长生天神是怎么忽然被分了心,甚至气势都弱了几成?
这一战表面上看,根本没法赢的……要点在哪里?厉神通心中微动,百忙之中分心看了一眼战局。
这一看,面庞就有点五颜六色。
……
当赵长河与岳红翎追逐上天,以为这小两口已经撞到尊神面前送死的博额,正在部落里悠然等待皇甫情的进攻。
在皇甫情的视角,自然该是赵岳两人去追了博额,她轻而易举地率军攻破部落,然后落入陷阱。
结果博额等来等去,好一阵子汉军没来。
博额莫名其妙,尝试神念一探,博额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明明轻骑出击、连粮食和水都没带够的汉军,这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无数帐篷栅栏鹿角,正在背靠荒山吭哧吭哧地结营。
这些物资哪变出来的?你们轻骑纵横草原,还带栅栏带鹿角?到底怎么带的?
原本缺粮缺水怨气冲天的士兵们,这会儿手里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各种肉干面饼,还有一袋又一袋的清水,此刻正在分批吃喝,不亦乐乎。自己在部落等他们的时间,恰好给他们好好吃饭来着……
到底是谁有那一页虚实真幻的天书啊?你们的东西怎么来的?博额甚至怀疑再被他们掏下去,是不是能掏出一座城!
既然你们有这些东西,这些日子的行军为什么不用?
马蹄声从南方响起。
这些时日沿途的部落聚合成军,接到此前狂雷的信号,立刻往此地杀来。
博额当机立断:“他们一共就三四万军!趁他们营寨没这么快搭起,两面夹击,他们必崩无疑!”
眨眼之间,看似不设防的部落变成了漫山遍野的洪流,向山脚结寨的汉军席卷而去。
博额再度飞临,手中权杖一指,与刚才的狂雷一模一样的雷霆轰向汉军营寨,务求阻止汉军结营。
空气之中忽地遍布奇异的火花,雷电交织间,灿然如京师春节的烟火。那漫天雷霆在火花之中渐渐消逝,一只振翅高飞的火鸟直冲天际,方圆百里似乎都能听到那一声清越的凤呖。
赵长河心目中自带BGM的女人……她的战斗历来充满着极具视听感受的美。
“大萨满稍安勿躁,皇甫等你多时。”一柄火焰尖枪从火鸟法相之中骤然刺出,这是皇甫情至少七八年未曾动用过的兵刃……江湖的厮杀很少需要她动兵刃的,何况这东西太长,江湖携带不便。
但在此时此景,千军万马的冲阵之中,仿佛契合了天道的定义。
她也是第一次在外敌面前自称皇甫,那是将门之血,而不是自称了十六七年的“朱雀”。
“锵!”博额手中权杖飞速架在枪上,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狂暴的火焰顺着交击之处直冲他的面门,博额眼眸之中雷霆乍现,雷火相冲,双方都是一晃。
皇甫情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意:“看来你的伤也没好。”
博额算是倒霉到了家的。在太庙之战中被夏龙渊所伤还丢了神斧,被天书官方开嘲,搞得草原争权争不过铁木尔;跑去长安迂回,结果在长安又被这一家三口围殴,原先伤都没好清楚,又添新伤。
不是谁都有双修神技加上回春法则的,正常人受了伤需要养几个月极为正常。赵长河的急促北伐,既是赶在长生天神复苏之前,同样也赶在了他博额伤愈之前。
这位曾经的天榜第二、在夏龙渊死后本来该接第一的“最近神者”,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几个月里,始终没法发挥出自己应有的能力,更导致在普遍突破的浪潮里没能跟上,如今只能与皇甫情单打独斗而平分秋色。
在他受伤之前,皇甫情还只是地榜,连三重秘藏都没有突破……如今平起平坐,可想而知此刻博额的心中是多么憋屈。
他深深吸了口气,冷冷道:“朱雀尊者还有闲情逸致与本座在半空闲聊,你营寨未立,士卒饿得临时在吃东西,真不怕他们灭于旦夕!”
皇甫情微微一笑:“我不介意。”
博额愣了愣,一边招架朱雀迅如烈火的攻势,一边抽空低头看了一眼。
己方的洪流已经距离汉军未完的营寨只剩三五里了,几乎是眨眼就能到,不少勇士已经取下了身背的弓箭,准备远射。
目光落在汉军营寨里,却见到薛苍海正不知从哪里吭哧吭哧掏东西,博额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黑乎乎的炮管伫立在营寨之内。
茫茫望去,少说三四十台。
但很可惜,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轰隆隆!”
在博额麾下精锐的强弓劲弩射程还差了大老远的距离下,数十火炮轰然齐鸣。
冲锋在最前的北胡骑兵瞬间人仰马翻,尽成肉泥。飞旋的弹片继续乱舞,刮得四周血花喷溅。
博额呆了一下,差点被朱雀一枪捅了个对穿。他紧急闪开,失态地喊:“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也是无数草原勇士心中正在呐喊的问题,一时整个草原都似乎被定格了一般。
就连朱雀那恐怖的魔神之火都有大萨满帮大家接下,然而这些是什么?
轰然雷震如同长生天的愤怒,冲天火光如同神灵的惩罚。雷与火的交织,既在长空,也在大地。
这是神罚吗!
长生天的神罚,为什么会降临在草原勇士身上,是大家不够虔诚、哪里获罪于天了吗?
博额的怒吼声此刻才传遍大地:“不要被对方的妖法蛊惑,这必是朱雀之火的某种应用!不可能无限装填!尊神会看见你们的虔诚,赐予你们无尽的力量!给我冲!”
“轰隆隆!”第二轮炮火再度轰鸣。
正在举着斧头准备放大招的长生天神无奈地抽空给予了防护。
仿佛印证了博额的话语,这一次被轰到的骑士身上闪过光芒,冲击力把人冲落马下,终究被震死,但那些狂飞乱舞的弹片终究没再能溅射伤人,与刚才那一轮连人带马轰成肉泥的场面相比已经好看了太多。
这真确确实实是长生天神百忙之中予以的护佑,明明还是很多人死亡,可草原骑兵眼里竟然更加狂热。
这就是神迹!对方的一切伎俩在尊敬的神灵面前无所遁形!
人们的恐惧只在未知,只要不是无法理解的神罚,那就算对方有什么先进一点的武器,草原的雄狮又如何会畏惧?
博额终于吁了口气。
看着继续冲锋的洪流,朱雀也有些无奈地叹气。只能说赵长河那边实力还是不太足,居然还能让长生天神有余力照看他的眷民。这也没有办法,在长生天的地盘祂与这片大地一体,就是最强的,夏龙渊都没法在他的地盘里杀他,否则早灭了,怎么可能拉锯这么多年。
能让对方只能护佑这么点效果,已经是赵长河他们的牵扯极为有效了……也不知道此刻赵长河到底打成了什么模样。
想要击败长生天神,目前大家其实是办不到的,祂本体完完整整,比只有一个神魂寄存的道尊更强。唯有一个办法削弱祂,那就是大量击杀他的眷族,动摇他的气脉与信仰,本质上与当初夏龙渊的境界跌落是一个意思。
这就是北伐最大的意义!
族群之战的胜负,确确实实能影响到御境之战的结果。
也就是说,事实上这一次北伐之战的核心从来都是胡汉战争,而不是御境胜负。赵长河心中一直有数,那是需要所有人、每一个士卒都需要发挥最大力量才能达成的战果。
“轰隆隆!”第三轮火炮再度轰击。
军中副将正在代替皇甫情传令:“火炮不过牵制,从来不足定鼎!弓手何在!”
“嗖嗖嗖!”箭如飞蝗,蔽日遮天。
火炮暂不足凭,然而它的用途在于终于把时间拖到了营寨扎营完整。此刻的汉营各种拒马鹿角整整齐齐,而对面……全是骑兵。
忽然之间攻守易形,战争进入了汉军最熟悉的节奏里。
其实又何尝不是胡人们熟悉的节奏?多少年来,一直如此。
南面也看见了骑兵的烟尘,那是原先以为“消失了”的部落,实则始终缀在他们后方,等他们落入陷阱之后两面夹击。
然而皇甫情依山立寨,后方是半弧形的山体,前方是另半弧的寨墙,哪里来的两面夹击……有的只是狭路相逢,实力与勇气的最终对决。
皇甫情又飒又御的声音传遍战场:“我们不要像愚昧的胡虏,只知道跪求长生天的护佑!我大汉不信这套,本座曾经信的是,我们自己的努力,可以帮助夜帝的降临;如今信的是,我们手中的胜负,可以影响神灵的天平!”